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近到鳳王行宮時,鳳怫剛批理完族裏的事務。因着先前鳳苔遣人來報備過,所以鳳怫也知道今日中午鳳屠等人會回來。故而衆人剛進到行宮,鳳怫便知道了。
只是無人來迎。
待到衆人禀了門外侍人,收了傳令,進到殿內,卻并沒得到鳳怫的正眼和招待。只見鳳怫坐在上首一雙明目定定地看着鳳屠,眼中情緒複雜,面容上卻帶着幾分隐忍薄怒。
想來這兩人之間該是有一段糾葛未解才對。
這般對峙了良久,誰也不願率先打破靜默的氛圍。鳳屠倒是想說些什麽緩解尴尬,然而他被鳳怫這般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搜腸刮肚而來的俏皮話也就實在說不出口了。
好在最後鳳怫沒讓衆人等太久,吩咐了一聲:“苔兒,帶三位賓客下去歇息,晚宴時分你再親自把人帶來飲冰殿。”
鳳屠聞言也欲離開,卻聽得鳳怫忽然拔高了一些聲音喊到:“鳳屠你留下。”
一言既罷,鳳屠還未做出什麽反應,鳳苔反倒小跑了起來,他一邊跑還一邊給萬羨青等人使眼色。待到衆人皆出來了,鳳苔才心有餘悸地跟衆人解釋到:“每當父親跟雲叔獨處,場面總是十分難看,摔杯砸盤還算好的,前些年的時候,光他兩人燒掉的宮殿都不止十座了。”
萬羨青心道:這兩人的關系竟這般惡劣?實在看不出來啊。
鳳苔将人帶至賓客居所,又有一陣囑咐:“我先帶你們下去歇息,晚上我再領你們去飲冰殿。開宴前你們可以随意逛逛,只是別靠近先前那座斷務閣才好。”
衆人應了,便自去裏屋歇下了。
萬羨青卻與亓官奉說到:“我在此間行做不便,你去打探一二。但凡有異常之處都留心一二,尤其是與溫度有關的信息。我心中有些猜想,只是尚不明晰也無依據。”
亓官奉應下,化作一縷青煙遁去。
他這一去,萬羨青便孤身一人留在了房中。此地炎熱,布景更是以金紅二色為主,這無疑令萬羨青心中愈發燥熱。萬羨青心中也覺奇怪,她也不是沒進過岩漿熔液,怎的這地方竟叫人這般難耐?
萬羨青捏着亓官奉給她的煞氣精粹,試着打坐靜心。她這一靜下來便好受了許多,只是心中燥煩未能盡去,依舊存着一股纏在心頭,萬羨青也卯起了一股勁兒誓要将這怪異感受徹底斬滅。然而不等她祭出法寶,時辰已然到了逢魔之刻。亓官奉也趁着黃昏回到了屋裏。晚間還有夜宴要赴,時值此刻,鳳苔随時會找上門,屆時叫其發覺亓官奉的行動便不妥了。
然而待亓官奉回到屋中,鳳苔卻久不來,青奉二人也不知道鳳族規矩便只好等着。此期間,亓官奉便把一下午的所見所得與萬羨青交代了一番。
“如你所言,這鳳宮之中的确頗多古怪。依我之見,甚至有些邪門了。我使殺魂七步隐秘勘探着,這鳳宮之中竟足有七百二十六座宮殿。這數量未免太過龐大,且這些宮殿制式皆不相同,排布陳列也頗有雜亂之感。半點規劃也無。只是這都還沒什麽,最叫我不解的是,這些宮殿竟然都是空的。半個住人都沒有。我又尋了幾間大些的宮殿進去瞧了,裏邊兒的擺設用具皆是上用齊全的,只是許久不曾用,已然落了一點薄灰。你想,在鳳族這般炎熱的地界竟都能落灰,這得多久沒人走動了?”
萬羨青:“七百華屋卻無人居住,确實古怪。”
亓官奉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我還探到了鳳族的秘地,只是不得入。”
萬羨青:“如何知道之秘地?”
亓官奉反問:“雨從何處降落來?”
萬羨青:“你是說……”
亓官奉知其知會便未往下說。然而得知這一處信息,萬羨青卻不禁沉思了起來:若以五行論,鳳族炎熱蓋應火元充沛金元衰退之故。但如果這火元之所以,是因為存在一個固定源頭的話,這源頭的所在必然就會被鳳族保護起來。火元豐沛于鳳族而言百利無害,他們自然不會叫其被人輕損。只是……
萬羨青:“只是這源頭有何異樣?”
亓官奉:“這正是我要說的。如這類五行之源的物事本應嚴加保管才是,然而這火源卻只是随意安置在了那些宮殿之中。你道奇不奇怪?”
萬羨青忙問:“你可試着進去過?”
亓官奉搖了搖頭。萬羨青見其否決,心下稍安。這類一族秘地總會有些“門檻”,尋常人若輕易步入,十有八九會遭到反噬。雖說隕靈界中陣法一道式微,即便是鳳族這樣的大族,大約也不能拿出傷得到亓官奉的陣法,然而世間陣法術法萬千,誰又能說自己能夠完全避過呢?若他一個不慎行差踏錯了一步半步叫鳳族發覺了,到時候便難收拾了。
萬羨青:“我料想今晚夜宴上,鳳王許會拉攏你我。屆時我倆只管應了,待住進此間探查信息也便宜些。”
亓官奉卻想到了另一層:“這地方這麽炎熱,你經得住?”
萬羨青輕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呢嘛。”
二人已然覺察到鳳苔到來,于是只挑些無傷大雅的話來說,待到鳳苔近到房門時,便只聽到了萬羨青的後半句。
鳳苔扣了扣門,得了應聲便進來了。
鳳苔:“夜宴将啓,二位随我來吧。”
萬羨青應了聲好便與起身朝鳳苔走了過去,亓官奉随之起身跟在她後頭。二人神色輕松淺帶笑意,全然不似議論過緊要事務的樣子。
鳳苔喚了兩人又去請狐王,而後一路引領,帶着三人進到了飲冰殿,也就是此回夜宴的所在地。
飲冰殿中置着十六盆冰,降溫之餘且久而不化,應非俗常水凝之冰。待衆人坐定,羽妖侍從魚貫而入,各人手中皆執一盞佳肴美酒,迅速而靜默擺到了衆人案前。
爾後笙歌起,這便算是開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