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绛珠拿了五彩石,精衛拿了珍珠粉,二人向山下飛去。
“奇怪,為何他沒有睡着?”精衛指着在山巅處與螢火蟲玩得不亦樂乎的青猴。
“大概笨蛋永遠沒有困倦的時候吧。”绛珠莞爾,足下一點掠到青猴身邊,在他耳畔說:“想不想要五彩石?”
“想要,當然想要!”青猴點頭道。
绛珠指着山下睡得橫七豎八的師兄們說:“你把他們都背到房間裏去睡,這枚五彩石就是你的了。”
“好!”青猴滿口答應。
他揚手一招:“螢火、螢火跟着我。”那些螢火蟲就真的跟着他逶迤出一道靓麗的光帶。
精衛笑道:“想不到你還挺喜歡他的,連螢火蟲都借給他玩。”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我不過是需要一個苦力,只他合适罷了。”绛珠說完,就駕着筋鬥雲消失不見了。
“口是心非的姑娘呢!”精衛嘴角微彎,轉身回了自己的仙寮。
绛珠坐在筋鬥雲上,再次向着北溟的海域飛去,她将孫悟空的猴毛系在了辮子上,念了個避水訣,鑽進來深海之中。
她變成一條小青鯉,向一只埋藏在海底的千年巨蚌游去。
青鯉用尾巴掃了掃蚌殼的縫隙,裏頭露出了一雙湛亮的眼睛,“你來了。”
“嗯。”
巨蚌悄悄打開一個三寸寬的縫隙,绛珠翻身進去,那巨蚌又嚴絲合縫地蓋上了。
這巨蚌之中大有乾坤,抵得上一個一丈見方的小屋子了。
一個妙齡女子在蚌床上結跏趺坐,背後守着一個大木匣子。
“英蓮,那些五色原石沒被人發現吧?”绛珠問。
英蓮笑道:“姑娘,沒有人知道這裏能能藏下兩萬枚五色原石。”
绛珠颠了颠大木匣子的重量,十分趁手。
自上回天裂英蓮與紫鵑堕海,绛珠就一直在海中尋找兩人的蹤跡,還好英蓮被這巨蚌所納,成為了封印五色原石的結界。
一天前與北溟對弈時,绛珠落海偶然間發現了這個巨蚌,不但與英蓮相認了,還找到了海量的五色原石。
如此一來,就算明面上木石天盟輸給了北溟,有了這些五色原石,绛珠還能卷土重來。
只是要如何将這些五色原石,不動聲色地從北溟的地界運送出去,還需要從長計議。
英蓮道:“愚公今晚在水晶宮中大擺宴席,北溟的防衛松懈了不少,姑娘不如放手一試。”
绛珠思忖了片刻,正欲開口,忽然聽到外面有茕茕足音,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海中都是鱗甲衆生,何來足音?
她将耳朵貼在巨蚌的縫隙中,從極小的縫隙中窺聽外面的聲音。
“蟹賜侯,你說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麽要做和尚?為什麽我一想起她,我的心就會好痛。”
是神瑛侍者!
绛珠心中一凜,急忙收懾心神,強自鎮定。
那蟹賜侯渾身都纏着繃帶,就剩一張嘴可以說話。
“仙師都說了你是天上的赤霞上仙,紅霞如火,法理高強,是佛祖座下的霞光。”
神瑛搖頭:“不,我不是,我分明是活的五彩石,只是用來補天的耗材。我本不該下界為人的!”
蟹賜侯害怕他一時想不開,要脫離北溟而另尋他處,只得繼續哄他:“星雲、星雲、霞光也是雲的光斑而已,都是一樣的事務。上仙又何必執着找尋自己是誰呢?你既然已經選擇了修行的道路,就不必再受困于前世糾葛了。”
“蟹賜侯,你是北溟第一的斥候,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來歷,只要你告訴我,我便将一生所學傾囊相授。”神瑛侍者開出了極具吸引力的條件。
“我答應了仙師,在補天大業完成之前,是不可以說的。上仙,請你不要逼我。”蟹賜侯十分為難,當堅持了自己的承諾,絕不會向神瑛侍者洩露一星半點的實情。
倘若他知道了自己是被太足君打暈了拖下海的,勢必會離開北溟,那北溟又上哪去找第二個上仙準星呢,但靠剛愎自用的愚公和一群缺識少智的魚族,根本不可能完成補天大業。
“你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查,北溟查不到,我就去木石天盟查。”神瑛撇下幹着急的蟹賜侯,拂袖而去。
而此時的绛珠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神瑛侍者。
英蓮對绛珠說:“姑娘,眼下赤霞上仙也離開了,正是搬運五色原石的好機會呀。”
绛珠點點頭,借着巨蚌為掩體,悄悄地将五色原石運送到海邊。
待到東方升起魚肚白的時候,巨蚌已經遠離了北溟的海域。
正當绛珠要将巨蚌搬到沙灘上時,一雙芒鞋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绛珠仙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請講。”绛珠只得先将神瑛侍者糊弄過去。
神瑛滿眼疑惑地問:“我與仙子可是舊相識?”
绛珠驀然擡頭,目光坦然:“不識。”
“那我為何會覺得仙子十分熟悉?”神瑛侍者不由上前一步。
“我本是草木之人,天下草木繁多,上仙會有一兩個眼熟的,并不奇怪。”绛珠又不作痕跡地退後兩步。
神瑛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抗拒,皺眉道:“仙子怕我?”
绛珠深吸了一口氣,道:“上仙差點将我師弟打死,我如何不怕。”
“是我情急之下,失了分寸,還請仙子見諒。”神瑛侍者雙手合十,愧窘非常。
“若要道歉向我師弟道去,我不能替他原諒你。”绛珠态度冷淡,還在思考着該如何将巨蚌從他眼皮子底下運出去。
“那我陪同仙子一起回去,也好向青猴修士道歉。”神瑛直覺太足君在某些方面欺騙了自己,他需要其他的信息渠道,來判斷自己從何來應該到哪裏去。
绛珠只得說:“我師弟喜歡吃桃,距離此地三千裏海遙的桃花島上,蜜桃正當時,上仙若誠心道歉,不如去摘些桃子來,送予我師弟。”
神瑛點了點,告辭去了。
绛珠撫了撫衣襟,與英蓮一起,帶上巨蚌乘上了筋鬥雲。
等到她倆回到木石天盟的時候,才發現不少弟子在仙寮中安睡一夜後,還是打算卷包回去了。
“你們這些沒毅力、沒情義的混蛋,難為我昨天晚上一個個将你們背回來,早知你們要走,我又何必白費力氣。”青猴舞動着混天绫,将那一幹逃兵個個撂倒。
“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好了。”誇父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面,沒有恒心與毅力的人注定是走不遠的。
這一天誇父收了幾十份請辭書,同一天绛珠也煉出了一萬枚五彩石。
“哈哈,就讓那些人後悔去吧!”青猴得知绛珠帶回了打量的五色原石,開心得不得了,恨不能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
八哥和沙四還笑話他說:“猴哥,又不是你得到的五彩石,你開心個什麽勁兒。”
“還是說,你已經把绛珠當作是自己人了,所以他有所收獲,你也替他開心?”
青猴驀然紅了臉,指着他們幾個說:“胡說什麽,我才不想看她小人得志的樣子,遲早有一天,我會獲得比她更多的五彩石。”
誇父見八哥、沙四、馬三幾個經常在木石天盟附近神出鬼沒,眼下木石天盟急需人力,不由起了招攬之意,“你們三個共用一塊補天石,何不留下來與青猴一起修行?”
哥仨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我們志不在此,能每天看到猴哥上蹿下跳,東搞西搞,我們就很開心啦。”
“唉……”誇父長嘆了一口氣,望着手腕上的兩條蛇說:“也是時候請他出山了,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精衛問道:“大師兄說的他是誰呀?”
“還能是誰,就是一直隐居在山洞中的敖丙。”
精衛雖未與敖丙照過面,但是能感覺到他是個溫柔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為何不肯出來。
“敖丙是東海龍族,本是鱗甲鮮亮骨秀格清的王子,卻因為與東海藕霸起來沖突,力戰不敵,被那熊孩子哪吒給剮鱗抽筋了。若非得天人搭救,他可能都活不下來。只是他從那以後就容顏盡毀,面目猙獰,不敢出來見人了。”
精衛不禁為敖丙鳴不平,拍案而起:“簡直欺人太甚,奈何太乙真人護短得緊,尋常人也不能找哪吒的麻煩。這個仇還報不得了。”
“眼下要緊的是,如何打開敖丙的心扉,讓他能夠勇敢地走出過去的陰霾。”誇父多麽希望從前那個幫助過敖丙的天人,能夠讓敖丙振作精神,再次活在陽光之下。
“不如我去試一試,我畢竟死過一回,知道人在溺斃之前的絕望。人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會發現活着本就是一種恩賜。”精衛對此事上了心,決定每天修煉過後,就帶着一些食物去探望敖丙。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去玩後山的路雜草叢生,怪石嶙峋,簡直無處下腳。然而對于精衛而言,只需要展開雙翼,就能飛躍地上的障礙,直到山洞門前。
“師兄,我是精衛,謝謝你上次送我的藥,我已經痊愈啦,今天特意帶上油焖大蝦給你吃。”精衛将提籃放在洞口,一直不停地向裏面喊話。
她等了許久都沒聽到裏面有回音,只得放下籃子,展翅離開。
沒過一會兒,洞門打開了一條小縫,而後提籃裏的東西被一掃而空。
原來師兄還是愛吃蝦的!
精衛從樹梢探出頭來,心想:敖丙師兄還真是個傲嬌的人呀。
有了這種認知,精衛從此就順毛捋,每天好話說盡,美食奉上,期盼敖丙能夠盡快放下心結,大膽走出來。
“師兄,你看如今天氣極好,我陪你曬曬太陽,散散步好不好?”
就這樣堅持了數十日,在精衛不抱希望再度打道回府之時。
洞門大開,一個醇和的聲音從裏面傳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