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爸媽,是被神和葉志高害死的嗎?
“這個長方形,難道是指貨箱?”安瑤掏出從何玉秀那裏拿到的紙條看了又看,越發覺得林遇的猜測很有可能。
“昨晚我一共就問了兩件事,奶奶如果真的想要告訴我什麽,除了我們家人為什麽那麽特殊之外,就是十四年前的車禍了。”林遇回憶着。
安瑤接着推理道:“偏偏同一時間段和你們的車有交集的,就是一輛貨車。假設貨箱從車上掉落,你爸爸趕路的時候,又因為暴雨而視線受阻,沒有提前看見,只能臨時急轉彎躲避,結果卻撞上了隔離帶。”
可是車禍現場除了毀壞的車和隔離帶,并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貨箱憑空消失了,可能嗎?
安瑤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當然可能。
人做不到,神能做到。
“葉叔跑貨車這麽多年,開車前都會仔細檢查安全措施,不會犯這種錯誤才對。”林遇這麽說着,可是心裏生出了另一種猜想。
除非是故意的。
但是葉志高又有什麽理由要這樣做?
他和林成文可是至交好友。
安瑤和林遇各自猜想着,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直到安瑤擡眸發現林遇的眉頭越皺越深,才開口問道:“林遇,你知道葉志高當年是給哪家公司送貨嗎?”
林遇點頭,他對車禍的所有相關信息都非常熟悉。
“我們明天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吧,你先別亂猜。”安瑤捏了捏林遇的臉,調皮笑道,“你這兩天想太多了,心情不好人都瘦了,柿子要肉肉的才捏得舒服。”
林遇擡手握住安瑤的手,寵溺地笑了:“遵命,災神大人。”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陪着你。”安瑤一雙眼清澈又溫柔,讓林遇願一直沉浸其中。
林遇将安瑤緊緊擁入懷裏,似是要在她身上汲取能量一樣。
安瑤的腦袋在林遇的胸膛處不安分地亂鑽,随之她又發出了嘿嘿的笑聲:“原來這就是牛頓被蘋果砸了一下的感覺,你說我這算不算好人有好報?”
“算,我們瑤瑤是最好的好人。”林遇親了親安瑤的頭頂,又将下巴輕輕墊了上去。
“那我把我的好報都給你。”安瑤的聲音甜到了林遇心坎裏。
第二日一早,林遇開車帶安瑤去了茂城,找到當初葉志高送貨的對象公司。
那是一間家具工廠,但由于時間過長,領導班子早已換了新的人,新的領導人把十四年前貨物主管的聯系方式給林遇和安瑤。
林遇将那電話打了又打,都無法接通。
正當他感到無望,欲離開之時,安瑤忽然拉住他,盯着守在門口的工人,那人頭發花白,已經上了年紀。
“林遇,你不是說我好人有好報嗎?”
林遇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那就看看這好報有多管用吧。”安瑤露出招牌的狡猾笑容,活動了一下手腕,“雖然我的神力在茂城不太靈通,但搞破壞還是綽綽有餘的。”
接下來的大半天,家具工廠所有有一定年紀的員工都莫名其妙地掉東西,或者是險些摔倒,然後又全都受到一對年輕男女的熱情幫忙。
那對年輕男女在幫他們撿起掉落的東西或扶住他們之後,都問了同一個問題。
“請問您認不認識十四年前的貨物主管?”
“好人”果然有好報,他們倆終于在幫助了十來個人後,從一個人的口中得知了那前前任貨物主管陳先生的地址。
就這樣,林遇和安瑤在傍晚時分來到了陳先生的家門前。
陳先生打開門見到陌生的兩人時有些驚訝,安瑤發起甜妹攻擊套近乎,一口一個陳叔叔地叫,問他還記不記得十四年前曾經和葉志高合作過。
年過六旬的陳先生一開始還被安瑤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被活潑的安瑤哄得眉開眼笑,卻在聽到葉志高三個字後,神色就變了,馬上不耐煩地朝安瑤揮揮手,說不記得了。
林遇的臉也跟着一沉,他将安瑤拉到身後,把她擋得嚴嚴實實,再肅聲道:“我們是私家偵探,受人之托前來重新調查十四年前的車禍,希望您能分享一下所知道的信息。”
“什麽車禍?關我什麽事?”陳先生眉頭一皺,滿臉的皺紋也跟着擠到了一塊。
“十四年前一個夜晚,在锆州通往茂城的高速上發生了一起車禍,除了發生車禍的車之外,同時段高速上唯一一輛車,就是葉志高開的貨車,他出高速後就跟您對接了貨物。”林遇頓了頓,還是将最後一句說了出來,“我們懷疑他跟車禍有關。”
陳先生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哦,我記得了,那什麽葉志高正常卸了貨,交接完後他就離開了,沒什麽好說的。”
人老了,心虛也掩蓋不住,他的眼神和臉上的肌肉都出賣了他。
“陳先生,剛剛還篤定說不記得,這不過聽了一嘴別人說的話,怎麽又記得這麽清楚了?”安瑤在林遇身後探出頭,對陳先生說道。
陳先生的表情像吃了芥末又不敢張開口,硬憋着一口氣:“我記性好不行嗎?”
安瑤見談話推不下去,她戳戳林遇的後背,讓林遇回避一下。
林遇配合地走到十幾米外的地方,但仍時刻關注着安瑤。
“陳先生,我就直說了。”安瑤做出一個說悄悄話的姿勢,小聲對陳先生說道,“其實我有陰陽眼,您知不知道,當年車禍去世的夫妻至今還因為感到冤屈而陰魂不散,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何而死。”
陳先生絲毫不相信安瑤的鬼話,給安瑤甩去一個“哪來的瘋子”的眼神,嫌棄地向後退了一步。
安瑤朝林遇的方向看去,又道:“其實剛才那個男人就是他們的唯一兒子,他們至今仍跟在兒子身邊,他們不想兒子一直因為不知車禍的真相而痛苦,所以久久不願離開。”
安瑤轉頭望着陳先生,眼神不再親和,反而閃爍着一種詭異。
“他們告訴我,您在隐瞞什麽。”
陳先生被安瑤盯得打了一個寒戰:“放屁,別在我這裏裝神弄鬼。”
“陳先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您不信,我叫他們證明給您看。”安瑤勾勾唇,好像在笑一個無知的人一般,側頭對一旁的空氣說道,“二位,麻煩将陳先生屋裏桌上的茶杯動一下。”
陳先生遲疑地回頭,瞪着桌上的幾個玻璃茶杯看,安瑤手指在背後悄悄一劃,兩個玻璃杯開始自己移動。
她還想加快一點杯子移動的速度,讓它們跑起來。
結果杯子直接跳桌自殺了。
陳先生的心也跟着杯子破碎的聲音揪了起來。
安瑤暗道一聲不好意思,法術在茂城不好使。
“咳咳,還麻煩開一下電視。”安瑤繼續她的表演。
沙發上的遙控器淩空而起,對準了電視機,可還沒打開電視,就啪一聲掉在了地上,電池被摔了出來。
安瑤沒眼看。
幸好林遇沒聽見她說什麽,不然她的老臉要丢盡了。
陳先生徹底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和跌落的遙控器唬住了,瞪圓了雙眼。
“好好好,我說,二位別生氣,車禍這事我也不知情啊。”陳先生顫顫巍巍地對屋內拜了幾拜。
安瑤回頭對林遇露出一臉得逞的笑容,招招手讓他過來。
“其實我一直記得葉志高這個人。因為我還在崗的時候,跟他合作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十四年前,也就是他最後一次跟我合作那時,确實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陳先生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将往事一一道來。
葉志高在十四年前車禍發生的那個夜晚,雖然及時将一整車的貨物都送到了工廠,但陳先生在清點的時候發現缺了一件大貨。
那是一張紅木會議桌,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定制的。
“葉志高跟我們合作了很多次,從沒有出過這種漏貨的狀況,但那一晚送來的時候确實就是少了一件。問他怎麽回事,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說出來,我覺得他是偷了那桌子轉手賣了,就罵了他一頓,因為那件貨本就有客人預定了。”
“葉志高的經濟狀況如何,我多少知道一點,但那時的紅木家具一件就要幾萬塊,更別說專門定制的大會議桌了。沒想到那葉志高很豪爽地雙倍賠償了,還給我塞了一筆錢,讓我一定要保密。”
陳先生看在葉志高實誠又給足了賠償的份上,用葉志高賠的錢趕緊又讓廠家再定制一張新的送來,沒有将此事聲張,但也從此不再跟葉志高合作了。
可事後他越想越奇怪,葉志高賠的錢遠比轉手賣了那張會議桌能到賺的錢更多,而且葉志高還給他一筆不小的封口費。
“你說他究竟圖什麽呢?”陳先生至今仍覺得奇怪。
“丢失的會議桌還有下文嗎?”安瑤問道。
陳先生搖搖頭:“他應該是拿去賣了,或者路上損壞了處理掉了不敢說吧。我看他錢也賠了,就沒有再問那麽多。”
林遇聽着聽着就握緊了拳頭,心中先前淩亂的猜想逐漸拼湊完整。
安瑤也因為陳先生的說法,對車禍發生的原因有了推測,明白林遇此刻內心的糾結。
葉志高看來真的跟車禍有關,那件無故消失的貨物,極有可能就是林成文在路上臨時急轉彎躲避的東西。
如果貨物是因為失誤而掉落的,葉志高發現了一定會下車處理,但他絕對無法靠自己移動貨物,只能打電話求助。他要是沒有發現貨物掉落的話,貨物也會留在路上。
無論是哪種情況,車禍現場不可能毫無痕跡,貨物不可能憑空消失。
那麽就只剩一種情況,葉志高是故意讓貨物掉落在路中間的。
而且貨物在車禍發生後被抹除了痕跡。
安瑤輕輕觸碰林遇的拳頭,林遇的拳随即松開,安瑤再将手指緩緩嵌入林遇的指縫中,與他十指相扣。
她的安慰總能讓林遇鎮靜下來。
猶如冬日暖陽,夏夜清風。
無聲中告訴他,要冷靜,別太難過,還有她在。
安瑤和陳先生道謝後,拉着林遇轉身離開。
“等等!”陳先生喊道。
“您還想到了什麽嗎?”安瑤回頭問道。
“不是……那二位會跟你們走的吧?沒,沒生氣吧?”陳先生膽怯地朝四周看了看。
“那二位說謝謝您,祝您生活愉快。”安瑤咧嘴笑笑,可明明是善意的笑容,卻令陳先生再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急忙又對着四周的空氣拜了幾下。
坐回車裏後,林遇沒有啓動車子,低頭不知在看着什麽,眼底一片冰冷。
片刻後,他苦笑一聲道:“葉叔當年确實是突然有了錢,還買了一套大房子。”
“他的背後還有人。”安瑤的眉眼也冷了幾分。
“瑤瑤,普通人不可能将這麽大一件貨物從現場清理掉。”
“車禍發生後,我和母神很快就到達了現場,普通人也沒時間清理。”
林遇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将頭埋于雙臂之間,好像自言自語般呢喃:“我爸媽,是被神和葉志高害死的嗎?”
安瑤摸摸林遇的背,她的沉默給了林遇答案。
還有一個推測,安瑤不想與此時的林遇說,擔心再加重他的負擔。
其實林遇也隐約察覺到了。
神若想要幹擾凡人命數,光利用一個普通的葉志高,是無法成功的。
還得有一個像林遇一般天生具有神眼的人幫忙。
比如林成武。
而且何玉秀用畫有長方形的紙條提醒他們貨箱線索的舉動,也讓林成武變得很可疑。
可葉志高和林成武并沒有直接的聯系,而且林成文可是林成武的親哥哥,也沒聽林遇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和,他哪裏來的理由這樣去害林遇一家人?
安瑤甚至覺得會不會是她和安華誤會了林成武。
這第三福可太難了,安瑤無聲嘆了一口氣,手還在輕輕地撫摸着林遇。
看着林遇緊緊捏着方向盤,安瑤突然想起她剛剛對陳先生說的一句謊言。
“他們不想兒子一直因為不知車禍的真相而痛苦,所以久久不願離開。”
就算林成文和黃佳遇是因為純粹的意外而去世,又或者是因為什麽疾病自然死去,并不是被人所害這種不得善終的下場,若林遇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也依舊會覺得很痛苦。
對于林成文和黃佳遇自身而言,他們也許已然得到了善終,但對于林遇而言,對于他們最親近的人而言,卻無法達到真正的善終。
看着他們最親近的人,因為他們的離去如此痛苦,苦苦追尋一個答案而未果,他們又何來善終一說?
林遇調整好情緒後,給葉志高打了個電話,約他在他家附近的咖啡廳見一面。
不約在家裏,是因為林遇想避開葉初陽。
讓他覺得難以接受和面對的,不止是神和葉志高與他父母的死有關。
還有葉志高與他父母的關系。
以及他和葉初陽的關系。
葉志高按時赴約,林遇和安瑤坐在他的對面,兩人開門見山,直接問葉志高當年運貨的時候是不是缺了一件貨。
葉志高神色自然地撓撓鼻翼,問對面兩人是如何知道的。
林遇直說他們去問了陳先生。
葉志高失落地搖搖頭:“你們不必這麽拐彎抹角地懷疑我,要是我知道你們在調查我,我肯定會把缺貨的事情一并告訴你們。”
葉志高從容地告知兩人,他當年認識一個不走正道生意的朋友。那個朋友忽悠他将那紅木會議桌轉賣給一個海外買家,可以坑到對方一筆大錢。
他當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結果還真的狠狠賺了一筆,所以賠完了錢還有剩。後來他又跟着那位朋友暗中做了不少不太見得光的騙人生意,賺得越來越多。
“所以那件貨物一開始就沒有在貨車上?”安瑤向葉志高确認道。
“對,我知道這些生意不道德,後面也跟那朋友斷絕關系了,就是怕連累了陽陽,所以一直不敢坦白。”葉志高又撓了撓鼻翼,好像那裏被蚊子咬了一口,撓得鼻子的一側已經發紅了。
林遇和安瑤對視一眼,眼裏盡是不确定,但也沒有什麽再可以問的。
雖然心中仍有疑慮,但林遇願意相信葉志高這個沒有明顯漏洞的說法。
也更容易相信一點。
葉志高晚上回到家,剛打開燈,就被一臉沉重地坐在客廳沙發的葉初陽吓了一跳。
“陽陽!你怎麽不開燈呢?”葉志高走到沙發前,倒了一杯水坐下。
坐下的時候發出“嘶”的一聲,他的痛風又要發作了。
葉初陽過了許久才轉頭看向葉志高,眼中盡然沒有了昔日對父親的溫柔。
她今天因為有李總接送,提前回到了家,在門口意外聽見林遇約葉志高的電話,就悄悄跟了過去。
她雖然坐在角落裏,但仍聽到了幾人的所有對話,也看到了葉志高全程的反應。
葉志高有一個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習慣。
他只要一說謊,就會下意識地撓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