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魔天大樓裏,下班時間人流反轉。
蔣臨書今天上午事情實在太多,忙起來中午就沒有吃飯,到下班時間胃裏已經開始微微抽痛起來。
他一邊快速的把新處理好的文件發送給沒有任何消息的江汀,另一只手微用力按住胃部嘗試止痛。
在和她的消息界面裏可以看到,她上午只發了兩條消息給他。
〖蔣助理,可不可以幫我把這些東西購置一下?〗
另一條是一份清單。
“烤箱,果汁機,豆漿機,咖啡機,空氣清新淨化機……”
曾寬易不知道什麽時候湊了頭進來:“蔣哥……我那還有一個文件沒改完。但是我今天有一哥們生日,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了,我實在是推不掉了——”
蔣臨書沒擡頭,邊浏覽購物網頁邊回答:“你去吧,剩下的我來弄。”
“好嘞。蔣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曾寬易:“那子回頭請你吃飯,我就先走了。”
蔣臨書:“嗯。”
終于,等人風一陣似的走了之後他才眉頭一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胃藥和止疼藥,搖出兩顆就着桌上的溫水吃下去。
然而胃裏的陣痛并沒有得到什麽緩解。
他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不早了。然後果斷的拿了鑰匙起身,利索熟練的關了辦公室的門,在路過江汀的辦公室順便幫她也關了。
這時口袋裏的電話也終于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盯着屏幕上的備注,胃裏隐隐作痛,頹然有種往下滑的沖動。但是理智把他拉了回來。
電話剛接通,她的聲音傳來:“蔣助理,我剛剛手機沒在身上,所以沒有接到電話。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原本胃裏的抽痛一陣一陣,此時更添頭疼。
他覺得比起在這裏計較為什麽她現在才回電話來說,他更應該先去飯館吃點暖烘烘的飯菜。
“蔣特助?”
電話那頭看他半天沒有聲音以為他沒聽,“有什麽事嗎?”
蔣臨書:“大小姐。下午打電話給您是因為有兩個會議需要您參加。由于您不在,我已經擅自将會議推遲到明天了。向您報備一聲。”
那頭的江汀被他噎住。
一口一個“大小姐”“您”,叫得是恭敬有禮。
可怎麽她聽着就是覺得心裏不舒服呢?
江汀:“會議?公司的會議我平時都必須在嗎?”
她沒回來的時候,那麽多會議也沒看見就不開了?
蔣臨書知道她不好唬,也的确沒想過要唬她,如實道:“也不一定。不過大小姐您剛回國,介于其他高層對您的初印象……我個人建議你還是出席比較好。”
江汀心想,初印象?
上次的視頻嗎?
那确實就是小學生行為呀。殺雞儆猴罷了。她高興。
不過他這意思這不就是讓他在公司老實待着,好好表現争取讓那些高層真正的認同她的意思嗎?
“可是我沒時間哪!”她故作遺憾:“蔣特助,你看我剛回過。朋友們一個約一場,我趕場子都趕不急。哪有什麽時間守着開什麽會議。而且,這公司的會議,一開就是一兩個小時。我實在坐不住呀。”
蔣臨書眉頭皺緊:“大小姐——”
“蔣助理您辛苦啦!我覺得不管我在不在,您都一定會把公司大小事務處理得僅僅有條的!加油!”
“我先挂了!”
電話那頭話音剛落就只聽見電話挂斷的“嘟嘟”聲。
仿佛□□後的餘韻,她的聲音還回蕩在他耳邊。
他嘆息無聲。
關了電話屏幕,死壓着胃部。
心想,算了。
*
第二天早上七點。
江汀昨天喝酒喝到了淩晨,還沒醒,門鈴就響了起來。緊接着就是震耳欲聾的電話鈴聲。
她昨晚接近淩晨一點回的家,搞完洗漱躺倒床上的時候已經一兩點。
昨天酒喝得多,現在多少有點頭疼頭重的。再加上昨天尤其不好的經歷……
比如被周琳琳和他男朋友惡心到了。
宿醉,少覺,再加上天生起床氣,她現在多少有些狂躁。
電話接通,她本來罵人的話因為無意間瞥見了來電顯示,頓時默默又咽回肚子裏。
“蔣臨書——幹嘛呀……”
最後她聲音裏多少帶着一些嘟囔和軟糯。
蔣臨書微愣,一旁的老馬還要問:“,這些放這裏?”
他回過頭:“放門口吧。”
然後回過神同江汀解釋:“大小姐,你的行李已經從酒店搬過來了。還有你昨天發給我要買的那些東西也已經買好了,今天一起帶了過來。”
“我們現在在你家門外。”
他在極力的暗示她開門。
雖然知道她可能還沒睡醒,也很有可能爆發她大小姐的脾氣,但是沒辦法。
只有這個點他能抽出一些空餘時間,再晚一些他要去醫院看江逞,還有無數的資料表格文件要處理。
他沒想到,過了這麽幾年,她回來了能幫她處理這些細小私事的還是他 。
江汀電話裏沒說話,但是門開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昨天好不容易停了的雪又飄了起來。雪飄加冷風。樹上的枝葉沒抗住,已經所剩無幾。
江汀珊瑚絨睡衣站在門口,跟個迪士尼公主似的。
小女生。
她感受着絲絲冷風,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似的,擡手将睡衣連帽戴在頭上遮住剛睡醒還沒有整理過,亂糟糟的頭發,以及毫不客氣刮過來的冷風。
東城的冷風刮起來,總是帶着一股淩厲的冷勁,她不受控制的縮了縮脖子。
蔣臨書一邊同手下的人交涉一邊沖站在門口她說道:“大小姐,這裏我來安排,你先進去吧。”
江汀原本是想要不要上去幫一幫他們。
畢竟四年在外的學習也讓她學會了體貼和關心別人。不過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她也就不假惺惺了。
這麽想着她頭也不回的進了屋裏頭,然後坐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剛剛在門口站了一會,沒穿襪子。這會兒腳已經都冰冷的了。
蔣臨書跟着去了倉庫,熟門熟路,臨走前,瞟了一眼沙發上的小可憐。連帽沒有取下了,不說話,沒睡醒。
江汀沒擡頭瞥見他那雙大長腿。
然後不過一會他就搬了一臺暖腳爐回來。
江汀眼睛頓時一亮:“我家還有這個?”
蔣臨書幫她插好電板,又找了小棉被給她蓋上:“你只用過一次,不記得也難怪。”
“用過一次?”
她努力回想,一時間也沒想出什麽,腳上熱氣倒是上來得很快,腳下暖和了,心情也跟着變好了不少。
老馬從倉庫回來,想同蔣臨書唠上兩句:“蔣特助,這江大小姐家真是大……”
完了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兩個人在一處。
蔣特助還再給江大小姐蓋被子。
這蔣特助背對着他,所以他什麽表情他是看不清的。但是江汀眉頭皺得緊巴巴他是看得清的。
作為過來人他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麽。
莫不是蔣特助哪裏又得罪了這位大小姐?
蔣臨書幫她掖完被子回頭看到老馬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他說道:“老馬,麻煩了。你可以先走了,待會我自己打車回公司。”
老馬好心道:“蔣助理,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我順路帶你一程。”
蔣臨書想了想:“那你稍稍等一會。”
“行嘞。”老馬又看了江汀一眼,說不上尊敬的朝她木木的點了下頭。
江汀搞不明白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迷,回了一個假笑。然後看着面前居高臨下的男人,問:“蔣助理,還有什麽事嗎?”
他又是半低着頭,明明是很恭敬的樣子,江汀卻總覺得他這副态度像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一樣。
總而言之,她就是不喜歡。
蔣臨書:“大小姐,公司的上班制度和員工的總體規章制度昨天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離裏了。”
江汀沒明白他什麽意思,但是拿出手機看,的确是有兩封未讀的文件。
她點開。
其中一個文件一共五十多頁。
她的腦袋突然又痛了起來。
在點開另一個文件。大标題:員工冬季作息之間表
早晨上午時間:八點半。
八點半?
一瞬,她總算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
這是嫌棄她上班不準時?
一時間,她竟然也分不清到底她是老板還是她是老板。
好吧。
她雖然現在還只是代理,但好歹也是有實權的吧。
她在心裏哼了兩下然後把文件都給關掉。
“八點半上班,”她眉毛往裏上揚,眉頭皺着:“蔣特助,你不覺得太早了嗎?”
反正她起不來。
殺了她吧。她可是大小姐。
蔣臨書早知道她有一身的大小姐的脾氣,倒也沒想到這麽直接。不過他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畢竟也用了很多年習慣。他頗為冷靜的勸誡道:“大小姐,江總在的時候也是按時上下班遵從安排做員工表率。”
江汀一聽,嚯,拿江逞壓她?
她不管,擺出一副“你能怎麽辦”的表情:“蔣特助,他不在的将近一個月你不是做得很好嗎?怎麽我一回來就不行了?”
她盯着他笑:“那看來我回來好像不是什麽好事喽。”
蔣臨書半低着頭,不看她都能聽出她語氣裏的嘲諷和不悅。
“那是我的職責。”
他沒同她講什麽大道理,也不願同她講那些聽聽就過的大道理。
他既知道她根本不會聽,也知道她還會對他産生不喜之情。所以,不如不講。
可江汀聽到他一句“職責”,心裏莫名就是一股煩躁。
“是嗎職責?”她掀了小被子穿上拖鞋:“既然是職責,那,繼續你的職責吧。還有,江逞躺不了多久的。江氏少了我翻不了天。”
說完她轉身上樓沒再看他。
蔣臨書站在原地沒動,雙手垂在兩側,看着她的背影,只皺眉頭,并無言語。
等眉頭松開,還彎身幫她關掉暖爐,疊好小被子,這才帶關門轉身離開。
屋外的東城雪越來越大,車子停在外面,車頂已經積了不少的白雪。
老馬看見他“安然無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發動車子,感慨道:“現在這有錢人家的孩子都不得了。長大了就更不得了。蔣特助,我跟你說。有時候好人不能做。”
“你看你幫人做那麽多事情,又不是分內的,又累又不讨喜。完了還要被她一頓奚落。”
“就搬家這事。你不管,誰幫她?”
蔣臨書沒說話,只笑了笑。笑裏多是嘲諷。
笑是給老馬這話的。
沒錯,又累又不讨喜。
而嘲諷是給他自己的。
老馬其實不知道,就算他不幫她,想幫她能幫她的還有很多人。
只不過是看她願意使喚誰了。
至少目前看來,他,是她使喚得最得心應手的。
為此,他曾經引以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