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一擊得手,萬羨青的攻勢徹底停了下來。但術法層面的較量已經停歇,而關于情緒的戰争卻剛剛開始。

只是萬羨青巋然不動,她眼裏的淡泊帶着冷漠的意味,直直地對着朱朽那雙填滿了殺意與憤怒的蛇眸。她甚至帶着輕笑。

萬羨青幽幽道:“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的滋味如何?”

此時,蒼句已攝入太多寒意陷入昏迷,而在場的雖然還有個蒼漸,但顯然也無法掣肘朱朽,使其保有先前蒼句在場時的嬌憨神态。

萬羨青未等到他的回答,又對着朱朽來了一下:“我現下可就要離開了,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朱朽蛇吐人言:“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萬羨青大約是起了性子不饒朱朽,她再刺他的傷口道:“也是,你我素昧平生,的确是沒什麽好說的。不過,蒼句醒來之後,卻是必要來尋我的,到時候,你待如何?”

聽得此言,朱朽心底猛地炸起一團無名火:我喜歡蒼句與你何幹?蒼赫阻我便也算了,人家畢竟是蒼句的父親。你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又是哪個?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本事就敢這般磋磨于我?

絕沒有忍氣吞聲的道理!

可惜社會形态這種東西,無論它處于哪個文明程度的哪個階段,它都是圍繞着某種“權能”展開的。這種“權能”,或昭彰,或隐晦,但無可辯駁的一點就是,它的必然存在性。

力量。

而人與人之間的交互和高低錯位,便是這形态暗面所呈現出的縮影。

朱朽心底恨極了萬羨青,這種恨體現在他想要生撕活剝了萬羨青的戰鬥欲望。然而萬羨青卻偏不叫他以戰洩憤。此下形勢皆在她一手掌握之間,換言之,她保有了力量,故而她想怎麽磋磨朱朽,就能怎麽磋磨朱朽。

只是萬羨青自覺因怒發作,言語譏诮到這個程度已然足夠,沒完沒了地再去揭人傷口便真的有些刻薄了。故而萬羨青沒再“親自動手”,她取出一塊秦安石抛給蒼赫,對他道:“勞煩蒼海主替我掩護一二,萬某這便去了。”

蒼赫心下一喜,面上不顯,只抱拳回道:“定叫萬道友順利啓程。”

朱朽聽得此番對話,當即罵道:“蒼赫!你眼瞎了嗎!要不是我護着,你兒子都要給人打死了。一塊破石頭就給你打發了?你就這麽把你兒子賣了?!”

蒼赫瞥了他一眼,冷聲譏道:“若非是你苦苦糾纏不識眼色,我兒何至于此。歸根結底,此間怨結何嘗不是因你之一廂情願而起?要打便打,何必立這牌坊惡心人。”

蒼赫話裏的刀子,幾乎每一把都準确地插在了朱朽心上,然而偏他又沒半字虛言,硬是将朱朽哽得無言以對。趁着此間空檔萬羨青直接遁離了現場。有蒼赫一手拖着朱朽,她果真毫不受阻地啓了程。

既已脫身,那麽這鯊蟒之事便與她再無關系。

仙人一念,瞬息萬裏。

萬羨青已從蒼赫處得知,此間隕靈界并不掣肘仙級能為的施展,可見此處異界所能承受的威能遠比玄臻界凡間界來的高。故而此下她禦使起遁術來,便頗有些随性自在的意味了。

不消片刻,她便回到了千機學府。進了修士頻繁出現的區域,萬羨青又老老實實招出靈氣玄鳥代步,再不去用打眼的玄妙遁術。

身處異界,必要時的謹慎低調不可省卻。

她就這般迅捷又了無風波地回到了中陸嘉方洲,又一路自高空急速飛掠折返到了學府。待到萬羨青進到花自重的院子時,包括祁荷祁雁兩座法身在內一共七人,正圍着一張巨大的圓桌……進食。

……

萬羨青楞在門口,竟有些不知該如何說句開場白。

她在海宮裏跟蒼赫打的熱火朝天,上到海岸又在灘塗上跟腦子不靈光的朱朽幹了一架,生怕生變一路趕回來就沒歇過半刻的腳,可等她回到學府,去叫她看到了這樣一幅光景。

萬羨青強壓心中情緒掃視了一眼。

菜色琳琅滿目,很有殊桐的烹饪風格;并有甘醴靈酒數壇四處擺着,這是亓官奉的口味私藏,她還認得;又有幾盤冷菜下面墊着幽藍色的冰,那上面散發着的鬼氣,不用問也知道是牧嗔的手筆;再有幾道帶着怪詭雷光的炙肉,想來月白也摻了一腳;剩下一個花自重,就只知道吃。

萬羨青不動聲色地坐到亓官奉身旁,輕問道:“怎麽回事。”

亓官奉輕笑着應她:“花自重說要給殊桐接風洗塵,結果還得人家親自下廚,你說這事兒辦的。哈哈哈。”

聽到這個解釋,萬羨青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

對于殊桐花自重而言,能從星沉鯊皇手下安然離開,已然算得上是逃出生天、劫後重生一般的天大幸事了。即便能有此幸,仰賴的是萬羨青的能為。但這依舊不妨礙他們的欣喜與慶祝。

再者,能順利操辦起這一桌佳肴,首先脫不開在場衆人的努力。更重要的卻是亓官奉所給出的态度。

殊桐曾提議折回去接萬羨青,亓官奉是這樣拒絕的:“若非死鬥,我們一群人捆在一起也不是青兒的對手。若是死鬥,即便是殺到此間皆隕萬物歸虛,她也能安平永年。如果有誰是青兒也鬥不過的,那這人也不會困在這方寸之地了。”

這話有些玄虛,然而衆人卻聽明白了一個意思:你們去了也是添亂。人家的心上人都這麽安心放心,他們還有什麽好牽挂的呢?

正是因為在這個原因,才有了這洗塵宴的操辦。而亓官奉積極加入進來,也存了一分犒勞萬羨青的意思。

萬羨青知會其意,輕聲輕語地與他碰了個杯,很給面子地飲了一杯靈酒。

這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在座的衆人,但人家小兩口在那你侬我侬的,他們又不是不識眼色的夯貨,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攪。

這便算正正經經開了宴。

凡俗材質技法烹得的菜肴,口感味道雖差了一些,但與友人對飲說笑的趣味,卻更叫人心神愉悅。人與人之間的交互才是最大樂事,旁的一些口腹之欲,只能算是其次。倒是這般你來我往地敬了幾輪酒,衆人漸漸品出了這靈酒的滋味。

這是亓官奉的私藏,依的卻是萬羨青的口味。一壇梨露清醅,一壇梅霖甘釀,俱是帶着清醇花果味的靈酒。

果酒不比烈酒醉人,但飲多了依舊叫人微醺。

随着酒水的愈漸消耗,場面也愈發熱絡了起來。只是衆人再怎麽直抒心意敞開表達,也終究沒提殊桐的事情。

一句也沒有,連試探也沒有。

到底是各族的巅峰修士,這點自持皆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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