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31.
“憑什麽算在你們身上？”姜提米語氣癫狂：“他媽死了，我不算在他身上算誰身上！”
“你也知道他媽死了！”江汀氣得瞪大眼睛，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手指緊緊抓着手機，強忍着把它扔出去的沖動：“好，就算是所有人都對不起你，可是你當初什麽都不做，非得現在來折磨大家，你覺得有意思嗎？”
她的态度強硬顯然是姜提米沒有預料的。姜提米的聲音停了好一會，就在她以為終于結束這場心肌梗塞的通話的時候，手機裏又傳來恐怖的尖笑聲：“……對，我什麽都不做是不對。所以這次回來，我總得做些什麽。”
“不如，先讓蔣臨書跟他，去醫院進行親子鑒定，江汀你覺得怎麽樣？”
“……瘋子！”江汀毫不猶豫的挂掉電話，整個腦袋都變得暈乎乎的，她趕緊坐回椅子上，坐了好一會才緩過神。
緩過神來嘴裏也不忘重複同一句話。
“瘋子……瘋子……”
姜提米在她眼裏從前便是有些執拗，現在看來甚至有些癫狂。
她從前真的是愛她敬她的，哪怕她知道她不喜歡她甚至厭惡她，哪怕她對她從來不曾有過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關愛，哪怕她對姜霖怡都要好上千倍萬倍，她都不曾怨她不曾怪她。
只是，從很小的時候她心中就有了很深的疑慮。
為什麽？
為什麽她終日和江逞争吵不休？
為什麽她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厭惡。
為什麽她總有那麽多恨和氣。
直到那天晚上，她拿着酒瓶搖搖晃晃站在她房門前，醉眼恍惚的靠在門口，迷糊的對她說：“你說，要是我當初把你打了，是不是就沒這些破事了……”
雷聲打了很久，閃電密集，像是不電到幾個人不肯罷休似的。
這個時候，她們的關系已經不算太好。
那時她看着門口披頭散發，渾身酒氣的女人多少有些害怕，只是光着腳迎過去，忐忑不安還詳裝鎮定。
“媽——”
“你怎麽喝這麽多？”
姜提米沒搭理她，就跟魔怔了似的，自顧自的就說得起勁：“那我就不會跟你爸結婚了。”
“蔣臨書他媽，那個可憐柔弱的女人也不會跟你爸分開，然後嫁給一個——”
她笑着搖搖頭：“……瘋子。”
而她多少聽她說過，對此一直都很逃避不相信，她扶住她想讓她回自己的房間，硬生生被她扯開手，猛地一推，差點自己摔倒。
青春期的她多少有些抵觸被這樣對待，又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一時間竟然也生了一些火氣。
可是姜提米仍舊不肯罷休，非得把自己家底的悲痛都給抖出來。
她晃着酒瓶沖她說：“然後生下了一個小瘋子。自己抑郁短命，還要讓自己的小瘋子無家可歸，哼……”她從喉嚨裏發出可怖的笑聲：“然後跑到這裏來當可憐蟲。”
“她呀就是看中你爸是個聖母！結了婚——有老婆——有孩子——還去幫別人養小瘋子——”
“媽——”
她出言呵止，卻突然被姜提米掐着她的脖子：“你說，他們什麽都沒有，我信嗎？！我該信嗎？”
“媽媽——”她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了，眼裏帶着咳出來的淚光，拼命嘶喊：“那你掐死我吧，掐死我……用點……力——”
“姑姑——”
姜霖怡趕過來的時候，算是救了她，卻被兩個人都憎恨的望着。
她喘息着從地上爬起來，自保的捂着自己的脖子，眼裏還有咳出來的淚光，倔強又滿眼怒氣的看着地上的女人。
她的母親。
姜提米半躺在地上，近似癫狂的笑着，眼裏有恨也有淚。
看着她這個樣子，她已經絲毫記不清那個曾經也高貴優雅的姜家女兒是什麽樣了。據說，再嫁給江逞之前，她也是名門貴胄中很有名氣的女人。
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
也是那一次，她不止是被吓到。
從此以後她不禁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她的不幸，因為她嗎？
而有些念頭就像魔咒，一旦種下就開始生根發芽。它的根不斷延伸，直至你內心的每一個角落，然後悄無聲息的打破你所有的平衡和堅定。
哪怕她知道，憑什麽這些要怪她。可魔咒生效，只要她多記得一天，多回想一次，那些不知真假的話就多折磨她一次。
那天晚上過後，她還沒來得及消化後怕的勁，姜提米就因為酒駕受傷進了醫院。
她急忙趕過去的時候，又正好撞見江逞甩她一巴掌的那一幕。
在醫院裏，所有人都在為生離死別而掙紮，可是他們還在争吵不休，語言的争執，肢體的糾纏，似乎非要争個輸贏。
姜提米依舊是那句：“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賤人！江逞你對得起我嗎？”
江逞則是重複一句：“你到底鬧夠了沒有？！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兩人的争吵，醫生護士不停的勸架，她站在走廊裏和他們仿佛就是兩個世界。她的耳邊好像一直都有聲音，特別的紛雜鬧人，又好像一點聲音都沒有，寂靜又暈眩。
她往一處慢慢走過去，周圍人和物不停旋轉靠近遠離，那一個地方沒有盡頭。
就在她快走過去的時候，一道聲音把她驚醒。
“江汀，我們聊聊。”
她回頭。
是姜霖怡。
＊
星影公司老板辦公室裏。
徐則滿臉郁悶的看着面前對他百般糾纏的女人實屬無奈。
要不是姜家這個季度給他投了資金，她又是自己嫡親的表妹，她早就給人提着脖子丢出去了。
姜霖怡也有些惱火：“表哥，你就不能告訴我蔣臨書到底在哪嗎？你看你也煩我，我也沒耐心，你就告訴我嘛！蔣臨書到底在哪？！”
徐則靠着椅背，聳肩攤手：“我的親表妹，真的是無可奉告！”
“住址呢？他住哪你總知道吧！”
“我真不知道！”徐則無奈：“你看人蔣臨書像是會跟我們做朋友的嗎？我跟他，頂多就是利益關系，私底下一頓飯都沒吃過，你更別說住址了？”
“哎不過你要是哪天知道了，告訴我也行！”
姜霖怡沉默片刻，氣哄哄拿着自己的手提包就要沖出去，沖到一半頗為幸災樂禍的站在門口宣告他：“哦對了，上次你把江逞住的醫院告訴我的事，蔣臨書知道了。”
徐則：“……你個沒良心的小丫頭。”
“又不是我告訴他的。就像你說的，蔣臨書多聰明的人！跟他說了三言兩語，他自己猜出來的。”
“所以說，以後你跟他在一起別說話。”徐則冷笑。
姜霖怡：“……。”
假表哥。
徐則靠着椅背：“再次提醒你，別和你姑姑一樣，丢了姜家的風範。是江叔叔，直呼大名是你爸教你的還是你媽教你的？”
姜霖怡縮縮脖子：“哦，知道了。”
“出去把門關了。”
“哦。”姜霖怡心不甘情不願的關門出去。
門還沒關緊，手機跳出消息。
邊關邊看手機。
是徐則發過來的。
〖江叔叔對于蔣臨書來說地位不低，不要天天的江逞江逞。人剛剛醒來，替你姑姑去看看人家呀。好歹是你姑父。〗
＊
醫院裏，江逞的理療進入最後的程序。
曾寬易鞍前馬後的按照流程給安排好，一刻也沒閑着。一邊跑程序一邊嘴裏念叨：“這真是的，蔣哥平時是怎麽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不是人類！”
“下面幹嘛來着——”他翻動手裏的本子。
他邊翻邊走，走到病房門口看見熟悉的人影。
人穿着一身便服，脫了一身工整的西裝整得他差點沒認出來。
他像是找到救星似的，眼睛泛着亮光：“蔣哥，你終于來了！我天！你走了，我這裏焦頭爛額。經歷了這幾天，我真的覺得對你服氣……”
蔣臨書沒說話，只是嘴角挂着淺笑。
江逞搖搖頭：“還好意思說。小易，你只比人家小書小一點，要學的還很多。人小書大學還沒畢業就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曾寬易：“是了是了！我承認我承認！”
“不過，蔣哥……你真不回來了？”
蔣臨書：“我是來看江叔叔的。看他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啊，哦……”曾寬易看了看江逞，再看了看蔣臨書。兩個人都是神色正常，反正從兩個人表情來看，他是瞧不出什麽東西的。
江逞輕咳了兩聲而後道：“小易，你先出去，我和小書說點事情。”
曾寬易應下，：“好，那你們聊着。”
他輕手輕腳關門出去，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會，什麽也聽不見，幹脆放棄。
只是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打什麽啞謎。
“蔣哥突然離開江氏，不應該呀。怎麽想都不對。難不成這裏面還有什麽商業機密？”想着他迅速拿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宇宙無敵嬌氣大小姐”。
大小姐接電話比他想象中的快。
江汀：“幹嘛？”
“你個不孝女還不來接一趟，再不來你爸都要出院了。”
“說誰呢？”
“說你。”
“什麽？”
曾寬易：“……妹妹，要不要哥哥來接？”
江汀哼兩聲：“不用，我已經到醫院樓下了。”
曾寬易原本想着，也不知道江汀和蔣臨書兩個人到底怎麽一回事，跟她說他來了說不定她就死不會來了，沒想到自己居然主動來了。
“行，妹妹等着哥哥。這就下來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