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不能嚣張
“我奶奶好傻……”
姜唯坐在石凳上,用鞋底搓擦着地面,這是她和樹神的暗號。
【咳咳……】
樹神似乎是清清嗓子,伸了個懶腰。幾片葉子抖落下來,有一片靜悄悄地挂在姜唯腦頂。
姜唯不知道頭上的東西,繼續自顧自地說着,“只因為情感問題,就不再造紙了……還跑到你這發毒誓!”
剛講完,外圍的樹杈迎風顫動起來,一陣落葉雨飄灑下來。姜唯站起身,拍打着腦袋和身體,所有想要沾上她的葉子接連落在地面上。
“你在笑我,我知道!”姜唯雙手叉腰,不服氣道,“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紙研究明白,很多事情她明明可以直說的,就為了一句誓言,唉!”
【你是生她的氣了】
“也不是,不理解!”姜唯重新坐回石凳上,盤起腿,十分放松的狀态。
“為了個男人,怎麽可以……跟自己過不去,說不定奶奶有了翅霜紙早就不用過得那麽辛苦了!”
【那個男人也不做燈了,郁郁而終】
“什麽呀,他賣了燈,暮南舟給他錢了,是他自己全敗光了。”
【所以說,那樣的人,早分開早好啊】
姜唯低下頭,悶笑了幾聲,她明白樹神說的道理。忽然又想出一個歪理,忍不住念叨起來。
“你為什麽不提醒她,不用遵守這麽可笑的誓言,這根本就沒意義!為了一段感情……”
這一次,樹神沒有任何反饋,似乎在安靜地思考。
姜唯恐怕它又睡過去,使勁在地上搓了搓。
【哼,他們的誓言都是為自己立下的,和我有什麽關聯】
【不是誰都能和我聊天的,六百三十一年來,也就是剛剛出現你這麽一個人】
“呵呵……”
姜唯無奈地笑了笑,好漫長的時間啊!也就是說,在樹神眼裏,她和奶奶同一片葉子也沒什麽區別呀。
好吧,還是老規矩,姜唯向樹神深深鞠了一躬,默默走開了。
***
“這個世界,誰活得長,誰說得算。”
姜老太自認為,在有生之年圓滿地解決了翅霜紙的傳承。
從拜樹神的活動開始,她一步步引導姜唯走入造紙的世界……既沒有違背誓言,又讓姜唯重拾了間斷多年的手藝。
至于,一年的時間內結識了暮南舟和他侄子,實屬意外。
巧的是,文勝當初就是在兩姐妹中移情別戀,所以她才看不慣暮楊。就算那小子後來補上了一些時髦的禮品,她也依然沒什麽心氣,“不良”印象早早在腦子裏種下了。
兩天後,暮楊登門來接姜唯去西山。姜老太握着拐杖,主動走到客廳裏找他搭話。
“開心咯,現在紙做好了,收藏家怎麽不露面了?”
難得奶奶講話如此俏皮,姜唯撇撇嘴,立在一旁,等着看暮楊的笑話。
“這個……叔父他身體不太好,還在陽城。”暮楊講得磕磕巴巴,清楚自己在姜老太面前不讨喜,愈發緊張起來。
他看到姜唯的暗示,又趕忙說:“謝謝您,謝謝您一直支持着姜唯,翅霜紙才能這麽快研制出來!”
唔,這一句還比較受用,姜老太微微點頭,開始叮囑姜唯。
“出去玩兩天就早點回家吧,我聽你爸說,他還沒見過你男朋友……西山那地方,你小時候也去過,有什麽可玩的!”
“嗯,知道了,奶奶!”
姜唯敏感地覺出話風不對,又要扯到姜爸和姜媽了,她迅速拎起背包急着逃走。
可是姜老太還沒說完,觸不到姜唯,索性拉住了身前的暮楊。
“慢着,我還有東西……”姜老太拍了拍暮楊,“讓她回來!”
神神秘秘地,姜老太把裝有長生柏簪子的錦盒塞進孫女手裏。姜唯低頭掃了一眼,又推了回去。
“這是給您的,我不要!”姜唯很堅決。
“以後……”姜老太拽住姜唯,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以後也許會用到。”
姜唯仍是搖搖頭,“這東西太稀罕了,您好好留着吧!”
兩人一陣耳語,也勾起暮楊的好奇心,他不自覺地向前走近一步。
彼時,姜老太利落地揚起拐杖,棒上暮楊的小腿,“有你什麽事!”
“你呀,好好照顧我孫女!知道姜唯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嘛,唯一的唯,在我們家可寶貝着呢!”
“知道了,奶奶!”暮楊賠着笑臉。
姜老太臉上又是一黑,杵着拐杖運氣,什麽時候許他這樣叫的。
姜唯不想再浪費時間,亮出了王牌技能,又是捏肩又是捶背,還有萌噠噠地一吻,幾下功夫就把姜老太哄回了房間。
暮楊看得心生羨慕,原來姜唯還會撒嬌賣萌?可從來都沒跟他用過。
***
“是什麽好東西,你不拿着?”
兩人坐進紅色吉普車,暮楊開始打聽剛才的事情。也許是體會到奶奶十分疼愛姜唯,一想起來就感覺老太太的樣子很可愛。
“長生柏,暮南舟去年送我的簪子。”
“你……真不需要?”
暮楊沒想到是那件東西,可是姜唯說,西山上的老頑童提到的就是長生柏。打算去找老頑童,難道不帶長生柏嗎……
姜唯明白他的疑問,緊接着羅列出了一大串理由。
首先,暮南舟和奶奶都說過的,那燈不吉利,所以點燈不是必要的。
另外,楊素芬的筆記中寫過,不同的燈芯有不同的用處。雖然沒有記錄更具體的內容,但姜唯估計,這其中有植物油脂,也會有動物油脂,長生柏絕不是唯一的。
最後,筆記中的賽神仙才知道正确用法。而老頑童知道多少,他和賽神仙是什麽關系,這些都還很模糊。
她不想一下子拱手交出東西,被人利用了……
“原來你考慮了那麽多,筆記也反複看過了。”
暮楊笑了笑,很佩服姜唯能在一堆龐雜的線索中理出清晰的思路,只不過怎麽都覺得少了些人情味。
或許他還不知道,姜唯仍有話藏在心底。
最最重要的,發簪是奶奶一眼就喜歡上的東西。她不給,她誰都不想給!
“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老頑童,我們又得靠運氣了!”
姜唯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暮楊,随後打開車窗,閉上雙眼,嗅着外面的山林氣息。
即便翅霜紙成功了,她也沒開心多久,暮楊不喜歡看到她這副模樣。
他甚至想對姜唯說,要不要一直留在西山,反正叔父的園子住起來很舒服。他可以重新畫畫,姜唯就養養花草,永遠抛開陽城的都市浮華。
那樣的話,總有一天會再見到老頑童的。
可他馬上又意識到,自己還是不是暮氏的人呢……他輕輕嘆了口氣,比吹進車內的風聲還要輕,只有自己感覺得到。
***
西山的園子還是老樣子,仍有幾位工作人員在做日常的維護。只是主人一走,魚兒、鳥兒也不養了,沒有文管家在,時常飄散在前院的茶香和焚香習慣也一并消失了。
花花草草們還記得姜唯,紛紛搖曳生姿,與她打起招呼。去年被修剪的樹木也如願冒出新枝,形态還不錯,得到了姜唯的表揚。
暮楊牽着姜唯逛了一大圈,最後回到後院。
“這次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到東廂房了!”
暮楊要拉着她上樓梯,可她拖着暮楊進入正房,她還要再看看原先那部分紙燈。
“對了,公司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怎麽看你也不用開會了?”
姜唯知道他晚到雲都兩天,一定是去處理什麽事了。
“公司裏沒事,是在A國那邊調查出新的消息。周家在偏僻的鄉下有幾塊土地,不僅種了南松,還有好幾種從國內盜獵過去的珍稀植物。幸好有你的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發現問題了!”
“當地也有投訴他們的案件,仔細查下來,周家在藝術基金會的幌子底下幹了不少違法的事情。”
暮楊坐到畫案後面,雙手抱拳撐在桌上,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周家就再也不能嚣張了!”
姜唯滿意地點頭,周燦然一邊失勢後,處理文金山也就容易了。眼前令她無可奈何的是屋裏的紙燈,再怎麽仔細查看也沒有異常,為什麽就和咒語沾上邊了呢。
姜唯靠在畫案旁邊嘆氣,暮楊拉着她的手,笑着問道:“今晚還要再試嗎?”
她緩緩搖頭,用哀怨的語氣說道:“不敢試了,再出意外怎麽辦?我知道得多了,反而不敢冒險了。”
“最頭疼的是這些紙燈,如果裏頭真的藏着什麽,咱們把它燒了,送出去,恐怕都行不通!你說說,做一件東西而已,怎麽可以用它去害人呢!”
姜唯越說越激動,看見暮楊微微攥拳,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影響他的右手了。可她止不t住自己內心的怨氣,就在剛剛她一進院就跑去找原先的昙花問話。
“它算活得久的了,有二十五歲,開了不下十次花,也沒聽說過這種怪事。”
到底答案是什麽呢,姜唯重回事故發生地點,思緒混亂起來。
暮楊倒是從她的話裏覺出蹊跷,與花草對話,姜唯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說漏了。
于是他當下想了解內情,擡頭盯着姜唯的眼睛問:“昙花告訴你的,所以……你能聽懂植物說的話?”
“啊?”姜唯慌張地眨巴眼睛,剛要溜走,卻被暮楊張開的雙臂困住,擠在桌角,動彈不得。
“你又有秘密沒告訴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