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未捷。行軍半途被一來歷不明的修士殺了百來妖兵,雷胤面色頓時變得難看猙獰了起來。
他冷聲下達圍殲命令,然而待到雷族妖兵圍上前去,沒能聚攏,便見牧嗔立時消失在了原地。
遁術。幽族的遁術。
經由幽井往生的幽族,皆能暫時托庇幽冥域,這是他們遁術的核心。這跟亓官奉的遁術頗有相似,只是精妙之處尚且不足,能為上也差了一大截。然而即便是這樣的遁術,在場的人中,也是沒幾個能應付的。
而這,便是幽族能在“協天奪令”中置身事外的重要依憑。
雷胤咬牙切齒:“幽族!你果真要涉身我妖族的內務?!”
牧嗔的聲音自天邊傳來,只聽他幽幽諷道:“內務?妖族的勢力不知凡幾,我與狐族的關系,可比狐族與你雷族的關系親厚了不止一籌半籌。再者說了,我便是強要涉身此間,你又能奈我何?”
行軍打仗士氣十分重要,雷胤作為領兵一再被下面子,這對整體士氣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雷胤深知此道,此下也果真被牧嗔激出了怒意,他當即顯出身形遁着雷光朝牧嗔殺了過去。
若論強攻,牧嗔比之尋常雷獸也要弱上許多,但若要比迅捷靈敏,那在場的人中,也就殊桐一人能與之比肩了。
雷胤盛怒之下的攻勢并沒有打到實處,反倒因為殺意蒙心,叫他露出了一絲空檔,牧嗔敏銳當即朝那處攢射而去。
雷胤受招遭創,頓時慘嚎起來。牧嗔卻不管他,将其牽制住後,牧嗔又對着兵隊射了三發《逐星》中的箭術。
一時間,星光明滅如海,血色氤氲成霧。
牧嗔再使遁術與雷胤拉開距離,他的聲音自遠方來:“随你而來,包括你在內統共一十四名仙級,可你們攔住我了嗎?”如非萬羨青指點,牧嗔萬不敢在十四仙人面前“作妖”。他能游刃有餘游戲此間,依憑有二,一為違逆,二位遁術。雷族擅強攻,然而卻拿精妙遁術無可奈何,即便十四仙人齊齊出手圍殺牧嗔,他也還有違逆能轉圜一二。有此兩道依憑,牧嗔一點也不慌。他只搶在這十四名仙級動手之前,多殺兩個來犯的妖兵。
遠在狐族領地邊界觀望的一衆人,皆未曾想到牧嗔能做到如此地步。然而欣喜之餘,也不乏擔憂。單月白一人,便已敏銳覺出場上的雷霆之力正在隐晦凝聚。
月白放心不下:“我去接他。”
萬羨青也不阻他,只是吩咐了一句:“玄蘿紗先藏一藏,能不能便不用。”
月白應了一聲是,旋即顯出白狐原身朝着戰場奔去。
雷胤一衆原還苦惱着該如何抓住牧嗔,不想心中算計尚未施展,狐族的族人便先支援了過來。
“正好拿你開刀。”雷胤當即不再去管牧嗔,而是口中默誦起法決,打着叫月白一進到此間便将其轟殺的打算。
月白雖在奔赴途中,然而注意力卻始終未曾松懈,雷胤這個動作并未叫他看漏,然而就如牧嗔對游戲此間有所依憑一樣,月白也得了一件重寶。
雷印。
月白全然不管雷胤手中雷電越積越重,他只一心朝着牧嗔奔赴而去,而當他臨到某個邊界時,雷胤的攻勢也落了下來。
一連九道猶如蠻牛的雷團從半空奔下,直朝月白而去。如若月白不變換奔跑方向,必然會被這九頭雷牛沖個粉身碎骨。
然而,就在雷胤以為将要将忽入戰場的月白擊殺時,與先前一般無二的詭異景象再度發生。那雷牛陣在觸及月白之時,仿佛穿過了什麽無形帷幕一般,整個身子悄然沒入不見了。
月白狀似無意地朝雷胤瞥了一眼。而後蓄力一踏騰空而起,直接落到牧嗔身前将其接過。牧嗔甫一坐穩,月白便操使雷電踩着雷光往狐族領地急速奔了回去。
在這期間,雷胤竟也沒去攔阻。非是他不願不能,而是不敢。
一連兩次,術法直接命中卻被消弭于無,雷胤有理由相信,狐族之中确實有古怪未知之處。
雷胤忽地明白了殷剎的用意。
先前,殷剎下達指令派遣萬數妖兵并十四仙級攻伐狐族時,雷胤還多有不解。而被指派之人也多有猶疑,如非殷剎多年積威,只怕此行當不能成行。而眼下只是堪堪壓到狐族領地邊界,便發生這般詭異的遭遇,這樣的轉變,頓時叫雷胤萬分重視起了此次攻伐。
雷胤顯出原身立于軍前,他先是長嘯一聲,複而朗聲宣講起來:“雷族的兵士們!”
“在!”
“如你們所見,狐族并不孱弱。正相反,他們的詭詐陰邪,是我們未曾見過的強大。收起你們的輕視,打起你們的精神。告訴我,你們為誰而戰!”
“雷族!”
與之遙遙相對萬羨青一衆也聽到了這高呼。萬羨青深知士氣能對戰局做出怎樣程度的左右,眼下雷族意圖一鼓作氣,萬羨青便要致其二鼓三鼓一再衰竭。
萬羨青:“誰去再阻?”
牧嗔月白去而複返安然無恙,眼下萬羨青又下指令,花自重與殊桐也躍躍欲試了起來,他倆正想自薦,卻被人搶先一步,竟是鳳屠。
鳳屠:“我去。”
萬羨青搖了搖頭:“你不能去。”
鳳屠:“為何?”
萬羨青心下思量,只撿了緊要的來講:“雷族此番來襲,出動的全是本族妖兵,這說明殷剎并不願他族介入此事。如你以鳳身阻攔雷族進軍狐族領地,形勢就變了。說不得,雷族就要動用附庸族系一同攻來。屆時,你說狐族如何能夠應對?你也叫上你本家人來幫襯一番?只怕是樁難事。”言畢,萬羨青轉頭看了看亓官奉。亓官奉知會其意,招出秋靈便飛身朝着雷族遁了過去。
鳳屠聽聞此言只覺心亂如麻,他很想反駁,或者給萬羨青一個承諾,然而萬羨青所言所述盡皆切中要害,只鉗制得他一言難發難受的緊。眼見着亓官奉朝雷族而去,他也阻擋不了。這便叫鳳屠又多了一分難耐。
衆人滿心滿眼全在戰局上,無人知道鳳屠心中默默下了一個重大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