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津津有味
暮楊明顯感到自己的定力不夠，姜唯的鼻息正在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胸口。
他想知道她是否真的睡着了，開始問她問題，“你喜歡吃什麽糖？”
“巧克力。”
姜唯是在一種無意識的狀态講出來的，這種感覺讓提問的人很興奮。
“那你喜歡什麽顏色？”
“大海。”
暮楊偷笑着，還挺有想象力。
“有喜歡的人嗎？”
暮楊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他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姜唯像被什麽卡住了，眼皮要睜卻睜不開，一只手移出來在暮楊腰間亂摸起來。
“我的水仙呢，我送他的……”
緊接着是整個人懵懵地直起身子，雙手在暮楊身側擺動着，“去哪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這般摸來摸去和肆意的挑逗沒有區別。
“你……”
暮楊的喉結滾動，頭上的一根勁可能随時崩斷。
他一把将姜唯扣在懷裏，還好民宿的床墊不是那種軟塌塌的，不然他們兩個肯定會翻倒過去。
只顧着想這些，臉頰前一刻卻有一種濕潤輕柔的東西滑過，比花瓣還重一些，比雨水還輕一些……
他是錯過了什麽？
現在姜唯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香橙的氣味又在肆無忌憚地侵入他的鼻子。他不能讓姜唯再這麽欺負自己了，哪怕她現在是個酒鬼。
他拖住她的後頸，緩緩移到眼前。食指試探着觸到她的唇邊……
頭發又亂了，濃密又柔軟，蜷曲在暮楊的手臂上，像池塘下纏繞的水草一樣。
此時此刻，他心甘情願地成為那個溺水的人，那個叫水仙的少年。
“呃？”
姜唯掙紮起來，從暮楊身上快速跌到床下，稍稍清醒過來。
“你怎麽在這？”
姜唯抹着自己的嘴角，感到一絲異樣，伴着腦袋裏的眩暈回想起剛剛發生的情景。
暮楊伸手拉她，“起來，別在地上坐着！”
姜唯低頭看見自己腰間裹着暮楊的上衣，迅速扯下來扔到一邊。
“誰要你管！”
“嗯？”
暮楊帶着幾分得意，饒有興致地觀察她，幹脆抱膝坐到她對面。
“你親過那麽多人，還沒親夠？幹嘛還……”
姜唯憋紅了臉，說不下去後面的話。
“你把話說清楚，我以前親誰了？”
暮楊邊說邊笑，手指繞上姜唯的一縷發梢。
姜唯沒有徹底酒醒，注意力還在對話上，顧不上他的小動作。
“你昨天才親了姜怡珍，還有李彩迎去過你的房間！”姜唯指了指樓上的套房，又補充道，“還有去畫室找你的雲彤……連村口的狗都喜歡你！”
“姜唯，你罵我！”
暮楊瞪圓雙眼，看似氣憤，實則嘴邊強忍着笑意。他從來沒想過姜唯會在心裏有一本賬，全記得呢！
女人頭一歪，氣哄哄地躲開了他過去摸人家臉的手。
“我沒有親姜怡珍，只是為了拍照，不信你可以去問攝影師。還有其他人也不是你看見的那樣，我和她們沒關系！”
不知道姜唯有沒有入耳，只因為鈴聲又吵鬧起來，姜怡珍的電話踩着點打來。
“她不回來了，你也回去吧！”
姜唯松開手機，頭向床邊一仰，又要睡過去。
暮楊無奈地搖着頭，攙起女人緩緩走到床頭。他掀開被子，将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到一邊，讓姜唯能有地方躺進去。
“你放心，我要把你的手治好！”
“嗯。”
姜唯在被窩中閉着眼睛，一只手拉住暮楊。
“治好了，看你畫畫……你還畫森林、大海……”
暮楊心頭一熱，手臂上也湧來一股暖流，大約是欣慰的感覺，石頭上開花了，原始人開竅了。
他哪裏舍得走，正在思考着下一步做什麽。
***
雲都機場，暮楊與姜唯結伴回陽城。窗外雲層很厚，淅淅瀝瀝下着小雨。他們的航班延誤，兩人百無聊賴地在座位上等通知。
暮楊從超市買來一盒巧克力遞給姜唯。
“送你的！”
巧克力的盒子是一顆飽滿的紅色愛心，正面不免俗地印着英文love之類的字樣。
姜唯遲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試圖打開盒子同暮楊一起嘗嘗。
暮楊見她那副笨拙又遲鈍的模樣，想生氣又感覺好笑。他脫掉外層的夾克，搶過姜唯手裏的盒子，輕扣一下即打開了。
“好像有四種口味。”
暮楊介紹着，将紅色盒子捧在胸前。
“你的衣服髒了……”
姜唯一眼瞧見盒蓋背後的紅色印跡，乍一看以為是包裝盒掉色了，可那些印子又有深有淺，隐約還泛着珠光……
“什麽，你是說我的衣服？”暮楊向下瞥了一眼，有點埋怨地說道，“還不是你弄的！我沒有衣服換了，只能先穿着。”
姜唯把身子向後靠，根本想不起來衣服是怎麽髒的，可那一瞬間，暮楊親她的感覺猶在。
她心頭一慌，這樣推斷的話，男人胸前的的印跡明顯是女人的唇印和眼影。酒醉之後的記憶是不分時間順序的，她也記不清是暮楊先過來，還是她先過去的。
難道是糾纏在一起很久？她難以想象，于是決定不去承認。
“誰說是我弄的？你說是就是，你有證據嗎？”
姜唯取走一顆巧克力塞進嘴裏，眼睛瞟向別處。
“有啊，你躺在我懷裏，講你喜歡吃巧克力，還告訴我很多別的事情。”
姜唯匆忙用另一顆巧克力堵住暮楊的嘴，狠狠道：“公共場所，你小點聲！”
她接過盒子，将椅背上的夾克塞給暮楊，“快穿上！”
“讓我算算，這好像是你毀的第二件衣服了。上一回讓你賠，你也不承認，真是的！”
姜唯不再理他，揉搓着眉心，開始整理昨晚到早上的記憶。
姜怡珍歸來時，她還在蒙頭大睡。
鬧鐘把她叫醒後，睜眼看見的房間，物品比前一晚要整齊。姜怡珍誇她把屋子收拾了，還把自己的妝卸得幹幹淨淨。
她猜測姜唯沒喝那麽多酒，只是一時不太清醒，害得她被暮楊責怪。
“你們什麽都沒發生嗎？” 姜怡珍想聽八卦。
姜唯搖頭，習慣性裝傻。
她往被子裏縮了縮，身上的短衫仍在，裙子的開口仿佛扯得更開了，也在。這一身行頭都是借姜怡珍的，被她睡覺的時候蹂躏得不成樣子，所以不讓主人看見。
姜怡珍在另一張床上換衣服，一邊整理自己一邊感嘆道：“哎，我一聽見你接我電話的時候，我的心就涼了一大截！”
姜唯不懂姜怡珍的腦回路，只記得那通電話讓自己清醒了很多。
可再後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所以是暮楊幫她卸妝，幫忙收拾的屋子……
姜怡珍嗅出一點不對勁，正要發問卻被姜唯的話搶先。
“那你呢，你晚上去哪了？給我講講呗！”
“沒空！我還得去開店，一會兒有車來接你們……” 姜怡珍還是不放心，有些神經質地坐到姜唯身旁，望向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暮楊昨晚可擔心你了！你要是瞧不上他的話，我覺得有點可惜。”
姜唯回想着姜怡珍的話，時間不知道又溜走了多少，她機械地咀嚼着，一顆一顆地，吃下了大半盒巧克力。
航班的消息仍沒有更新，暮楊閑逛了一圈重新回到座位上。
一只白色耳塞堵上姜唯的左耳，舒緩的鋼琴曲響起來，另一只在暮楊的右耳上，複古的有線耳機。
這曲調很熟悉，似乎在哪聽過，很久很久以前仿佛也聽過。
“在你家聽過……”
姜唯想起來了，上一次只聽到一半，她看着暮楊的側臉，什麽意思，還在提醒她賠他衣服？
暮楊将手機擺在姜唯眼前，鋼琴聲結束，他又放了原版的曲子，是王菲的一首老歌。
……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着迷
……
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
不說一句緊緊抱我t在你的懷裏
……
機場的廣播響起，座位上的旅客紛紛起身，人來人往之中，有一對年輕人遲遲沒有動靜。
女人微微靠在男人的肩頭，什麽都沒有說，手裏的巧克力盒子已經空了。
***
回到陽城，生活的節奏快起來。姜唯辦完房産買賣手續，暫時搬入同事小唐的住所。
原本和小唐合租的女生要離開，但事情有變，最後成了三個女生合租普通的兩室一廳，姜唯的通勤距離也變遠了。
那段時間，漁歌會新址的項目正在收尾，姜唯經常加班，索性回去的時間也很晚，并沒顯得太擁擠。
暮楊在文化節上參賽的紙燈得了獎，即便是化名也阻止不了文金山的傳統藝能——造謠。
坊間流言四起，說暮南舟與南松鎮的姜家有聯系，再結合姜唯之前的緋聞，網絡寫手将商戰、贗品、老少戀等抓人眼球的內容混合在一起，就算不信的人，讀起來也津津有味。
姜怡珍耐不住火爆的脾氣，在征得姜唯同意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姜老太。
不管文金山何許人也，姜家兩位姑娘都還沒成家，怎能容忍這種負面消息到處散播！
姜老太還是位與時俱進的開明人物，不會死守着過去那種口口相傳的手工工藝。她明白姜怡珍經常念叨的産品化思路，還有現代化造紙生産所需要的精确的、标準化的流程。
再三權衡之後，她決定會一會暮南舟，親自站出來辟謠。
這對于姜唯來說是件好事。
過去奶奶強烈不許她提“翅霜紙”三個字，她總覺着老太太內裏是壓着心事的。因此，研制特殊紙張的計劃，她只能謹慎低調，在暮南舟與姜老太之間小心平衡着。
回到陽城，她借助大學同窗的關系，将采集到的南松樣本送入實驗室檢測。
依托現代化的高端設備，多項數據的準确性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要進行下一步研究必須有更多的對比實驗。
一位有工業生産經驗的老教授提示姜唯，在紙張研究圈子中，暮雲博物館的內部收集的數據是國內頂級水平的。如果能與他們合作，能夠少走很多彎路。
而且姜唯是想要複原一種古紙，自己沒有一定量的古代收藏品，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