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化形不易,得道成仙更是步步兇險步步應劫。萬羨青深知變強與活着的艱難,故而行走世間,若非大奸大惡之輩,她能寬待便都寬待了。

這般處事的原則,其實太過軟弱了些,然而萬羨青本就是花木精怪出身,心存慈悲喜好安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着這一分原則,萬羨青對牧嗔的行為持否定态度。

萬羨青:“若非我倆在他身側,你這随心随性的一箭,很可能就會致使一個生命逝去。你覺得這樣做,一點問題也沒有嗎?”

牧嗔面對這質問輕輕笑了起來,他又恢複了原先那股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只聽他說到:“我可是幽族啊,我怎會在意生死。于我,于整個幽族而言,死亡只是另一個開始,不,這樣說不準确。死亡是一個幽深的狀态,它”

“夠了!”

萬羨青忽而暴起,以笛代匕刺向牧嗔,卻落了個空。

牧嗔似是料到了萬羨青會發難,也有可能是他摸準了萬羨青脾性試圖激怒,或者是他果真意識警敏料敵先機躲過了攻勢。

然而,起手一招的落空,卻并沒有叫萬羨青停下攻勢。

萬羨青伸出雙指點上千雪笛,心念一動聚起靈氣之鋒劃破指尖。鮮血混着靈氣與木氣擦過笛身,順因着道法的最後一節,山崩地裂般的奔湧聲怫然而至!

霜雪如刀簌簌而下,漫天的血色冰晶有如催命的殺機,毫不留情地鋪滿了此間。

再不顧忌什麽暴不暴露,萬羨青鋪好千裏冰封就動起神識去捕獲四處游移遁閃的牧嗔。

人至盛怒之時,總喜歡動用肢體兵器宣洩戰意。

萬羨青也不例外。

密集的冰刀接連不止地鋪砸下來,牧嗔連使遁術躲閃已是目不暇接,再者舊傷在身他便是想就此熬個一時半刻也已經不能。再叫他應付萬羨青的拳砸棒打,實在是無能為力。

亓官奉釋放出一縷殺念覆蓋周身三尺消解刀風劍雨,連帶着花自重也被他順便罩了起來。

冰刀子刷拉拉地下着,并着幾聲拳頭砸在肉上的悶響和牧嗔的嚎叫,便成了此間所有的旋律。

四獸二人分別看着,那只叫月白的狐貍率先出了手。

亓官奉見形勢将變,對花自重道:“老實待在原地,出了圈子我便護不了了。”

花自重被這話搞得郁悶非常,他好歹也是個九轉修士,雖然跟萬羨青亓官奉比是差了些,但是讓他在這冰雨裏自行躲閃……應該不成問題……吧?

花自重到底是沒敢輕動,那瓢潑而下的冰刀霜刺,泛着猩紅的冷鋒,叫人多看一眼都太陽穴發漲發痛。真被紮到了實處,還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

言歸正傳。月白一個步伐邁出,亓官奉便輕煙一般落在它的去路上。這站位顯現出了他的意圖。很好懂,想過去?先過了我這關。

預想中的打鬥,并不沒有像亓官奉所想的那般展開。那碩大得好似丘陵一般的白狐,它身上漸漸亮起一團瑩白的光芒,那光盛到最熾,又由濃轉淡直至熹微。待到光芒散盡,一個清癯俊秀的青年僧人便顯現在了他的面前。

狐貍?僧人?

亓官奉摸不準這個叫月白的妖獸(僧人)到底是什麽來歷。在玄臻界中,修妖道者便以妖身入道,不得大道不化人形。但天生精怪妖魂一類又可先化人形自煉氣期重新修煉,以此法入道者直至得道前皆是人形。這二法皆是慣常,而能自妖态人形二者之間随意變化的,除了仙人,亓官奉不做他想。

不過此間已不是玄臻界。約莫隕靈界的妖族,多有幾門不尋常的手段也未可知?

只是無論如何,亓官奉都沒有率先出手。

而那叫月白的僧人卻先開了口。

月白:“這位施主,可否放貧僧一條去路。”

亓官奉也不跟他打着口舌官司,直接拒絕道:“不能。”

得了這一個冷冰冰的回答,月白也不惱,反而行了個稽首禮,再道:“那貧僧便多有得罪了。”

隐綠雙刀反握手中交叉着貼于身後,亓官奉的站步一前一後,身姿挺立緊繃微向後弓。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凝聚到了一個極點,有如拉到滿弦的弓,在等某個契機爆發。

他在等月白出手。

月白一手握持禪杖,一手拇指虎口扣住佛珠,他道了一聲佛號,一道青金色的雷霆便刺破天穹直直劈了下來。

亓官奉心頭猛地一跳,這雷霆比之天劫孽雷也有了三分威勢,但區區一個妖物竟也能禦使着清正浩氣的雷系術法嗎?

然而此下并不是分神的時候。亓官奉蹬地後跳,然後立刻穩住身形猛地前沖而去,燕剪刀法起手式——穿風剪柳!

隐綠雙刀拖着優美的纖細綠光在空中化出一對弧線,然而美中帶刺、帶決然殺機,那兩道弧光帶着摧金斬鐵般的鋒芒朝着月白的脖子齊齊抹去。

月白巋然不動,他只是輕轉手中佛珠,又念了一聲佛號,再引來一道青雷砸在亓官奉的雙刀去勢上。

亓官奉無法,只得變招再換身形。

不思如何防禦,反而以攻勢化解攻勢。這般重的殺心、這般強的戰意,即使掩飾的再好,這個叫月白的僧人,也肯定是妖獸無疑!

亓官奉心下定論,然而手上招式不停,站位更是連連變換,他有如一道輕煙飄蕩此間難以捉摸,卻又時時帶出一道道綠色的鋒芒彰顯存在。

殺機。

漫天飛舞的殺機。

然而月白依舊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他一開始還只是間或道一聲佛號,而随着亓官奉的攻勢漸強,他便直接頌念起了諸如佛偈經書一類的大段篇章。

每每綠光劃出,便總有一道青雷落下擋住攻勢。

任憑亓官奉如何舞動雙刀,接連不斷的雷霆總是能直直将其打斷。這來百回合的交手,亓官奉所取得唯一的突破,也只是割破了月白的衣袍,并逼得他擺弄了下禪杖來防罷了。

這般密集且密不透風的攻守相搏持續了半盞茶,率先耐不住性子的卻并不是亓官奉。

這可不是兩個人之間的戰鬥。此間尚有萬羨青對牧嗔的單方面吊打,以及蛇蛛二獸對黑兔的壓制。

随着黑兔的愈漸下風,以及牧嗔的靈力不濟,月白原還平和的面容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月白:“暫收金屏,到我這來。”

聽得此言,萬羨青冷哼了一聲。先前她不架設雲霧奇障陣法,只是覺得此間古怪不願多費靈力。眼下這狐貍僧人既做了攜人遁逃的打算,她如何能叫他如願?

“欺神奪智,若迷若昏。”

又是一道昏字訣使出。萬羨青被牧嗔所激怒,眼下這一道法決雖然依舊是昏字訣,可比之先前對付樓宴清時使的,卻不知道精妙高絕了幾十倍。

以神識審查時機,以無上道果所化靈力催動,八字一意蓋在牧嗔頭上,別說是想使遁術離開了,他站都別想站穩。

牧嗔中術,眼前果真昏黑一片,繼而便是四肢乏力靈力遲滞,直直倒去。萬羨青在牧嗔倒地前将其扣住,又将布在場上的風雪收回笛中。

亓官奉見此情景也收回攻勢去到萬羨青身旁站定,而原還在遠處觀望的花自重見到風雪驟停、兩人站位,也意識到了後續可能的發生,便也去到了萬羨青身旁。

原還在催動術法的月白,周身氣勢驀地一沉。

就像是将欲掀起滔天巨浪的海面,忽地雲開霧散靜了下去一般。原還打得熱火朝天的氛圍,因着萬羨青将牧嗔扣住這個動作的發生,竟就詭異地沉寂了下去。

月白的面上似乎罩了一層蒙月的烏雲一般。清寒的憤怒。翻湧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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