第 5 章 你舍得看着我成親?

你舍得看着我成親?

這幾日朵朵去穆家小住,流稚收拾了棉衣給她一并帶去,剛剛立冬天氣就冷的不像話了,她又把張極朱志鑫和張澤禹的棉衣一并找出來,趁着大中午的太陽不錯,趕緊曬曬,過兩天穿起來也松軟。

張極看着她留蘇院跑了錦合院跑,家裏又沒幾個下人能幫她,想動手幫忙卻又莫名的別扭,可不去幫忙,這時候偏院裏就剩流稚和朱志鑫。

以前朱志鑫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倒沒覺得怎麽樣,直到一起長大之後突然覺得不合适,孤男寡女共處偏院傳出去總讓人說閑話,他張極那是一百個不放心張家的名聲,一千個不相信朱志鑫的人品。

別院裏的山茶花是流稚出嫁的時候從娘家帶來的,那時候就一棵半人高的樹,這一年年的長勢喜人,都竄到屋檐平齊那麽高了。

以往每到開花的時候,她都在樹下一邊鏽活,一邊聽着朱志鑫背書,看着朵朵在院子裏跑,一天天,一年年,它也長,他們也長。

淡雅的清香,仿佛天下獨有似的,茶花較難養活,而流稚卻養了十幾年,一直開的很好。

這時的茶花已經結了許多骨朵,算着日子,大概再有個把月就差不多都開了。流稚在樹下縫補着棉衣上開綻的地方,不一會兒,衣服上便繡好一朵暗花。

朱志鑫本來在寫文章,猛的擡頭看着她數年如一日認真的表情,一時間入了迷,喃喃自語道。

“我沒有一天不是在感嘆我有福氣,能被你收留,真好,給我金山銀山都不換!”他突然起身繞過石桌跑到對面,坐在她身後的凳子上,一把抱住流稚說着。

流稚收起針線怕紮到他,拍拍他的環住自己的胳膊一臉慈祥的笑着說:“怎麽還像小時候那般摟摟抱抱的,你已經長成大人,都能考功名去地方做官了,要避人的。”

朱志鑫反駁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那還有避嫌的道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寶物,我這是在感謝上天對我的恩德!”說完得意滋滋的把頭靠在她後背偷着樂。

“就你會說!”流稚說不過他的歪理,小時候很聽話的一個孩子,怎麽越長大那些歪理越多起來。

朱志鑫輕輕地捋着她垂在後背的一縷烏黑油亮的頭發,瞬間回憶起很多事,他冷不丁問:“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後悔嫁到張家,嫁給張老爺子啊?”

“你哪能稱呼張老爺子!那不是你爹嗎?”流稚伸胳膊往後一拐,杵了一下他,責怪似的教訓到。

朱志鑫不以為然,毫不在乎的說:“從我踏進張家大門到他仙去,我都沒叫過他幾聲爹,也沒舒心日子。你來到張家這幾年也沒享過福,苦倒吃了一籮筐接着一籮筐,你就不後悔嗎?”

流稚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女子終是要嫁人的,不管怎麽選,都有後悔的時候。張家現在雖不如過去,但也能平穩度日,吃苦可算不上,現在這個年代哪有不吃苦的。我住在這樣好的院子裏,不愁吃穿,起碼過得穩當,自在,而且有你和朵朵陪着我在這個別院裏,多好的事。看着你們一個個的讀書長大,平平安安的,就別無所求了!”

朱志鑫喜笑顏開,殷勤的捏肩捶背說:“我覺的也是,那我就在這個別院裏永遠陪着你!”

流稚點頭認同,“好啊!娶個新媳婦一起來孝敬我吧,讓我也享享福!”

朱志鑫一聽到娶個新娘瞬間洩了氣,耷拉着頭坐回書本子前拿起筆,趴在紙上塗塗畫畫,嘟囔着:“那還是算了吧!我光惦記你都惦記不過來!哪有功夫管別人!”

“男孩子大了總是要成家的,現在不比我們那時候,你們都讀書學習,想着很多之前都沒有的東西,晚兩年成親也是可以的。我還年輕,還能幫你們幾個帶孩子,多帶幾個也行!”

朱志鑫的臉一會兒比一會兒垮,嘴角子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無所謂成不成親,生不生孩子,這等重任還是交給張極去做吧。”說到這裏,他來了精神,突然想起一個合适的人選,“張極也不小了,放在旁人家,他這個年紀都能當爹了。童家的那位小姐怎麽樣?性格溫柔,知書達理,人還長得漂亮,還在法國生活過,條件肯定是不錯的。峻豪不是常帶着蓓蓓去童家找嫣然玩嗎,要不要叫他來問問,好給張極操操心啊?”

流稚疊着手裏的衣服,聽着朱志鑫操心的安排笑道:“他才剛過十八歲,你比他還長一年,怎麽為他着急,你就不急啊?要操心也該是先給你操心。再說了,童家嫣然還小,比着小極還要小個五六歲呢,人家定是不着急的。”

“你,真就舍得看着我跟別人成親嗎?我走了,去照顧別人,你怎麽辦?誰來照顧你呢?”朱志鑫放下筆,肩膀也垂了下去,眸子裏遮了濃厚散不盡的陰霾,他小心翼翼的想要索取更多,可無奈人人都活在別人的嘴裏,有時候什麽都做不得。

流稚給朱志鑫和朵朵的向來盡力都是好的,大奶奶二奶奶相繼仙去之後,她又把張極和張澤禹帶大,一直照顧着別人,無愧于心,無愧于張家,可從來都沒人照顧她。

旁人說她是喪門星,是掃把星,是一身晦氣的人她也從來都不在意,可每當聽到有人說朱志鑫的半句不是,她哪怕是走過去也要倒回來和別人争執半天。她從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委屈,她只在意有沒有照顧好張家,有沒有照顧好這幾個孩子。別的孩子有的,張家的孩子也得有,只要在這個院子裏長大的孩子,都會有。

“我這麽年輕,能照顧好自己,你們就安心的成家立業。你要是擔心不自在,不論是搬出去還是繼續住這兒都行,我都給你提前打算好。”

“你總是打算別人,什麽時候才能打算打算自己啊?我都這麽大了,不需要你再為我操心了,我可以照顧你的!”

“可是我的責任就是好好照顧你們呀!”流稚挺直後背錘了錘酸痛的腰說:“張老爺離去前跟我說的唯一的話就是讓我把你和朵朵好好養大,我從一個饑餐露宿的野丫頭進來這裏吃喝無憂,已經是莫大的福氣,我又怎麽能愧對他的囑托呢?”

“他還能惦記着我?真是不容易。”朱志鑫不相信,總以為是流稚說來哄他的,如果張老爺當真惦記他,那他最早回來的那幾年怎麽不對他好一點呢。

“張老爺把我安排在這別院,一是清淨,二是遠離那些子瑣事方便照顧你倆,他還偷偷給我留了一筆錢,說以備不時之需。想來張老爺也是很疼愛你的,只是他來不及了,所以讓我代替他照顧你。雖然我給你的不多,但我會盡力做好。阿志,你從來都不是沒人疼愛的孩子,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愛你!”

朱志鑫聽了,心裏像冬雪消融似的逐漸明朗。他要的不多,只是像這樣同她靜坐在樹下,她繡花喝茶,自己寫字看書,各自做着各的事情,即使沒有對話,只要擡頭能看見她就夠了。

“你要不是我小娘多好啊……”他又跑過去抱着她膩膩歪歪的說着。

流稚笑笑,說:“我要不是你小娘,我們就不會認識,也就不能照顧你長大。說來也神奇,本來天差地別素不相識的,但就得了你這麽個乖巧聽話的孩子,這不就是老天給我最大的福分嗎,我定是要好好的放在心尖兒上去珍惜的!”

多神奇,天差地別,素不相識的人能夠真誠的相伴長大,但那份炙熱的情感卻只能隐藏在關系之下。這是一個跳不脫的圈,沖不破的障礙,如果撕裂現在的教條會打破已有的寧靜,那我寧願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靜靜地陪着你,直至歲月老去,年華不複。

“呦!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人不害臊!”張極提着一盒糕點過來,進門就看見朱志鑫抱着流稚,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氣,直竄上腦子。

“小極來了,快來坐,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煮好的茶。”流稚喜上眉梢,伸手招呼着張極過來,“今個兒學校休息,中午留下來吃飯,把阿寶也叫過來。阿志啊,過會兒你去把三奶奶他們請過來,讓小餘出去多買兩個菜,叫上天潤,今天都在這兒吃飯!就是朵朵和小穆不在 。”

“張澤禹過不來了,蘇家少爺請他幫忙補習,早早地就出去了。”張極把糕點放在桌子上,提起壺給流稚添了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時間,茶香四溢。

朱志鑫也說:“左航和陳天潤最近在學校帶着一幫學生忙着辦個什麽東西,峻豪帶蓓蓓去童禹坤家找嫣然玩去了,小餘陪着三太太去寺廟上香了,家裏只剩我們了。”

流稚稍顯失落,自從他們幾個上了大學,學業也忙了起來,感覺好久都沒有聚在一起吃飯了。“孩子都大了,聚在一起的時間反而變少了,感覺好久都沒見你們似的。冬至的時候吧!冬至的時候把大家都叫來,咱們一塊兒吃個飯!”

“別操心那麽遠的事了,到時候自然都會過來的。”張極拆開糕點盒子推到流稚跟前說着,他也不說別的,只是把叉子擺在她手邊。

“不操心那麽遠的事……那就說說眼前的!”流稚捏着叉子說:“剛剛還和阿志說起,童家嫣然這孩子挺好的,不過就是年紀小,要不然就給你說說了,又或者是你相中哪家姑娘,跟小娘說……”

“好了!你就別管了!”張極打斷她的話,拿着她的手紮了一個點心舉着往嘴邊送,朱志鑫擋着他的手不讓喂。

張極扯起一抹壞笑,“要說起來,阿志是我們幾個的大哥,不管怎麽說,都得先緊着他呀,是吧,大哥?”

朱志鑫擡眼冷笑,這麽多年,就算他被打傻了都沒叫過自己大哥,你看他那笑的奸詐的樣子,當場就想給他一拳!

他回到:“可不敢,我是外室的孩子,無名無分登不上臺面,若是先于你成家,說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話。你是張家正室所出,是張家長子,理當你先。”

張極知道他陰陽怪氣,意有所指,十幾年他被人指指點點最多的就是不明面的身份,雖然他們都不在乎,但知道朱志鑫聽多了心裏多少會有些在意。

“既然你在意名分,讓三姨娘給你一個便是。”

“我這一輩子陪着小娘就行,我這實在是上不了臺面,光宗耀祖的事還是交給你吧!”朱志鑫聽的出他話中有話,他這樣一個聰明又會隐藏的人,說的每句話都得好好掂量。

“身在張家,不論誰都有責任撐起張家,你年長于我們,便更有責任為弟弟們做榜樣,學的道理該不會都忘了吧?”

“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正兒八經的長子,我無所謂,還是你……”

“你們兩個!總說些讓我生氣的話!”流稚生氣的拍了一下桌子,将二人訓了一頓。兩人挨了一頓訓後老師了很多,但是相互眉眼間電光火石,說也不讓誰。

“你們兩個,包括阿寶在內,只要大學一畢業,全都給我老老實實的成家!三太太還在,阿順的事三太太操心,我就管着你們幾個,尤其是你們倆個!”流稚指着他們倆的鼻子數落着,“你們若是把不準誰先誰後,那就同一天迎親。你還是在留蘇院,別山院還空着,你搬去別山院!”

流稚抱着衣裳進了屋,張極和朱志鑫還在院子裏偷偷地較勁。

“你先!”

“我不管你先!”

“笑死了,你明明是兄弟幾個裏最大的!”

“那十幾年怎麽沒聽見你叫我聲哥呢?這個時候我又是哥哥了。”

“我不叫哥也改變不了你是最大的這個事實,你要想聽我現在叫啊,哥哥,你先!”

朱志鑫搖頭晃腦的拐着張極的胳膊,咧着嘴陰陽怪氣的說:“哎呦呦呦呦呦你先你先……”

張極愣了兩秒鐘,一臉厭惡的看着他,“你這個樣子好惡心啊,你是不是有病啊?別山院現在空着,你要不現在就搬過去吧!”

“我不搬,要搬你搬憑什麽我搬?我在這裏住了十年了現在讓我搬,你想幹嘛!!?”

“你早晚得搬出去,你這麽大的人了還讓人照顧嗎?你沒有手腳嗎?啊?”張極皺着臉用手指指着朱志鑫的肩膀說,被朱志鑫一把拍開。

“你還動手?沒人管你你放肆了吧……你再動我一個試試!再動我一個試試!我給你一拳信不信!”朱志鑫亮出白皙的小拳頭在張極面前惡狠狠地比劃着。

“你再給我嘚瑟……”

“有本事你也……”

流稚前腳剛踏進屋裏,後腳就聽見他兩個在院子裏叽叽喳喳的吵着,像是快要打起來似的。打開門朝外面朝着他們喊。

“你們兩個!!再吵就全都回學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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