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還記得小時候跟父母在一起的事情嗎？”黎秀宜挽着林悅媛的肩膀，沿着悠長的鄉間小道漫步。

“記不太清。”林悅媛回答。

“多少記得一些的吧？你父母過世的時候，你也有五歲了。”黎秀宜說。

“好像是有一次您來看我們的時候，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我用嘴巴舔了好久，卻舍不得吃，後來我給媽媽嘗，媽媽還嫌棄我把鼻涕沾在糖葫蘆上了，當時您還笑我來着。”林悅媛假裝回憶道。

黎秀宜笑了起來，連連拍了幾下她的肩膀：“那時候啊，你最喜歡吃甜食。”

林悅媛回應了一個清淺含蓄的笑容。暗暗慶幸，好在提前對真正林悅媛的過往做了功課。

“媛媛，你不會恨表姑當年把你送到福利院吧？”

“怎麽會恨您呢，我應該感激您才對。如果不是表姑您，我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了。”

黎秀宜欣慰地點頭：“你這孩子，憨厚善良的性子一點也沒變。你能理解表姑，表姑很感動。好在表姑現在有能力，可以讓你留在何家生活。只是委屈了你，要伺候那些花花草草的。”

“我喜歡花花草草。”

“你也知道你表姑父的脾氣，平時對我呢，也是愛理不理的，要是說出來你是我的表侄女，他指不定擺臭臉，所以啊，表姑謝謝你的理解，願意隐瞞身份。”

“表姑，是我給您添麻煩了。”

黎秀宜滿意笑道：“添麻煩的話就說得太見外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須要有分寸。我家皓安好像喜歡你？”

林悅媛心頭一緊，用餘光打量着黎秀宜的臉色。

“雖然你們之間的關系說親不親，但是确實不适合成為情侶。皓安跟你差不多大，心智卻沒有你成熟，所以這件事情，我只能跟你溝通。”

“表姑，其實我和皓安少爺就像朋友一樣，不會發生你擔心的那種事情。”林悅媛保證。

“很好。”黎秀宜相信林悅媛沒有那個膽量敢接受自己兒子的求愛，但她不相信從小受到西方教育的兒子，會是個輕易放手的人。

“對了，你和何紀超還有聯系嗎？”黎秀宜親切地問。在沒有外人的場合，她俨然是個慈祥的好姑姑。

“沒有。”林悅媛有些失落地回答。

她也不敢奢望在國外生活的何紀超還能記得她。以前不記得，現在恐怕是更不會記得了。

黎秀宜輕撫她紮在腦後的馬尾：“要是何紀超有聯系你，你就告訴我。”

“嗯。”林悅媛點頭，失落的情緒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來。

然而此時的何紀超，已經回到國內。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住進了許厲衫在郊區購置的一套別墅裏。這棟別墅，因為距離市區較遠，平時很少有人過來住。

青山綠水之間，錯落開去無數樓臺。從外頭看，和尋常的別墅沒什麽兩樣，若要論優點，自然是清淨優雅，與世隔絕。

在別墅住的第一個晚上，何紀超輾轉難眠。直到淩晨才入睡，一早又被噩夢驚醒。

何紀超出了一身冷汗，時鐘指向八點半，窗簾密不透風，一絲光影也照不進來。雙層玻璃隔開大自然的喧嚣，縱然天早已經明亮，他仿佛覺得世界還是暗的。

他不敢動用別墅的任何東西，就連進出，也是從沒有監控探頭的牆角翻過去，然後通過一片小竹林，再經過一條青石小路走到公交車站。

既然許立還說是戴備澤安排車禍殺了戚逍遙，何紀超勢必找到戴備澤犯罪的證據。

他乘坐公交車到達市區，在許立還家附近的站點下車。

以防被人發現，他刻意戴了頂黑色的棒球帽，把帽檐壓得很低，又戴了一副口罩，走路的時候，還故意駝着背。

從街頭玻璃照出的影子來開，何紀超的這身打扮很難辨出身份。

也許他回國的事情，可以暫時隐瞞一段時間。

何紀超坐在公寓門外的樹蔭下等了半天也沒見戴備澤開車出現。他準備去附近的二手車市場租輛車子，剛起身，許厲衫那輛寧ALS668X車牌號從小區裏緩緩駛出。

何紀超特意注意了下駕駛室，開車的人正是許厲衫的司機戴備澤。

車子駛出小區，彙進車流，車速也跟着提了起來。

何紀超連忙招了輛出租車，讓司機跟上。

許厲衫的車子開進何家的院子裏，戴備澤先下了車，沒等他去後座開車門，許厲衫就急不可耐地從車裏鑽出來，腳下生風地往何家客廳闖，嘴裏嚷嚷着：“何正淳，看你兒子做的好事，居然把我女兒一個人扔下……”

林悅媛握着小鋤頭的手一僵，把許厲衫的話回顧了一遍，胸腔莫名的掀起一陣劇烈的跳動。

難道何紀超回來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應該，何紀超才離開幾天，就算要回來，也不會這麽快。

林悅媛放慢手下除草的動作，豎着耳朵警惕地聽着屋內的聲音。

黎秀宜放下咖啡和報紙，驚詫地看着怒氣沖沖進門的許厲衫：“厲衫，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剛剛跟法國那邊的保姆通過電話，她說何紀超和我家立還吵了一架，然後就搬出去住了。黎秀宜，你家何紀超就是這種人嗎？出國前怎麽答應要照顧立還的，這才把立還交給他幾天，他就欺負立還？”

“厲衫，你先別生氣，我來打電話問問看。”黎秀宜語氣雖然柔和，可臉色并不好看。

“你趕緊打電話給何紀超，讓他馬上跟我家立還道歉。”許厲衫坐到沙發上，雙臂交疊，翹着二郎腿，喘出的氣息猶如漏氣的煤氣罐，一點就炸。

黎秀宜抓起座機，快速撥通何紀超在法國的手機號碼，對方顯示關機。黎秀宜握着電話的手緊了又緊，眉心深鎖，回頭對正在氣頭上的許厲衫尴尬一笑：“手機關機了。”

“我就知道，何紀超根本就不值得信任。”許厲衫氣得拍桌子。

黎秀宜好脾氣地解釋：“紀超倒不至于撇下立還一個人，年輕人動動口舌也是常有的事情，等冷靜下來，兩人又會膩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