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球吓得身體一僵,擡頭去看她,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臉上并無怒色,反而帶着一絲眷戀,眼眸中凝着濃得化不開的相思,那神情,似乎焰夜就在她的眼前,隔着窗,兩人在相互凝望。
小毛球緩緩地閉上眼,将眼中的痛惜遮掩起來,若是細看,便可看到此刻,小毛球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栗,悲痛的氣息萦繞在他的身周,令得整個屋子裏都籠罩了一層濃濃的悲哀。
“沒事,你這家夥,是在為我擔心麽?”身體被一只柔軟的手輕輕地托起,小毛球睜開眼來,正好對上紫靈琉璃般的眼瞳,在她的眼中,反映着他眼瞳的紫色,她雖在笑,可卻掩飾不了她眼瞳深處的悲涼,“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麽問題讓我破不了功法的封印,不過總會解決的,你不要為我擔心。”
小毛球點了點頭,他轉身一跳,從紫靈的手心處跳離,落在地面,然後轉身朝紫靈擡起爪子招了招手,示意紫靈跟着他走。紫靈愣了一下,忙從床上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小毛球走在前面,看起來他應當也很急,速度很快,如光影一般,幾次閃爍,便到了隔壁的書房門口。紫靈走了過去,愣了一下,低頭去看他,只見他擡起爪子,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擡頭望着紫靈,唧唧兩聲。
“哦!”紫靈忙擡手将門推開,跟着他進去。小家夥這幾天不定在這裏怎麽折騰呢,裏裏外外是不是被他翻了個遍?看起來應該是比她這個主人對這空間都熟悉了。
紫靈得到空間的時間不短,但一直在忙一些事情,除了之前和焰夜進來這裏散過幾次心之外,除了在這空間裏種藥材,洗澡睡覺,幾乎就沒有踏足過。這書房,更是沒有時間進來,就別提在這裏翻找什麽了,看來,這裏的東西還是要翻一翻啊,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家當,總得要清點一番吧?
小毛球便在這裏翻找起來。這書房略有些大,靠着牆擺放了幾個書架,擺放了幾本書和一些卷軸。中間是書桌,桌上筆墨紙硯外,便是一片幹淨,玉石桌面上連粒灰塵都看不見,靠門口的牆邊放着一個茶幾和兩把椅子。
而此刻,小毛球在書架上來來回回翻了一遍,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便一扭身跳到桌上,朝着紫靈招了招手。後者走過去,按照他的指示,拉開第一個抽屜,抽屜裏放着一個泛黃的本子,看到此物,小毛球的眼睛一亮,跳進抽屜,前爪捧着本子舉向紫靈。
也不知這小家夥在賣什麽關子,紫靈疑惑地接過本子,将小毛球提起來放到懷裏,自己坐在桌後的椅子上,将用線縫制的本子打開。這本子是手工制作的,紙裁得很整齊,邊沿連一點毛邊都沒有,不知是什麽紙質,但一看便知是極品,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依舊能夠嗅到淡淡的香味。
同一色的紙,但封面卻是有些不一樣,令紫靈感到無比驚詫的是,封面上是一朵燙金般的曼殊沙華,在光芒的照射下,如實質的金色液體在緩緩流淌,而這曼殊沙華便如獲得了生命一般,在随風搖曳。
曼殊沙華正是焰夜的标志之物,自從與他相遇,竟是連她的身上都被烙下了這烙印,她的黑袍之上,中衣邊襟,甚至連抹胸上,都各有一朵。只是,這封面上除了一朵曼殊沙華之外,再無一字。
想到是焰夜留下來的,紫靈便有些迫不及待了。這裏面,不會是焰夜寫的日記吧?想到是日記,紫靈的手便頓了一下,竟無翻下去的勇氣了。
她是三年前來到這片奇異的時空,一場爆炸将她一個二十一世紀地球上的黑道豪門嬌嬌女,炸得屍骨無存。她脖子上從小就佩戴着的紫瑩玉發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她的靈魂,帶着她來到這片時空的低位面伽羅大陸。待她醒來的時候,靈魂已經進駐到了現在這個軀體之中。
這是一具與二十一世紀絕無二樣的身體,與靈魂的契合也是完美至極。命運的牽引何其有趣,在那片低位面大陸上,她與焰夜相遇。
才知,那場爆炸雖是偶然,但靈魂穿到這具身體裏,卻是他處心積慮萬年來的必然。
她原本是他萬年前的妻子,只是,她的名字卻是與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一起寫在神柱的姻緣榜上,被人下了詛咒。如若她背叛,輕則受靈魂鞭打之痛,重則魂飛魄散。
腦海中,靈魂蘇醒後的記憶碎片裏,她依然能夠記起,就在這門口的雪櫻花樹下,一個妖孽天成,臉上依舊帶着些稚氣的男孩子,将一個紫色古樸的手镯強制地塞到一個比他矮上一個頭的女孩子手腕上,霸道地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了,我會保護你,不會欺負你!”
殘留的一些記憶中,少女時候的她,卻是被關在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與另一個少年在一起讀書、修煉,場景是那般模糊,少女心裏的憂郁,她卻是能夠深深感受。
只是,那一世的她,與焰夜緣分太深。又或者是說,焰夜的執着,讓兩人的命運那般緊密相連,她從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出來,卻被軟禁在了一處不記得名字的山谷之中,坐在窗前的她,細心地梳着三千青絲,透過窗口,她分明看到集天地山川之蘊秀的青年臉上,濃濃的悲愁,令得她的心痛得顫抖。
明知是個死結,她依然如飛蛾撲火一般地與他相約終生,大婚當日,一身紫衣繡袍,魏巍鳳冠映得她一張臉如盛着世間的繁華,而一身喜袍的他,牽着她的手竟在輕輕顫抖,他的目光不肯從她身上移開半許,生怕一個錯覺,她便憑空消失。
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對拜,一聲禮成,她倒在他的懷裏,七竅血湧,紫色的喜袍絲絲都被鮮血染透。地動山搖都不會令他有一絲動容的人,驚慌、恐懼、顫栗如潮湧般,占據了他臉上的神色,眼中的神情,雙手緊緊擁着她,竟是不知所措。至今在她的靈魂深處,如烙印般地刻下了當時的記憶,那個站在巅峰,睥睨終生的至尊王者,如失伴的孤雁一般,雙膝着地,生生地看着懷中的愛人灰飛煙滅,一點一滴地消散在虛空之中。
眼看着最後一抹靈魂就要飛向無邊的星際,他違背魔族的祖訓,毅然決然地取下心頭血,與那抹殘魂結下契約,用那心頭血煉制出這枚紫瑩玉,将那抹靈魂養在其中,如養着他飄渺的期待,日複一日地忍受着無邊的寂寞,等待這抹虛弱到極致的靈魂,能夠在契約的作用下,聚集齊她的靈魂,等待着她的重生轉世。
“夜,等我……”
萬年之久,那個男人俊美容顏上的絕望依舊深深刺痛她的心,那向來凝結着自信的紫色的瞳眸中,失去了生機,那一刻,她似乎能夠感覺到,他的靈魂也脫離了她的身體,準備着與她一同化入這無盡的虛空之中,從此不複存在。
那一刻的她,心一樣痛得無以複加,喃喃地叮囑,“夜,等我,等我回來……”,她的倔強,她的堅毅,她的不舍,讓他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希望的火光,正是這一點點熒光,照亮了他的心際,萬年孤苦歲月,他獨自跋涉,這一點星火之光,一直照亮着他腳下的路,讓他的世界不再一片黑暗。
萬年之久,魔族的祖訓所留下來的月劫詛咒,讓他在每一個月圓之夜,承受着萬箭穿心的嗜心之痛,如魔似狂的狼狽之态,月複一月。她的如約歸來,終結了他萬年的等待,卻也令得他毫無顧忌地用八大神器逆天改命,将姻緣榜上,與她的名字并排的“炎天”二字抹去,揮毫潑墨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焰夜。
她将生生世世地歸屬于他,紫靈将生生世世是焰夜的妻子。然而,神榜豈容随便更改,這般違背天地誓約的他,也必然遭到了神罰,如今的他,被關押在判神之殿,承受着何等殘酷刑罰,她不得而知,不敢去想,不敢去揣摩,甚至,不敢讓思緒有稍加觸及。
她是他心尖上的寶,他亦然!
兩行清淚,從緊閉的雙目中滑落下來,在這泛着瑩白之光的精致臉頰上,顯得格外惹人生憐。面上的脆弱,并沒有令得她的心有絲毫的柔軟,那一世的她,為何會與炎天契結下姻緣?那一世的她,記憶被人凝成了晶片,散落在這天地間?那一世的她,魂飛魄散之時,她那名義上的未婚夫站在雲端,一臉冷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戟直指焰夜。
那一世的所有恩怨,就讓這一世,一起了結了吧!
想到這裏,紫靈的眼眸猛地睜開,一絲紫色的豪光一閃而過,留在眼底的是堪比金剛的堅毅,女孩的心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堅定,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充斥着力量與勇氣,氣勢已是天翻地覆,無可阻擋。
感覺到紫靈的變化,窩在她懷裏的小毛球幾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她的眼淚已令他肝腸寸斷,如果這般流下去,他不敢保證他會做什麽,而無論如何,有些事,不是現在的她所能觸及的。
好在,她的情緒,終歸是調整過來了。
深吸一口氣,紫靈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定。她将小毛球放在腿上,感覺到他的小爪子在腿上踏了踏,微微有些顫抖,也不知他是害怕還是怎麽回事,紫靈擡手撫了撫他背上的毛發,另一只手,卻是翻開了桌上的本子。
如果,這真的是日記,是焰夜在萬年間留下來的,就算是字字泣血,會痛到人的靈魂深處,她也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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