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細思極恐

整段行程中，除去未成名的鄉村作坊，也會走訪成名後的大品牌。

暮楊終于親眼見到了那位海外大師，暮南舟在西山園子裏擺着好幾個他的絕版作品，暮楊家裏也有兩件普通作品。

大師很忙碌，與訪問團的成員只是合影留念，沒講上幾句話。

暮楊見姜唯有點失落，輕聲告訴她，“大師和暮氏要合作，現在是去談生意了……”

“啊？”姜唯難以置信。

暮楊出國一趟，不只是護着姜唯，也要還擊博物館被盜的那次事件。周燦然以為她是螳螂捕蟬，那暮楊就放一只黃雀。

他早有一番謀劃，随行的電商團隊實際上是探查周家在A國的各種動作，摸到機會就搗亂，能趁亂找到商機是更好。

周燦然每天應對的事情多起來，也來不及給姜唯使新絆子。車禍、搶劫、下藥……俗套的戲碼都被暮楊帶來的保镖扼殺在搖籃之中。

暮楊句句刺痛周燦然，就是讓她把那些陰招盡快使出來，好讓他的保镖們多收獲一些成就感。

姜唯翻出那張在小村莊拍下的室內照片，除了牆上的一幅畫，角落裏還堆着好幾只酒瓶。瓶子的形狀特殊，上面的标簽貌似是手寫的。

“我猜，那附近會不會有個酒館，或者賣這種酒的店鋪……”

“怎麽，還收集上酒了，想嘗嘗？”

“不是，我覺得可以換個地方和那位造紙的匠人碰面，不在作坊和家裏，就不會那麽顯眼了。或許還能聊出點別的！”

姜唯獻出計策，需要暮楊調配人手。

“好，我去派人找找。”

小村莊附近的情況十分簡單，很快就查出了結果。那位匠人每周都在固定的時間到鎮上的小酒館消遣，還會順帶買幾瓶酒回家。

那些酒瓶空了，又到了匠人出門的時間。姜唯和暮楊提前在酒館內坐好，佯裝與那人偶遇。

這回他們請了一位靠譜的翻譯小哥，熟悉方言，酒量也好，替兩人擋下好幾杯。

那人與他們聊得投機，忽然要請遠方來客嘗嘗店裏的著名小吃，一種口味獨特的冰激淩。

姜唯立刻表現出很感興趣，跟暮楊在一起吃什麽米其林餐廳，好像也沒吃出一顆金牙。她t倒是相信這種小地方的美食更有特色。

廚師端上來一只淺盤，上面蓋住一個白色的圓錐形紙筒。

姜唯暗嘆，不愧叫“造紙之鄉”，連小吃都與紙有關！

盤子被推到方桌中間，廚師沒給他們提醒，即快速甩動手臂，點燃圓錐形的紙尖。

一時間，那個紙筒伴着火焰飛入半空。方向有些歪，朝着暮楊快速移動過來。姜唯立刻展開雙臂擋在暮楊面前，動作太大，将廚師吓了一跳。

他還是第一次見客人反應這麽大，嘴裏一通念叨，大約是在說，不要害怕！

翻譯小哥笑出聲，他見過這類小把戲，不告訴客人才好，說了也就沒驚喜了。

紙筒在半空中迅速燃盡，只留一縷青煙，丁點灰燼都沒有。最後再看看淺盤裏的冰激淩球，其實很普通。

“我沒事！”

暮楊安撫姜唯，拍拍她坐下。

姜唯顯然不高興了，也不想遮遮掩掩的，直接向對面的人抱怨：“我們國家的人不随便燒紙，給死人才燒紙呢！”

翻譯小哥如實說完，那位匠人頻頻點頭，明白了姜唯的意思。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知，提起中國有種東西，就是在紙上寫字，然後燒掉了驅魔。

“符咒。”翻譯小哥總結出了他要說明的那種東西。

“那你們這有嗎？”姜唯好奇。

“有，但是會的人極少，需要專門去請。”

那人說起來的時候，笑得有些神秘，好像藏着半句。

冰激淩吃完，這場偶遇也就結束了。

回程的車上，翻譯小哥似乎是肚子裏灌下太多酒，忽然話多起來，而且用母語交流更加自在。

“姜小姐，你剛才問對了，他們這片的人可信這些了！”

姜唯只記得燒紙的一幕，茫然地問道：“信什麽？喜歡燒紙？”

暮楊托着下巴一起聽，眼中帶着玩味。

“在紙上寫那些咒……偷偷的，不讓外人知道！”

翻譯小哥灌了口礦泉水，睜大眼睛說：“所以，我經常會囑咐我帶的客人，不要亂買這的東西，弄不好裏面就藏了字……”

“還有這種事？”姜唯不明白這樣做的好處在哪，只能總結道，“細思極恐……”

她還要繼續聊點別的，小哥已經在座位上打起呼嚕。

按照他的說法推斷，暮南舟在西山收藏的紙燈是有問題的，很可能寫有咒語。而姜唯給暮楊治手的時候，将重點放在了昙花上，忽略了紙燈的作用。

再細想下去，這類燈都不會治好暮楊，所以第二次儀式，他的情況變得更糟。

如果說，用魔法擊敗魔法，那麽咒語就要用另一段咒語解除。

也不知道真正的靈犀霧燈會不會具備這種能力……是否就如奶奶說的，它不只是一盞燈！

姜唯抱着腦袋靠近暮楊，她腦殼疼，暮楊的一雙大手蓋上來，把姜唯的臉捧到眼前。

“怎麽了，又在發愁？”

暮楊仿佛有了讀心術，知道對方此刻在想什麽，“居然有段咒語把你我連在一起了……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它？”

暮楊的指尖輕輕揉動姜唯的嘴唇，然後又點了點她的眉心。

姜唯苦笑，“你啊，一定要保持下去，一直這麽樂觀！”

“遵命！”

***

在A國待了五天，還算有驚無險。最後一天的晚餐，暮楊預定了聞名遐迩的“精食”。一聽這名字就是吃不飽嘛，所以将它排在了最後。

“精食”極為講究季節性，以及A國的傳統待客禮節。四人座的包間裏，桌面鋪開得很大，一堆碗碟有序地排列着，形狀各異，色彩豐富。

開場是由主廚親自演示擺盤，用鹽一樣的白色細粒在黑色方盤中畫出海浪，之後将各類海鮮食材堆疊其中。

整個過程非常講究構圖和意境美，廚師的十根指頭像是在盤上跳舞，叫客人看得賞心悅目。

他離開後，餐廳的老板又笑容可掬地進入包間，開始逐一介紹當晚的菜品。因為是在三月末，正值春季，海鮮以小螃蟹、鲷魚、鱿魚為主，蔬果有蕨菜、竹筍、哈密瓜等……

姜唯聽得輕輕撓頭，她見暮楊沒有動筷，自己也沒好意思先動口。

行程介紹上倒是提過，“精食”的一整套流程下來要花費三個小時。所以她今晚沒穿得太講究，七分袖的立領短褂搭配寬松的闊腿長褲，坐多久都能挺住。

暮楊默默瞧過去，姜唯上身環繞着若隐若現的米色繡花，一顆顆釘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本來衣服的氣質很端莊，但她現在神情木然，像個民國時期的女學生。

他趁姜唯愣神的時候，夾了一口食物送到她嘴邊。姜唯看都不看就張嘴吞了下去，立刻表情痛苦地吐在掌心。

“呸，什麽啊！”

那是一種極酸的味道，比最辣的芥末還要令人難忘。

老板頓時緊張起來，叽裏呱啦地一通解釋。暮楊揮揮手，告訴他可以離開了，然後對姜唯說：“給你開開胃！”

“人家這麽用心的介紹，你卻走神，不太禮貌吧！”

姜唯滿不在乎，“我也聽了，他講的規矩太多了……哪像吃飯啊！”

她站起來活動腿腳，圍着餐桌轉了一圈，反正現在包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當作自助餐來品嘗更适合。

姜唯嘴裏一邊吃着，一邊琢磨起邊幾上的插花。A國的風格與國內不同，更喜野趣，花材的修剪不多，保留着清晨剛摘下時的狀态。

兩人正随意地在屋裏晃着，老板在門外輕叩幾聲，領着兩名舞者進入包間。這是套餐裏包含的娛樂項目，可以向客人展示A國的傳統歌舞，也可以陪着一起飲酒、做游戲。

舞者一現身，即驚豔了兩人。

華服包裹着的麗人如同商場櫥窗裏的精美玩偶，她們的臉龐被塗抹得瓷白，頭上的盤發像黑色絲緞般纏繞出蝴蝶的形态。

最吸引姜唯的是舞者頭上的發飾。老板介紹道，她們也是遵循四季時令進行裝扮的。初春常見的有水仙花、油菜花，舞者妝發的主題就是以花卉來設計的。

姜唯回到自己的座位，聽得頻頻點頭，關于這些才是她感興趣的內容。

暮楊擡起下巴，眼睛微眯，手裏一直攥着個酒盅，沒說什麽。姜唯挨着暮楊坐下，以為他被眼前的美色勾住，不自覺地抿了下唇。

表演開始，一位麗人坐下彈琴，另一位則在金色屏風前揮扇起舞。

那人身着紫色華服，裙擺繡着無數橘色楓葉，在她左右擺動腰肢的時候，葉片仿佛也在人眼前輕輕飄搖，好像有一陣陣清風拂來。

指尖、嘴角、瞳仁……全是媚态。就算你完全不知道她在演什麽，也能在心底感覺得到。

姜唯收回視線，偷偷擡眼轉向暮楊，哪知道他早就盯上了自己，慌張地半張開嘴巴。原來男人剛剛沒有被舞者迷惑，反倒是她一個女人，魂兒都跑走了。

“你還看不出來她是誰嗎？”

姜唯盯住眼前的兩人，不知道暮楊又安排了什麽驚喜，随意丢出一句。

“跳得挺賣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