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是怎麽回事?”隊伍的盡頭傳來低沉的隆隆聲。
馬修突然發出的聲音讓蘇珊的脈搏加快了,即使過了這麽久。
“嘿,馬特……”她說。“它走了。”在背景中,她聽到了警察局的聲音:文件移動,電話鈴聲,工作時的那種笑聲,對講機裏的靜電爆裂聲,以及一個人抱怨他被偷的車。
馬特偵探還在分局,蘇珊也沒有下班。所有的圖書管理員都回家了——
包括邁克森,世界上最老的實習生,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朋友,懷孕的艾麗莎,還有幾個新來的職員——蘇珊鎖上了前門,關掉了燈,退到了她在後面的檔案管理員的辦公室。
“你沒有接我的任何電話。我已經試着聯系你好幾個小時了……”他說。
“我很抱歉。”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發現他早就試過了,還留了短信。她一定是在商店關門後忘記打開手機鈴聲了。
“嗯……”馬特想,“為什麽我最近一直聽到你這麽說,蘇珊?”
他們通常會在圖書館時間一結束就登記入住,如果不是以前的話。
但自從12月凱瑟琳被時光匆匆送回塞勒姆後,他們的關系就被永久擱置了。
它甚至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那是一月,除夕的幾天後,這是一個嚴峻的慶祝活動,蘇珊承受不起任何幹擾。
利害攸關的事情太多了——誰知道凱瑟琳那邊發生了什麽?
蘇珊沉迷于十七世紀塞勒姆村政治方面的書籍,在巫術狂熱之前、之中和之後都是如此。沒有時間回電話或短信,更不用說談戀愛了。
蘇珊忍不住重溫了凱瑟琳被帶走前的最後一刻,那個在母親家的可怕夜晚。
她的姐姐一直站在壁爐旁,仍然不相信尼克是如何被從她身邊帶走的,就像她在幾個世紀的思念後再次找到他一樣。
他們的兄弟凱斯特向他的兄弟保證,他們會盡一切努力找到尼克并把他帶回來。
但是凱瑟琳沒有回答;相反,她變得沉默,她的眼睛充滿了震驚。她似乎在盯着令她害怕的東西。
她明亮的綠色眼睛變得模糊,變得呆滞,因為她的臉變白了。
她喘息着,哽咽着。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鐘內。蘇珊站了起來,上前幫忙。
但是沒人能做什麽。當凱瑟琳用手拉她的領口時,蘇珊看到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割斷了她的喉嚨,擠壓着它,留下了一個紅色的痕跡。
然後她就走了。她的姐姐不見了。
蘇珊一看到繩子在她姐姐脖子上燃燒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蓋洛斯山,1692年。當他們兩個因為巫術被絞死時。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不知何故,有人想讓凱瑟琳回到那裏。回到塞勒姆村和它所有的恐怖。
蘇珊從頭發上扯下橡皮筋,以減輕太陽穴的疼痛。她焦急地抓撓頭皮。
“我一直在說對不起,馬特,因為我是認真的。你知道,我希望我能花時間陪你,但我不能,直到我們找到她。但別擔心,我想我越來越近了。”
“夢?”
“是的,我有另一個……”她說,渾身發抖。
“蘇珊?你沒事吧?”馬特問。
不,她沒有。她和他說話時又迷迷糊糊了。“你知道嗎,我覺得我這麽心煩意亂的時候你和我在一起不公平。”
馬特喘了口氣。蘇珊希望她能感受到它對着她的臉和脖子的溫暖。
她覺得自己幾乎屈服了,告訴他去接她,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過夜。相反,他們之間一片寂靜,充滿了緊張。
她對馬特的愛沒有減弱。如果說有什麽不同的話,那就是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愛他——
因為他有耐心,在她需要依靠的時候總是在那裏,像支柱一樣堅實。
當她失去尋找凱瑟琳的希望時,他鼓勵她,并在這種情況下盡可能地給予幫助。他不了解她的背景和家庭的一切,但他接受了她本來的樣子。一個女巫。
“你收拾東西的時候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馬特說。“我來接你,開車送你回家。”
她盯着桌子上堆着的書,大小不一,堆在塔裏,然後在臺燈投下的一圈燈光下打開。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什麽時候能完成。如果你已經上床睡覺了,我不想把你叫醒。”
他笑了。“來吧,我只是想見你。不管怎樣,我還在分局做文書工作。我們剛剛結案了。”
“雖然我甚至沒有問你過得怎麽樣……我很抱歉。”
“你又來了。我很好……”
“我真的很想你……”她說,但即使這樣,她還是被面前的一堆書分散了注意力。
馬特沉默了。“我們以後再談吧……”他說。
“我保證這會變得更好,我們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當然可以。”他仍在線上,但保持沉默。
她又等了一會兒,就這樣,她說了聲再見,然後他們沒有說通常的「我愛你」就挂斷了電話。
他們的關系總是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停滞不前。她低下頭開始閱讀,然後意識到她已經讀了整整一頁,一個字也沒有保留。
因為如果馬特習慣了她的缺席,不再想她了呢?這個可憐的家夥不能永遠等下去,是嗎?
他不能永遠等她……嗯,和他上床,就一個。他們不是青少年。
她和他一樣想要他。她最想要的是他。他是适合她的人。除了,只有一件事。
他是凡人……
他只會受傷,或者她會,這是無法避免的。她只會假裝變老,但他會死去,永遠離開她。
雖然馬特似乎很容易接受她的不同,但蘇珊發現她是有疑問的人,這是一個啓示,也許是因為她确切地知道他們的關系最終對她意味着什麽。所以她以凱瑟琳失蹤為借口,把他推開了。
她想到了那些夢。第一次,凱瑟琳獨自站在麥田裏。她看到了遠處的村莊,并認出了它。
塞勒姆有着黑暗的方形房屋,巨大的雲層快速穿過耀眼的藍天。
她姐姐深紫色緊身胸衣下藏紅花黃色上衣的袖子被風吹皺了。
她的帽子拍打着被陽光和風親吻過的臉頰,她把帽子放在适當的位置,手掌貼着王冠。
她姐姐看起來很年輕,不可能超過16歲。她的眼裏充滿了恐慌。夢就此結束。
第二個夢,凱瑟琳再次站在了戰場上。她在小聲說話。蘇珊聽不到的東西。
在第三個夢裏,凱瑟琳尖叫着,麥田在橙色火焰的嗖嗖聲中拔地而起,黑煙舔着天空的藍色。
大火吞噬了這片土地,在她姐姐身後迅速蔓延。凱瑟琳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直到她經過蘇珊,但他們沒有碰。
蘇珊醒來時一身冷汗。
那是最後一個夢。
凱瑟琳被困在塞勒姆村。凱瑟琳處于危險之中,蘇珊對此無能為力。
她的眼睛疼痛。她用力把它們合上。在塞勒姆,女巫被絞死,從未被燒死。
事實上,在美洲從來沒有女巫被燒死過。然而,火焰意味着什麽。大火表現出了緊迫性。時間不多了。進展甚微。
蘇珊知道,布萊克家的魔法已經變得無力了;
那是一根蠟燭的燭芯。她的母親戴安娜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鼓起勇氣重新打開時間的通道。
凱瑟琳被困在十七世紀的塞勒姆,而蘇珊和她的家人被困在這裏,無法回到過去營救她。
蘇珊又開始讀她的書了。1692年的塞勒姆政治迫害在強度、集中程度、規模和死亡人數上都是異常的。
它持續了一年,結束得幾乎和開始時一樣突然。十九人被絞死。
一個人被石頭壓死了。四人死于獄中等待審判。塞勒姆及其周邊社區的100多人(大多數是婦女,但也有男人和兒童)被指控,被迫在黑暗、潮濕、擁擠、臭氣熏天、老鼠橫行的可怕條件下在監獄中煎熬數月。
他們又餓又渴,渾身髒兮兮的,刮着胡子,被铐在牆上,被紮着戳着尋找「女巫的乳頭」——
乳頭、胎記或痣,人們熟悉的據說是哺乳的地方,證明一個人确實是女巫。
她怎麽能幫助她姐姐呢?有辦法防止像野火一樣蔓延的危機再次發生嗎?
是什麽引起的?火花是什麽?這一切都始于塞缪爾?帕裏斯牧師的家中,當時他的女兒貝蒂和年輕的沃德侄女阿比蓋爾開始奇怪地發作。那是開始。蘇珊會從那裏開始。
由于蘇珊不明白的原因,她在任何文件或歷史書上都找不到自己或凱瑟琳的名字。
被絞死在蓋洛斯山上的姑娘們沒有任何消息。他們不在任何記錄中的事實令人困惑但令人振奮。也許這意味着過去已經被改變了?凱瑟琳是安全的?
燃燒的麥田和中間的姐姐……
蘇珊抓起另一本書讀了起來,一股倦意襲來。蘇珊對塞勒姆歷史上的三個事實非常感興趣。
第一,帕裏斯牧師在塞勒姆獵巫行動中起了重要作用,推動了這場行動并煽風點火;
第二,托馬斯?普特南和他的氏族向法院提出了最多的對女巫的指控;
第三,托馬斯的弟弟約瑟夫?普特南是少數公開反對獵巫的塞勒姆居民之一。
蘇珊知道,兄弟倆一直在争奪遺産,托馬斯覺得自己好像被騙走了遺産。蘇珊一直懷疑塞勒姆不僅僅是巫術。
電話又響了,讓蘇珊大吃一驚。她撿起來了。
“嘿……”馬特說,“只是打電話來說晚安。我要去睡覺了,除非你想讓我來接你。”
蘇珊沒有回答。
“我也是這麽想的。”馬特打了個哈欠。
“對不起……”
“別這樣……”他說。
她想告訴他她愛他,但不知何故,他的沉默讓說這些話太令人生畏了。
“晚安,蘇珊。”
“晚安……”她說,然後挂了電話。她盯着電話看了一會兒,感到一陣劇痛,然後埋頭看另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