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岡昆夭父子雖然心焦,然而他倆見着另一尊昆灼的木雕時,率先生出情緒卻是懷疑。
然而,不知是因為血緣天性的驅使,還是出于“搶到了總不會虧”的心态,昆岡昆夭父子依舊在短暫遲疑後出了手。
萬羨青自然不會叫其輕易得手,只是攻心為上,她也不把木化的昆灼收回袖中,而是驅動事先設置好的陣法絆住了昆岡父子的行動。
借着陣法掩映,萬羨青在昆岡昆夭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把昆灼收了起來,然後又借着滿地的木氣,直接在原地再造出了一尊一模一樣的木雕來。
當然,她還加了點料。
禪院之外的陣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種數量的先期準備,只用了三日就竣工,其質量品級可以想見。
然而萬羨青原本也沒打算用這些陣法轟殺掉仙級的雷獸。這太困難。傾家蕩産也不一定能夠實現。
所以那些拔地而起刺天而去的木錐,實際起到的作用只是遮擋昆岡父子的視線罷了。萬羨青需要的時間不多,一個恍惚便夠。萬羨青堪堪趕在昆岡父子突破路障前,完成了木偶的偷換。
萬羨青見到兩人直朝昆灼而去,也不阻,反踏地而起朝那木偶打去一團柔風,叫其能更快地進到昆岡父子手中去。
昆夭卻以為萬羨青是要損毀木偶,情急之下直接變出原身加速繞到木偶身後為其擋下。
萬羨青倒是沒料到這對兄妹的情誼這般深厚。只是感情愈深,到時發現被騙,升起的怒火也會愈發熾烈。
只是雷獸本非善類,且一再尋釁滋事,萬羨青便也就狠了狠心、收起了最後一絲柔情,全然投入到了戰局的運營之中。
枯芳迅捷游走帶出墨痕一片,在衆人意識尚未升起警覺的電光石火間,作為仙級修士的昆岡先一步覺出了危險的征兆。
昆岡欲阻,然雷獸只善雷法肉搏,他對昆夭與木偶的貼合根本無法阻止。
昆岡:“夭兒快躲!”
萬羨青:“晚了。”
一言既罷,術法立出。
先前萬羨青借枯芳筆繪下的文字,以某種不可見的形式顯出了它的能效。
就好比鐘與樁的關系,形似昆灼的木偶是“鐘”,枯芳繪下的文字是“樁”,通過萬羨青靈力的推動,兩者形成了“碰撞”,而“鐘聲”便是——
爆炸!
前一秒還綠意森然漫天木氣的空間,頓時被昆灼身上爆發出的殺氣所灌滿。
昆夭首當其沖。這殺氣自然取自亓官奉,而魔君級別的殺意是帶着毀滅性的鋒度的。然而萬羨青到底是留了情,那殺意凝形非是刀刃形狀,而是一枚枚細錐。
昆夭被那殺氣刺出了數十血洞,脖頸上的,胳膊上的,肩胛上的,軀幹上的,大腿上的,密密麻麻的傷口一瞬乍起,昆夭的身軀幾乎支離破碎。
無窮的痛楚壓在昆夭身上,他欲嚎,卻無法發聲。
萬羨青并不給昆岡言語宣張的機會,她直接擺出百來個昆灼木雕四散着設在周遭,她假做輕佻道:“昆灼真身就在這一百二十一個木偶中。我們來做一個游戲如何?”不等昆岡做出回答,萬羨青徑自快速接到:“你先挑一個,如果挑對了,那麽游戲結束;如果你挑錯了,則另選一個木偶将其砸碎,然後再度重新挑選。”
昆岡的雙眼不禁被怒火充紅,無論是倒在血泊中瀕死的昆夭,還是被當成玩偶取樂的昆灼,一雙子女皆被眼前這女修這般折辱摧殘,昆岡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飲其血!
萬羨青見昆岡只是看她而不作答,又假作冷臉道:“既然你不想玩,那我便把這一百二十一個木偶盡皆毀了吧!”
萬羨青言罷便提筆意欲繪畫陣法,卻在她剛擡起胳膊時,就聽得到一聲包含殺意的清冷聲音說到:“我選這個。”
萬羨青挑眉:“不對。現在你得”
沒等她把話說話,昆岡直接擡手砸出一團雷光轟碎了另一尊木雕的腦袋。
“這個。”
“不對。”
一聲轟響。
“這個。”
“不對。”
一聲轟響。
……
這樣的對話與動作,足足重複了五十九次,也就是昆岡選了五十九尊并擊碎五十九尊木雕之後,他依舊沒能找到昆灼的真身。
而眼下,便已就只剩下三座木雕。
昆岡冷聲道:“若到最後你告訴我昆灼不在此列,我便是上天下海追至幽井,也要你付出代價。”
萬羨青冷哼了一聲,“代價?到底是誰出爾反爾在先?又是誰縱子行兇逼得人遠走他鄉?你自恃力量便為所欲為,可料到有此一遭?”萬羨青言罷便一揮手,直接将剩下的三尊木雕統統擊碎。
“呵,耍你怎麽了?你能奈我何?”
“嘭”地一聲巨響,一道粗如水缸的雷電直直劈在了萬羨青事先站的地方。
萬羨青料定昆岡會因憤出手,故而擊碎木雕之後便直接使了遁術與他拉開距離。這便是料敵機先,然而叫萬羨青心下升起警覺的是,昆岡的術法似乎詭異的快,且那般聲勢浩大的雷霆,她竟然覺察不出半點靈力的痕跡。
難道是幻術?可那雷電确實将地面砸出了一個深坑,那四走的電光游蹿所過之處,也盡皆爬上了焦黑的痕跡。這理應不是幻術才對。
只是無論昆岡使的是什麽戰法,萬羨青皆有信心将其接下。非是狂妄,而是自信使然。
千裏蓮沼鋪出,萬羨青在這蓮池之中不斷使用遁術變幻身形位置,每每換過陣地,皆要朝昆岡打出一道木氣沛然的攻勢。
起初,昆岡還有餘力招教應對甚至反擊,然而在這暴雨般的攻勢之下撐了不過半刻,昆岡便逐漸顯出了疲态來。
疲憊便會遲滞,遲滞就意味着應對無法及時。
昆岡身上漸漸添上傷口,他那一身引以為傲無所不防的鱷皮,不僅不能阻擋掉萬羨青的攻勢,眼下甚至已被撕得翻起了倒卷。
昆岡修仙數百載,征戰無數,殺敵萬千,越級挑戰也是常勝,生死一線歷練了不下百來回,可眼下這遭遇,卻叫他一點反擊的心思也升不起來。
萬羨青的攻勢其實并不如何刁鑽,甚至帶着股戲弄意味的放水,然而即便是這種程度的攻勢,昆岡也依舊找不到破解的法門。
他也曾全力催動仙元引來雷霆橫掃此間,然而在那雷霆的轟炸下,別說殺傷萬羨青了,連那嬌弱危脆的池中蓮,竟也一朵未凋未毀。
最叫人心灰意冷的事情,非是身死,而是看不到希望。而眼下,昆岡便灰了心。
然而,修士之間的戰鬥永遠不是兩個個體的鬥争。
昆岡:“你為妖族,既已成仙,何故與我雷族過不去?須知,我雷族之內妖仙足有三十名,你若殺我,便不怕報複嗎!”
萬羨青卻不正面回答,只問他:“你可還看得見你帶來的妖兵?”
昆岡受此“點撥”,心下當即警醒,只是不做言語。
萬羨青自顧自道:“此間已設下雲霧奇障大陣,即便是鬧個沸反盈天殺到血流成河,也無人聽得着見得着。即便你有眼線設在後邊兒接應,有這陣法擋着,自外向內看,他們只會看到你跟鳳王打起來了而已。”
昆岡失聲:“不可能!休要诓我,此等陣法聞所未聞!”
萬羨青:“無妨。你信與不信皆是要死的,如何騙過雷族、如何應對雷族,便是我的事情了。端的是與人無尤。”
萬羨青忽地一頓,複又神色微妙地補充了一句:
“你就這般肯定會有人為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