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在玄臻界時,亓官奉也不是沒遇到過怪詭的招數,然而他秉持一個理念,那就是力破萬法!

然而來到此間,這以往所向披靡無往不利的理念,卻頻頻失效了。

這讓他無端升起了煩躁困悶。

網繭朝着萬羨青直直而去,密集的刀光與煞氣,将那花團裝的網繭繡上了一層明明滅滅的紫綠光彩。

魔魅妖麗。然而無人欣賞。

任憑亓官奉如何施為,這網繭的去勢均是毫不受阻,待到它迫近到萬羨青身前一丈處時,依舊沒有将其打落的可能。

亓官奉毅然架起雙刀使起防禦術法,意欲以身擋下腹花蛛此招。

然而他的成算卻落了口。

萬羨青雖在專注吹奏笛曲《渡水》,然而到底留了三分心神關注此間。她見到了亓官奉的努力和意圖,然而以笛曲抗衡滄海倒灌,只不過是她信手為之,萬沒有叫亓官奉為她以身抵擋這詭異招數的道理。

悠揚曲調驟然一停。萬羨青以笛代筆淩空劃上一筆提鋒,三道尖利冰錐凜然而出,朝着腹花蛛刁鑽射去。

亓官奉與之心意相通,萬羨青既已放棄笛曲,他也便不再需要為她硬抗此招。

二人一左一右避離原地,那網繭撲空擊到了地上。腹花蛛也覺出了錐上寒意,也彈跳而起,直直退後了數十丈。

那包裹着幽紫煞氣有如花團的網繭甫一接觸地面,空氣中的水分便頃刻被吸取掠奪了過去。

五行之中,水相木相溫和潤澤,然而澤被萬物的饋贈之物,也能在轉眼之間變成無盡殺機。抽幹水分意味着血液精氣也将一并流逝,此招看似只是怪詭特殊了一些,稍作遐想,便能知道這其中的厲害與歹毒之處。

五行之術修至頂點皆具威能,然而腹花蛛此招雖也帶着一絲淺淺的真水大道的痕跡,可其衍化化生,卻歹毒得令人發指。

雖有言道,手段無正邪,正邪自在人心。然而這類招數,到底是有傷天和。萬羨青甚至都不願去想,若這花團蛛繭擊中凡俗生靈,其生命的臨終将要伴随怎樣的痛苦。生生被抽幹水氣精血,若拿它與世間最狠辣的刑罰相互比較,也該不遑多讓了罷?

牧嗔:“這蜘蛛在挑釁你,它說:你不是挺厲害、挺神氣的嗎?怎麽就躲開了?虛僞的人類修士!它中間有一段笑聲,我沒有翻譯,怪滲人的。”

萬羨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剛剛這腹花蛛并無發聲,這挑釁又是從何而來?

但此時明顯不是追本溯源的好時機,因《渡水》笛曲中斷,懸挂在空的海水已隐隐湧動了起來。

若這萬頃碧水垂垂砸下,那麽這金屏之中的所有人和獸,都将難逃一死。當然,這得除去仙人境界的萬羨青與亓官奉。

牧嗔又道:“這蜘蛛想跟你求和,原話是:這海水要是灌下來,誰都活不了,不若你我各退一步,你放我倆離開,我将這引海之法解去。”

他翻譯完便啧了一聲,揶揄道“這話也不知道是在騙誰,騙自己嗎?”

然而值此境地,也的确有如泰山懸頂将崩不崩,若果無法将這海水解決掉,貿然再對蛇蛛二獸動手,若它倆生了魚死網破的心思……

還真是不好解決啊。萬羨青心嘆了一聲。

萬羨青收回手中白笛。蛇蛛二獸見狀,只當是自己的言語起了作用,當即就有些興奮而迫不及待的扭動起了身體。

然而,下一秒的轉變卻叫它倆嘶鳴着劇烈掙紮了起來。

只見萬羨青擡手在空中一劃,一縷嗅之清淺而真意凝重的水木之氣生發此間。萬羨青自虛空之中,緩緩抽出了一支半開未開的染金白蓮來。

這蓮花普通得毫不起眼,比之一般靈植都要遜色三分。唯那時隐時現的金色頗有幾分古樸的真意,再多的,便沒有了。

然而,這蓮花一被招出。此間之人的心中,便齊齊鳴了警鐘。他們作為修士的直覺在瘋狂叫嚣着讓他們離開,若非此間之人(獸)皆具底蘊,恐怕果真會有人不顧一切試圖逃竄離去。

萬羨青将手中白蓮朝着空中水山推去。

對峙在一旁的蛇蛛見此情景當即出手出攔,卻被亓官奉的攻勢所擋下。

亓官奉:“憑你這髒爪子,也配去碰?”

旁人不知這蓮花是何物,亓官奉卻是知之甚深。

天地初開,濁氣下沉降為地,清氣上浮凝為天。而天地之中又分別存了半分濁清之氣以合陰陽循環。

修士心中之穢盡皆歸于舍蒙淵,于此淵中淤泥生發者,便是凡間那半分清氣的降生——守月蓮。

于極致污穢中綻放的純粹潔淨。仙人觸之尚且需要焚香祝禱禮敬天地四十九日,憑這海蛇蜘蛛的髒牙髒爪去碰也配?

然而亓官奉這般刻薄,卻是動了旁的怒氣。

逼的萬羨青招出守月蓮來化解局勢,到底是他能力有所不足。亓官奉悶悶地鑽進了牛角尖,故而此下動起手來,便格外兇狠毒辣。

只不管在場的人如何施為,那一支半開半合的守月蓮已飄飄蕩蕩鑽進了空中水山。

忽而山風輕過,天地便霎時暗了下去,偏又詭異,一輪瑩亮的殘月竟顯化在了空中。

殘月微光鋪下,衆人霎時浸入幻覺幻境。

月白的心中響起了梵音,牧嗔的眼前浮現了前生,将雲在幻境中再會金屏主,蛇蛛二獸則預見了自己的死亡。唯獨亓官奉靜靜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水中的白蓮漸漸打開。

心境忽明忽暗,他想見萬羨青,可萬羨青就在眼前,他又想見他的銜風孩兒,可銜風已死。他看到前塵不為所動,所見後事也寡淡如水。

亓官奉偏過頭看了萬羨青一眼,又神色未明地撇了回去。

只不管在場之人如何,那守月蓮已發生了作用。

那躁動得意欲崩塌的水山,在此刻翻湧成了碧波萬頃,偏偏每一次翻湧便要飄降下一絲半縷的水團。

一團團瑩瑩豔豔的水花凝成荷枝、蓮蓬、碩葉降到地上。甫一觸及地表,便又立時蒸發消散歸了天地。

衆人漸漸自那殘月幻境中掙脫而出,意識甫一驚覺清醒,卻又被眼前的壯麗境況震懾到無以複加。

亓官奉一刀了結了蛇蛛二獸的性命,然後去到萬羨青身邊,壓低聲音說到:“你可還記得,我們為何要來此異界。”

萬羨青一愣,随即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亓官奉為何會在這個檔口提起這件事情,只當是守月蓮引發的幻境觸動了他的什麽心念。便也就沒有往別處細想。

來此異界當然是為了求尋求契機。

玄臻界之中,能與天都對抗的也就魔府一家勢力。然而天都魔府之間卻又維系着某種不可打破的平衡。即便他倆有心攪弄風雲,若想将這二家綿延了千萬載的勢力毀滅,只憑玄臻界一界的底蘊,是萬萬沒有可能的。

而隕靈界之中雖然道法單薄卻頗具神異,若能得到某個族類的支持,知消反攻玄臻,想毀掉天都魔府雖然有些難度,但叫其遭受重創大傷元氣,卻還是能做到的。

萬羨青又想了想近來的行做,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怠惰之處,便徹底不再去想亓官奉這話了。

亓官奉見此情景,目光暗了一瞬。

水山漸隕,蛇蛛二獸也已塵埃落定,此間之事算是暫告段落。眼下緊要之事,便輪到花自重與殊桐之間的糾葛羁絆了。

萬羨青接過自空中落下的守月蓮,擡手憑空虛畫,又将這白蓮藏進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天色回歸晴明,然而衆人卻依舊好似大夢未醒。

萬羨青輕笑着出聲提醒道:“該下海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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