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找了家小旅館，決定休息一晚，明天翻遍整個山頭，他也要把趙劍找出來。

何紀超只開了一個房間，這點林悅媛大為不滿，她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你為什麽只開一個房間，男女有別你不知道嗎？你該不會是知道我身上沒帶多少錢，然後手機又沒電，所以想借此機會對我圖謀不軌吧？”

林悅媛腦子一想偏，雙手立即護住胸，兇巴巴地警告他：“我告訴你，你可別想對我有所企圖，我是練過散打的，惹急了我，我對你不客氣。”說罷，她豎着拳頭，在他面前晃動兩下，以便警告達成。

何紀超正眼都懶得瞧那松垮得像包子一樣的拳頭，他脫掉身上的夾克扔到床上。

林悅媛看他脫衣服的動作竟是如此昂然自若，絲毫沒有避嫌之意，不由得皺着眉，趕緊用雙手遮住眼睛不敢看過去。

何紀超背膀上的紋身被背心半遮半掩，林悅媛瞥眼的時候正好瞧見了，不禁吓得往後退行兩步，緊張兮兮地說：“大哥，我可沒做得罪你的事情，說白了我就只是你們何家請來照顧花草的下人，你可千萬別……”

何紀超又繼續将背心脫掉抛到床上，上身肌肉一覽無遺，他全程無視林悅媛的存在，林悅媛害怕他會脫褲子，吓得蹲在地上抱着頭連連懇求：“大哥，你別吓我……”

何紀超直接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看着自己深陷的眼眶，又浮現出韓記菁死後的慘狀，他氣得緊咬槽牙，雙手握成拳頭捶在洗手池邊，鏡子裏的人像是備受煎熬的怒獅，浮現在眼前的都是韓記菁生前的音容笑貌，他的血液裏被恐懼和悲憤包圍，萬念俱寂，他終于一拳朝那鏡子上揮去，鏡子裂開，破碎，零零落了一地。

林悅媛被突如其來的破碎聲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到洗手間門口，敲門問：“你怎麽了，什麽碎了？”

何紀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只手撐着水池大口喘氣，一只手已經鮮血淋漓。

兩個小時後，何紀超穿好衣服，又用毛巾将受傷的手包紮好，然後才從洗手間出來。

林悅媛迎上去，不安地打量着他上下，又問：“剛才是什麽聲音，你沒事吧？”

何紀超直接躺倒在床上，蓋好被子什麽話也沒說，眼睛空洞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林悅媛皺了下眉，跑到洗手間找了一圈，發現鏡子碎了，她又緊張的返回來，站在床尾看着挺屍一般的男人：“鏡子是你打碎的嗎？好端端的，你幹嘛打碎人家賓館的鏡子？”

她還想補充一句問他是不是有病，看着他慘白病态的臉色，終究還是忍着沒說出口。

知道他裝啞巴，她也懶得等他回話，走到走廊拿着掃帚和鏟子進來，先把玻璃掃進垃圾桶再說。

她清掃水池的時候，發現水池的邊沿有血，地上也有被水沖淡的血跡。陡然明白那家夥是在拿身體自虐。

她把掃帚立在門口，走到床邊，自作主張地撩開被子查看他的手，左手沒事，她又轉到床的另一邊去查看右手，右手裹着一條白色的毛巾，但已經被鮮血浸染得通紅。

“你是不是瘋啦？”

何紀超甩開她的手：“你給我滾。”

林悅媛沒心情跟他見氣，“你等等。”起身出門去找服務員要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藥回來。

她坐在床邊，拿掉他裹在手上的毛巾，準備上藥時，何紀超卻把手收了回去，側過身對她不予理會。

“你這個人，瞎折騰什麽？你爸讓你出國，你就出國嘛，千裏迢迢跑到山裏來，還自虐，我真是服了你。”邊跟他說着話，邊試着幫他上藥。

可人家依舊一點都不配合。

林悅媛只能将藥放到床頭櫃上，在地上打好地鋪準備休息，她實在是太累了，坐着都能睡着。

深秋時節，山裏的氣溫本身就低，地上冷冰冰的，林悅媛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豎着耳朵傾聽他的呼吸聲，判斷出他已經睡着了後，方才從地鋪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被子，輕輕的挪動他的手臂，解開裹在他手上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毛巾，又特別輕盈的幫他清理手上的傷口，消毒抹藥，然後用繃帶包紮好後，方才安心地睡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何紀超就已經醒了，似乎忘記了手受傷的事情，他一股腦的從床上跳了起來，一邊套上夾克，一邊向窗戶邊走去，看了一眼睡在地板上吧唧嘴巴的林悅媛，他邁着長腿直接從她身上跨過去。拉開窗簾，天邊那蒙蒙的光亮照了進來，何紀超盯着那片隐現的山尖，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依舊握成兩個堅硬的拳頭。

林悅媛半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映在窗前的背影，她打了個哈欠說：“這麽早就醒了，天還沒大亮呢。”

何紀超依舊沒有應聲，轉身走到床頭櫃邊抓起他的背包扔向林悅媛，背包砸到她身上，痛得她嗷叫一聲，撅着嘴巴很不情願地坐了起來，瞄了一眼舉止不善的人，她抱怨：“我是老板雇來給你們何家打理草埔盆栽的，你倒好讓我跟着你打雜？”

林悅媛料到他不會跟自己說話，撇撇嘴，不緊不慢地穿上外套：“你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一個富人家的公子哥，怎麽看起來這麽狼狽？”

何紀超開門出去，又砰地一聲把門帶上，

林悅媛生怕他獨自走掉，趕緊站起身，穿好鞋子追出去：“喂，你好歹讓我洗刷過再走啊。”

她氣喘籲籲地追到樓下，看見何紀超靠在樹下抽煙，好像沒有急着走的意思。

晨曦微露，昏色的燈光靜靜地灑在他的身上，菱角分明的臉，的确讓人賞心悅目，只是揮抹不去的悲傷，讓人不忍多看。

“你這包裏都裝了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沉啊？”林悅媛朝他走去。

何紀超盯着遠處的天色，無動于衷。

“你先拿着，我上樓洗把臉，馬上就下來。”林悅媛把包塞給他。然後小旋風般蹬蹬跑上樓，一根煙的工夫，剛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