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威脅

凱西本來應該推開他,應該從他身邊跑開,但她沒有。她喘息了一聲,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枕着他厚實、舒适的愛爾蘭毛衣,倚在他溫暖而可靠的懷抱中,她感到無比踏實。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秋葉,像柴火,又像海風。她的心怦怦直跳。

“我們不能……”他低沉着嗓音說,“我們不能……凱西擡頭凝望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正如曾經低聲呼喚她跳人其中的大海。她的雙唇無聲地說:“不。”就在這時,他吻了她。

那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一種純粹的感覺就像一波鹹鹹的海浪猛地将她卷走。

她就像被吸進了一股激流之中,無助地掙紮着,卻深陷其中,無法停止。她覺得自己奄奄一息,卻又如此甜蜜。

她顫抖着,渾身無力。如果不是被他摟在懷裏,她早就跌倒了。

從來沒有哪個男孩能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她心潮澎湃、茫然失措。她已經別無選擇,只好放棄一切無謂的掙紮,選擇投降。

一波更勝一波的甜蜜帶給她的是無盡的喜悅,讓她幾乎失去了知覺。

她不再反抗,睜大雙眼,心中驚嘆不已。哪怕會陷人癡狂,哪怕就此沉淪,她也無所畏懼。因為她相信,他一定會引領着她去到一個她從不曾了解的世界。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吻得如此瘋狂,他們都覺得天旋地轉,深深沉醉其中。她知道自己羞得滿臉通紅,連脖子都紅了。她感到渾身燥熱。

他們就那樣緊緊相擁,一動不動,就連身邊的岩石都會為之動容。

她完全不知道他們倆那樣站了多久。她只知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仍然不願松開她。

他帶着她在一塊突出的花崗石上坐了下來。呼吸漸漸平緩之後,她把頭埋在了他的肩上。

當一切都歸于平靜,無法壓抑的激情終于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溫暖而慵懶的倦意。

她終于找到了那種久違的安全感和歸屬感。這種感覺如此簡單,卻又如此美妙。

“凱西。”他說。她從來沒有聽到他這樣呼喚她的名字,那麽溫柔,聽得她的心都快要融化了,然後從她的腳底、手掌還有指尖蒸發、消散,從她的身體裏消失不見。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自己了。

他說:“我愛你……”

她閉上雙眼,靜默無語。她能感覺到他張開雙唇,親吻了一下她的頭發。

那條銀光閃閃的絲帶将他們緊緊纏繞。他們就像是被靜谧如水的月光包裹着的一個蠶繭。

狂熱的時刻已經過去,一切都是那麽的寧靜、安詳。凱西覺得自己可以永遠飄浮在此刻。

她心想:這就是我的命運。她終于找到了。她這一生的每時每刻都是為了指引她走向自己的命運。

為什麽她以前會害怕自己的命運呢?為什麽她還曾經想要逃離這樣的命運呢?它帶給她的只有快樂。以後,她再也不會害怕了……

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陣極度的恐懼從她心中迅速蔓延開來。她在心裏吶喊,哦,天哪,我們都做了什麽?

她突然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他急忙一把抓住她,以免她掉下懸崖。

“哦、天哪。”她說。那種恐懼已經迅速占據了她的全部思緒。“哦,天哪,亞當,我們怎麽能這樣?”她喃哺地說。

一時間,亞當睜着茫然的雙眼,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他不懂她為何會突然打破他們之間這份美好和寧靜。

但是,她知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因為那雙凝視着她的灰藍色眼睛裏,平靜的目光破碎了,流露出巨大的痛楚。

他依然抱着她,凱西擡起頭看着他,失聲痛哭。

他們怎麽可以允許發生這樣的事?她怎麽能這麽對待黛安娜?

那個拯救了她的黛安娜;那個對她推心置腹、把她視為知己的黛安娜;那個,她深愛的黛安娜。

亞當是屬于黛安娜的。凱西明白,黛安娜從來沒有想過失去亞當的生活。

她的所有計劃、所有希望、所有夢想全都和他有關。黛安娜和亞當注定要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了當黛安娜看見亞當時,那雙讓人難忘的、明亮的綠色眼眸;

想起了當她談到亞當時那柔情似水、容光煥發的神情。

而且,亞當也是愛着黛安娜的。凱西非常清楚這一點,就好像她對自己的感情那樣了然于心。

亞當把黛安娜當作女神一樣崇拜,他對黛安娜的愛慕如此純潔、強烈,而且堅不可摧。黛安娜對他亦是如此。

但是,凱西知道,現在亞當也愛着她。一個人怎麽可以愛上兩個人?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愛着兩個人呢?可是,仍然有一些事情是不可否認的。

她和亞當之間産生的那種化學反應、心靈的共鳴,還有将他們綁在一起的紐帶,這些都是無法忽視的。顯然,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一個人會愛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不過,擁有優先選擇權的人是黛安娜。"你還愛她。”凱西喃喃低語,感到一陣心痛。她需要得到确認。

他閉上雙眼:“是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天哪,凱西-對不起……”

“不,這很好。”她說。現在,她知道自己為什麽心痛了。

那是一種失落而空虛的痛苦,而且越來越強烈,“因為,我也愛她。而且我不想傷害她,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她,這就是為什麽我發誓不讓你們倆知道……”

“是我的錯。”他說,她能聽出他語氣中深深的自責,“我早就應該意識到,我應該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然後處理好這件事。而不是把你逼到一個你一直想要逃避的境地。”

“你沒有逼我。”凱西輕聲說,這是她的心裏話。她的語氣平靜而沉着。

現在一切問題又重新變得簡單明了。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我們兩個人都有錯,不過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再也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一定得保證。”

“不過,怎麽保證得了?”他沮喪地說,“我們可以在心裏盡情地自責——我可以恨我自己——但是一旦我們兩個單獨相處……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那我們就不要單獨相處,再也不要。我們不要挨着對方坐,碰都不能碰一下,就連想一想都不可以。”

她竟然在告訴他該怎麽做。可是她心裏并不害怕,唯一的感覺就是:她對自己所說的一切非常肯定。

他的眼神很憂郁。“我很佩服你的自控能力。”他說,語氣更加沮喪了。

“亞當……”她說。當呼喚他名字的時候,她的心又開始融化,“我們不得不這麽做。就在你回來的那個晚上,也就是星期二我的人社儀式之後,當我知道你和黛安娜……

哦,那天晚上,我就發誓,我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對你的感情而讓黛安娜受到傷害。我發誓絕不背叛她,難道你想背叛她嗎?”

他沉默了。她察覺到他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而且,她也感受到了他內心的那份煎熬。

他長嘆一口氣,然後閉上雙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還沒開口,她已經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他放開了她,退後一步。一股冷空氣從他們之間吹過,将他們分隔開來。

“不想。”他說。聲音中平添了一股新的力量,面容也換了一副全新、堅定的表情。

然後,他們望着對方,不像愛人,而像戰友,是決心要一起達到某個目的的同志。

他們已經放下了彼此的感情,将它深深隐藏,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這種新的親密關系甚至超過了男女朋友之間的信任。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要付出什麽代價,他們絕對不會背叛他們都深愛着的那個女孩。

他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說:“那天晚上你發的誓言是什麽?是從誰的《影之書》裏看到的嗎?”

“不是的……”凱西說,然後她頓了頓,“我也不知道。”她具體解釋了一下:“我想是我自己編的,不過現在看起來,它的來歷好像還要久遠一些。開頭是這樣的:?不管是一個字、一個表情,還是一個動作……夢……

他點了點頭:“我看到過那幾句話,很古老——不過力量很強大。你召喚了自然界的四大力量來給你見證,如果你違背了這個誓言,這些力量就完全有權利起來反抗你。你現在還想再發一次這個誓嗎?和我一起?”

他的這個問題太突然,凱西十分驚訝。但是她立刻毫不猶豫地大聲說:“是的。”而且,對于自己當初的這份堅決,她後來一直非常自豪。

“我們得用血。”他起身從後面的褲兜裏拿出一把刀。凱西一開始還有些驚訝,不過馬上就明白了。無論亞當是一個多麽善良的人,他都已經習慣了保護自己。

無須什麽特別的華麗辭藻,他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在昏的光線中,他的血液仿佛是黑色的。然後,他把刀遞給她。

凱西深吸一口氣,其實她并不勇敢,很怕痛……但她還是咬緊牙關,把刀放在了手掌上。

她對自己說:就想一想你給黛安娜帶來的痛苦吧!然後飛快地劃了下去。真的很疼,但是她沒有吱聲。

她擡頭看着亞當。

“現在,跟着我說……”他舉起手掌,對着滿天的繁星,“烈火,空氣,大地,流水……”

“烈火,空氣,大地,流水……”

“傾聽并且見證……”盡管只是寥寥數語,凱西仍然覺得那些自然界的元素真的被喚醒了,正在靜靜凝聽。

夜空就像突然被通了電似的,閃爍的星光似乎更加清冷、更加明亮。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亞當把手掌微微傾斜,黑色的血液滴落在參差不齊的草坪上,然後滲進沙土裏。

凱西像是被催眠一般,看得人了迷。“我,亞當,發誓絕不背叛我的信仰——絕不背叛黛安娜。他說……”

“我,凱西,發誓絕不背叛我的信仰……”她看着自己的血慢慢從手掌淌下,輕輕地說。

“不管是一個字,一個表情,還是一個動作,走路或者睡覺,說話或者沉默,都絕對不能透露……

她輕聲重複着他的話.。

在這片土地或者任何地方,如果我違背誓言,就讓烈火将我焚燒、空氣将我窒息、大地将我掩埋、流水将我的墳墓淹沒。”

她重複着他的話,當說到最後一句“流水将我的墳墓淹沒時,她感覺到咔噠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啓動了。似乎就在這裏,一段曾經被抽走的空間和時間的結構重新歸位了。她屏住呼吸,靜靜地凝聽片刻。

然後,她擡頭看着亞當,輕聲說:“結束了。”她指的并不是宣誓。

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結束了。”他說,然後朝她伸出滿是鮮血的手。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伸出自己沾滿血跡的手,握住他的手。

她心裏産生了一種感覺,也許這只是她的幻覺而已。她覺得他們兩人的血液交融了,然後一起滴落在地上。這意味着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随後,慢慢地,他放開了她的手。

“你會把這塊玫瑰還給黛安娜嗎?”她平靜地問。

他從兜裏拿出那塊玉髓,放在血跡未幹的手心裏:“我會還給她的。”

凱西點點頭,其實她想說的是:黛安娜才是那塊寶石真正的歸宿,也是亞當的歸宿。但是她說不出口。

望着夜空下站在懸崖邊上的他,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晚安,亞當。”然後,轉身朝外婆那棟窗戶依然亮着燈的房子走去。而這一次,他沒有叫住她。

“哦,對了……”凱西的外婆說着,遞給她一封信,“這是今天早上在前廳發現的。一定是有人從門上的投信口裏放進來的。那是星期天的早上,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她們正在吃早飯。一切都是那麽平常,這讓凱西覺得非常驚訝。

不過一看到信封,她的心跳就驟然停止了。信封的擡頭處寫着她的名字,字跡很大、很随意。不過是紅色的墨跡。

她撕開信封,裏面有一張字條。她一邊等着她的葡萄幹麥片泡好,一邊盯着這張字條,上面寫着:

凱西:

你看,這次我是以我自己的名義。今天找個時間到我家來一趟(6號樓)。我有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情想和你聊一聊。相信我,你一定不想錯過這個。

愛你的費伊,吻你。

另外:不要告訴社團裏的任何人你要來見我。你到了自然就會明白。

凱西立刻警覺起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給黛安娜打電話。

可是,如果昨晚黛安娜為了淨化那個骷髅頭已經忙一個通宵的話,這會兒肯定累壞了。她現在最不必見的人就是費伊。

“好吧,我就別去打擾她了……”凱西下定決心。“我先去看看費伊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我敢打賭,一定和那個儀式有關,或者是她想讓大家投票重新選社長。”

費伊家的房子在這條街上算是漂亮的了。一個女管家開門把凱西帶了進去。

她記得黛安娜說過,費伊的爸爸已經去世了。克羅黑文街很多家庭都是單親家庭。

費伊的房間是那種典型的有錢人家女孩的房間。無繩電話電腦、電視、影碟機,還有無數張光碟,所有家具陳設上都是那種富麗堂皇的、大片的花卉圖案。

堆滿了軟墊和繡花枕頭的床上也全是這種圖案。床頭櫃上有幾支沒有點過的紅蠟燭。凱西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等着費伊露面。

突然,床罩裏動了動,一只橘黃色的小腦袋伸了出來,是一只小貓咪,接着又露出一只灰色的。

“哦,你們這兩個小可愛。”凱西說,情不自禁地被這兩只小家夥給迷住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費伊居然會是那種養貓的人。她一動不動地坐着,讓她很高興的是,這兩只小家夥從床上爬了出來,跳到靠窗的位子,圍着她轉來轉去,還發出汽艇船那樣咕嚕咕嚕的叫聲。

一只小貓抓着她的毛衣爬到了她身上,在她的肩膀上搖搖晃晃地站立着。

凱西咯咯地笑着,扭來扭去。這兩只小貓長得都很可愛。

橘黃色的那只毛茸茸的,胎毛都還沒有褪完。灰色的那只毛色發亮、非常整潔。

它們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尖尖的小爪子紮在她的皮膚上。

橘黃色的那只小貓爬到了她的頭發上,在她耳朵後面拱來拱去,凱西癢得哈哈大笑起來。

她的肩上一邊爬了一只小貓,它們伸出兩只小爪子揉着她的脖子,想要抱她。她能感覺到它們冰涼的小鼻子。哦,多可愛、多可愛的小……

“啊!”她大叫一聲,“哎呦——哦,住手!你們給我下來!下來!”

她抓住兩只小貓,想把它們拽下來。但是它們和她的頭發纏在了一起,貓的爪子抓着她的頭發——

甚至還用牙齒咬住了,凱西終于還是把它們扯下來了,幾乎一把就扔到了地上。她急忙伸手去摸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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