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時針一指向十點,顧不得臺下一大半在等着他簽名拍照的女客,宋裏爾立刻合上琴蓋,頭也不回地奔進員工休息室。

門裏的袁雨初,仍舊松着一頭長發,驚嘆地看着榮哥帶進來的名片堆。

瞧瞧這陣仗,她一張一張算着,副理級以上主管就有十三個,其他兩個是教授,兩個醫生,五個公務員,三個是科技公司負責人,其餘是給字條,上頭寫着手機號碼、MSN跟Facebook賬號,每個人都寫着——“希望有機會認識你。”

想不到Michelle Pfeiffer魅力如此驚人。她籲了口氣,才在臺上學了Michelle一小段,五分鐘不到,就有這麽好的成績。

要是哪天心血來潮從頭唱到尾,她想着,說不定出現的追求者群,或許可以從這兒排到國父紀念館前。

一想像那畫面,她忍不住大笑。

“被這麽多男人愛慕,很開心?”宋裏爾走近,冷不防抽走她手上的名片堆。

“喂!還給我!”她趕忙起身搶。

仗着高人一等的身高,他拿高名片在眼前檢視:盡是些不入流的競争者。不假思索,他一股腦兒往垃圾桶扔。

沒有留下的價值!

“宋裏爾!”雨初大叫。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人家給她的名片,又不是給他,要扔也是由她來,他代什麽勞啊他!

賭着氣,她彎腰欲撿回名片,卻被他一把抱開。

“不準撿!”他霸道地吼。

“你憑什麽命令我!放開我!”背抵着他的胸,她不斷踢腿掙紮。

她天性吃軟不吃硬;要比倔,她豈會輸人!

宋裏爾望着扭動不休的她,想抓的更緊,怕弄傷她;放松了,又怕她溜掉。真的是一句——捧在手裏怕融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不得已,他只好抱她到牆邊一角,轉過她身子,捧住她臉催促。

“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

“你這是要人冷靜的态度?”她倔強地昂起下颚。

可頭一擡,她突然覺得後悔,因為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覺到他暖熱的鼻息。

她的眼一瞠,三天前他耍弄她的畫面倏地閃現,一股氣從她心底湧上。

他以為她還會上當?哼!也太瞧不起她了!

“你別想在故伎重演,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滾遠一點!”她惡狠地警告他。“你別以為你是宋伯伯的兒子我就不敢打你!”邊說,她邊掄起拳頭,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望着她眸底那抹光,宋裏爾驚奇地發現,她不是在恐吓他,她是說真的。

他再不放開她,她真會掄拳揍人。

多刺激啊!他心裏想。難道她不知道,越是刺激難馴的人事物,越能激發他體內的挑戰欲?

他更想要她了!

他涎着臉靠近她。“我這輩子還沒被女人打過,還挺想嘗一嘗是什麽滋味。”

“你說的喔,等會兒就不要後悔!”她話剛說完,右拳就朝他腹側揮去。

沒料到他輕輕松松握住她右拳,還有餘力調侃她。“力道這麽輕,怎麽,怕我疼?”

這王八蛋!她眸光一動,左拳跟着揮出,而當左拳也被抓住時,她立刻屈膝上頂——

“嗳嗳嗳,我可沒說你可以動腳。”

他整個人把她往牆上壓緊,再不留空隙讓她掙紮。好在反應得快,他心想,要不真讓她踢中,不痛得跳腳才怪。

經過這幾下,她全身只剩下頭跟嘴巴能動。“你這個人——你到底想幹什麽?!”

“想追你。”見她氣得兩頰通紅,他卻笑得萬分惬意。

“啊?”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

“我說,我要追你。”他唇瓣就停在她臉前三公分處,仔細地觀察她變得驚慌失措的眼眸。“方才說你不及Michelle Pfeiffer性感,是我錯了。你是我見過最有趣、最特別、也是最魅惑的女人——”

最後一個“人”字一吐出,他嘴也同時貼住她唇,堅定而溫柔地吸吻着。

雨初呆立着,一時還沒辦法從他的舉動中會意過來。

我被吻了?她怔怔地望着他有如刀鑿般俊美的臉蛋,那長又濃密的眼睫,兩把扇子似地擱在她頰上——直到這會兒她才真确地意識到,自己真的被吻了。

老天!她驚慌地想掙脫出他懷抱。這不對啊!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子?前一秒鐘,兩人還兇巴巴地大吼大嚷,下一秒他就突然說要追她,還纏綿至極地親了起來,她理智在腦中大喊——不對不對,不會有這麽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他一定是想捉弄你!快點回想起他三天前做的事,還有這幾天的騷擾,你要當真你就中計了!

但是……她的身體她的唇瓣卻在說着不同樣的事,他的嘴好軟喔,他身上味道也好好聞,還有他喘息的聲音,他揉蹭她的方式……

噢噢噢,她要昏倒了,她一定會昏倒——

“傻瓜。”輕啄着她唇瓣的嘴微笑。“誰叫你一直屏着氣?呼氣。”

她就像個聽話的好學生,他一說完,她立刻大大口吸氣。

“乖孩子。”他又親了她一口。他喜歡她張牙舞爪跟自己對峙的摸樣,也喜歡她此刻臉帶着脆弱,一副無助無依的表情。“你怎會這麽多樣貌?在你身邊,好像都不會無聊似的——”

聽着他含着眷戀的語調,她理智倏地回籠。

“玩夠了吧你!”她手終于掙脫他的箝制,給了他紮實的一拳。

宋裏爾眉心一皺,抑下幾快沖口的一聲疼。

靠!她還真是卯足了勁打。

“還不離我遠一點!”她瞪着他罵。

“不要。”他深吸口氣。“你還沒給我答複,當我的女人?”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當他在開玩笑。而且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她也不可能答應。

她沒忘記,三天前才剛看見他女友從他屋子離開。她憧憬的感情,是像自己的爸跟媽一樣,恬淡而深邃,而不是像他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速食戀情。

“為什麽?”他緊盯着她眼問:“你有男友了?”

“對。”雖然她沒有,但她仍一口咬定,政府又沒規定不能說謊。“而且我非常愛我的男友,他也非常愛我。聽到了還不放開我?!”

“我才不相信一個看見我裸胸就兩眼發直的女人,會多愛她男友。”他戳破她的謊言。“承認吧,你單身,而且你對我非常着迷。”

“你少臭美了你!”她怒罵。“我承認我那天有點錯亂,可是我現在非常清醒,不會再中你計了!”

“是嗎?”為了證明她的話是錯的,他俯頭再親。

這一次她很快反應過來,拼命用兩手搥他搡他。

可他就像一顆大石頭一樣,不管她怎麽推怎麽打他就是不動。

他的嘴依舊貼在她唇瓣上,直到她張嘴喘氣,他舌尖一舉竄進她的唇縫間,盡情恣意地品嘗她的滋味。

他的舌尖纏綿地卷繞着她,大掌捧住她的纖巧的下颚。他毫無空隙、纏密地吻着她,直到她氣喘籲籲,再也使不出力氣抵擋他。

他的吻又熱又辣,帶着全然的技巧,點燃她身體的欲望。他的手掌沿着她敞開的衣領滑下,隔着襯衫還有內衣揉握她柔軟的胸脯。她閉着眼睛發出一聲低吟,連她自己也可以感覺到,他指尖下有顆小巧的凸起,随着他的撥弄,輻射出陣陣快意。

“你好甜——”他唇瓣同時在她臉頰頸脖間游移,然後輕輕一頂,讓她像跨坐似的撐在他的右大腿上。兩人身體交疊,他結實的胸膛抵住她厮磨,火般的激情竊據了兩人的意識。

當然她也談過戀愛,也跟男人親吻過,但跟這個吻一比,她發覺自己過往的經驗,完全不值一哂。

當他的手掌沿着她大腿上摩挲,罩住她臀部,推她磨蹭他強壯的大腿時,雷電般的顫栗竄過她的周身,她當真以為自己會從雙腿開始融化,就此消失在這世間——

但是外頭的敲門聲喚醒了兩人。

他氣喘籲籲地移開唇瓣,啞着聲音回了句:“什麽事?”

榮哥在外頭說着。“女客們在問,你什麽時候方便出來拍照簽名?”

“跟她們說我在忙,沒時間理她們。”他低頭望着雙眼迷蒙的雨初。老天,她好誘人,他多想一口吃掉她。他繼續低頭吻她。

可是榮哥的打攪,已經讓她回過神來。

“放開我。”她使勁搡了他一把。

“雨初——”他一時反應不及,朝後退了一步。

“你別過來!”她驚慌失措地喊,一只手撐得老長,硬是拉開一步的距離。

她害怕地瞪大眼。他對她的影響力太大了,一待在他身邊,她腦袋身體就不聽使喚,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一想到自己剛挂在他懷裏纏綿熱吻的模樣,她震驚地想——要是榮哥沒過來,她不知還會允許他做出多離譜的動作。

老天爺,他太可怕了!

經過這一次,她再也不相信自己有什麽自制力了。

她得離他更遠一點——念頭一閃過,她又踉跄地退了幾步。

“你在做什麽,我又不會傷害你——”他驚訝地看着她。

“你別過來!”這會兒她竄到沙發旁邊,一把抓住自己的公事包,當它是盾牌似地擋在身前。“你要說什麽站那兒說就好,我耳朵沒聾,我聽得見。”

“好,我就站在這兒不動。”他舉高雙手做出投降貌。“你不需要對我那麽戒慎惶恐——”

她連連搖頭,說不出自己戒慎惶恐的對象不是他,而是自己。

宋裏爾挫敗地一揉頭發。我太急了嗎?他自問。他是習慣行動更甚于說話的人,他本以為點燃她身體的熱情,便能說明兩個人之間強烈的吸引力,但看她表情,似乎弄巧成拙了。

他親她,是想更接近她,而不是讓她害怕他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想跟你交往。”

“你一定是在捉弄我。”她眼裏藏着難以撼動的執拗。“人怎麽可能忽然間喜歡上另一個人,又不是吃錯藥?”

“那你對我着迷的事又怎麽說?”他反問她。“你能接受你突然間想要我的欲望,卻沒辦法接受我愛上你?”

“那是兩碼子事。”她把公事包當救生圈似地揣得緊緊,仿佛它一不見,她也會随之滅頂般。“我承認,你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男人。換句話說,我之所以會有那些反應,是理所當然,我相信所有女人看見你,都會跟我有同樣的反應。但那不是愛情,至少它不是我以為的愛情。”

宋裏爾眉心皺了起來。直到這會兒他才恍然發現,事情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以為那些——她對他垂涎不已,渴望親吻碰觸的舉動,代表她已經愛上了他。沒想到在她的世界,如此直接的身體反應,竟還不叫愛情?

搞不懂,她怎麽有辦法把感情分那麽多層次?他連連搖頭。

“你是在告訴我,你對我只有肉體上的興趣,而不涉及心?”

她想答不是,但腦子一轉,又隐隐約約覺得是。她不可能愛上他的!他們倆世界差很多,他是一個銜着金湯匙出生,長得帥又多才多藝的黃金單身漢;而她,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老百姓,稍有理智的女人都知道該離他遠一點,他不是她應付得來的對象。

“總而言之,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不是還有一個好漂亮的女朋友?她才是你應該鐘情的對象——”

“女朋友?”他皺眉。“我已經半年多沒跟女人交往了——”

“說謊。”她沉着臉斥道。“明明是我親眼看見,她星期一的時候還來幫我開門,不要跟我說你忘了!”

原來是在說奈奈子。他笑着搖頭,邊審視她帶着醋意的神情。還說不喜歡我!他心想。“奈奈子是我阿姨的女兒,是我表妹。”

“不要找借口——啊?你剛說什麽?”她過了兩秒才聽見他說了什麽。“她是你表妹?!”

他頭一點。“不信可以打電話問我爸。”他掏出自己的iPhone。

“不需要。”她別開倏地通紅的臉頰。可惡。這麽一說,弄得好像她多在意他有沒有女朋友一樣。誰會知道他有一個漂亮又嬌豔的表妹——

乘着她不注意,他一個箭步跨到了她面前來。

感覺到他的體熱,她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差一點被身後的沙發椅絆倒,好在他及時拉住她。

“放開我!”她僵着身子不肯再軟化半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子,光被他手碰到,她就覺得全身酥酥麻麻,直想再沖進他懷裏跟他耳鬓厮磨……

這感覺太可怕、太離譜了,感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望着她固執的表情,他深深一嘆。“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會答應跟我在一起?”

“不可能。”她用力搖頭。“不管你說什麽都不可能,我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認為我們适合在一起。”

“要怎樣才算同個世界?”他逼問。“回去接掌我爸公司?”

他願意?她抽氣。

他頭俯得好低,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直望進她眸底。“如果這樣才能接近你,我明天就回去。”

如果這麽做就能被囊括進“她的世界”,他願意。

但是——她被他逼近的體熱弄得腦子發脹,好不容易才記起自己想說的話。“賽車怎麽辦?它不是你最喜歡的工作——”

“兼顧。”他伸出手指輕撫她細嫩的臉頰。“為了擁有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答應當我的女人。”

他這樣摸——嗯——好舒服——雨初竭力忍住快沖出口的呻吟——不不不、不行!她殘存的理智做着最後的掙紮,奮力将公事包往前推,再度逃出他懷抱。

好可怕、好可怕!她抱緊了公事包連連喘氣,跟他處在密閉空間實在太危險了——她眼一望緊閉的門扉,心想出去面對外頭那一群慕名而來的追求者,會比待在這兒安全五百倍。

“不準出去!”瞧出她的意圖,他一個箭步擋着門,他可沒忘記外頭還有多少狂蜂浪蝶在等着她現身。

她是他的,別的男人休想接近她一步!他霸道地想。

唯一的出口被封住,她只能徒勞地抱緊公事包。“我跟你無話可說了,我要回家。”

“我可以讓你回去,但是你得給我一個答案——答應跟我交往。”

“不可能!”她第三次拒絕。“你要我說幾次你才聽得懂,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他定定望着她眼。“只要你點頭,我就讓你看見奇跡。”

他聽不懂國語是嗎?都說得這麽白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他到底要她說幾次!她氣到眼眶泛紅。

“你非要弄到我哭才甘願?”她很少在人前流露脆弱的模樣,但遇上宋裏爾,她真的沒轍了。“我求求你,我不是你習慣交往的對象,而且你對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你只是覺得我好玩有趣,但那不是愛情。”

老天!他扒抓着頭發,沒意料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更固執的女人,到底該怎麽做,她才會明了他之所以想擁有她,不完全是因為她有趣、好玩而已?

真正讓他心動的,是她的可能性——從小到大,他見過太多異性,其中不乏好女人,但卻千篇一律的無趣——她們的世界仿佛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讀書、工作、跟男人交往,然後結婚。看着她們的眼睛,他已經猜得到她們十年、二十年後的樣子……人生已有太多限制,他不想讓自己的後半輩子,浪費在一個已經被設定好的女人身上。

他要的是可能性,是像水一般的随機變動,難以捉摸——他認為“不确定”才是人生要義,所以他才會投入難以預知結果的賽車運動,并且樂此不疲。

而袁雨初,就是他花了這麽多年,遍尋不着的奇葩,他怎麽可能放過!

“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你是打定主意拒我于千裏之外。”他深吸一口氣。“沒關系,今晚就到此為止。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

“我也要告訴你,我們不可能。”

“走着瞧。”他冷靜地丢下戰書。“來吧,我送你回去。”他掏出鑰匙。

“不用。”她才不想搭他車,繼續跟他單獨待在那麽窄小的空間裏。“現在還有公車,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雙手環胸望着她,一副不怕跟她耗到底的表情。

迫于無奈,她只能恨恨答應。

她讨厭無助的自己。走在他身後,她把腳下的地板當成他臉猛跺着,可她也明白,在他面前,她很難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行動。

穿過一條走道之後,兩人來到員工專用的後門。

“我車在旁邊,”他手一指。“BMW的休旅車。”

雖然停車場燈光不亮,但雨初還是很快認出來——并不是她對名車有什麽特殊的了解,而是三天前,她曾經在他車庫裏看見這輛酒紅色的休旅車。

兩人上車扣好安全帶,宋裏爾踩下油門。

“你家地址?”他眼一瞟她問。

“內湖區文德路,在碧湖旁邊。”她局促不安地望着飛逝而過的街景,然後再一瞄他。“我以為你會開更貴的車出門。”說真話,聽見他開BMW出門,她确實松了一口氣,她實在很難想象自己從法拉利或Lotus走下來的畫面。

“在臺灣,除非特別約好,否則我都是開它出門。”他輕輕一拍方向盤。“為什麽這麽問?”

她撫摸着公事包提把,像是在猶豫該不該把話說出口。“我以為賽車選手都喜歡開快車。”

“我是喜歡。”他眼望着前方點頭。“但在臺灣開Lotus代步并不愉快,紅燈太多了。”說完,他眼睛鼻子皺成一團,似乎想起很多不暢快的往事。

但帥氣的人就算扮鬼臉還是好看,偷用眼角瞄他的雨初輕嘆了聲。要教她相信這麽好看又優秀的男人會愛上自己,實在是太難了,比登天還難!

捕捉到她眼神的宋裏爾微笑。他對自己極有信心,确信她不會抗拒自己太久。“跟我聊聊你自己,哪個學校畢業,平常喜歡做什麽,家裏還有哪些人?”

我幹麽沒事跟你聊?她在心裏嘟囔,拒絕回答。

“這麽小氣,聊一聊你自己都不行?”趁停紅燈,他轉過頭直接看着她。

她扯開唇,皮笑肉不笑地說:“很抱歉,我就是小氣。現在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幻滅了吧?”

“你這麽說,只會讓我更想擁有你。”他眯着眼睛看她。“說句真心的,如果我開頭說要追你,你馬上答應的話,或許我對你的興趣還不會這麽強烈。”

“別以為我會中你計。”她才不會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要她交付出自己的感情換得他的死心——又不是頭殼壞掉了。

“啊,被發現了。”他朗聲笑。“我還以為你會跟剛才一樣,馬上同意我跟我在一起。”

“我又不是白癡!”她哼。“而且剛才說的事,我得到教訓了。我現在知道,人還是不要太容易豁出去的好。”

見她心有餘悸的可愛模樣,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歡,又加深了一點。老天,她怎麽可以那麽迷人啊?!

籲口氣,他換了個話題說:“你的事不能聊,那總該可以說說,為什麽你會記得Makin’ Whoopee的歌詞?”

她皺了皺鼻子又嘟起嘴吧,過了兩秒才老實承認。“我以前就會唱了,然後昨晚,才又在YouTube聽了幾遍……”

“就說我們倆注定在一起吧。”他笑眯起眼睛。趁她不注意,他一把擄住她手。

“誰跟你注定——你放開我——”她使勁想抽手。

“嗳,小心,別忘了我還在開車。”他惬意地提醒。

“那你還牽我!”她怒斥。

他涎着臉答:“只要你乖乖坐着不要亂動,以我的技術,沒有問題——”

“誰理你!”她一根一根扳着他手指。“你這人真的很得寸進尺嗳你——”

“這才真的叫得寸進尺。”說完,他飛快地朝她臉頰一親。

“你真的是——”她氣得連搥了他幾拳。

“好了好了,別氣,我不是乖乖收手了?”他不怕挨打,但怕她氣壞了身體。

“哼。”她氣惱地別開頭。可是襯着夜色的玻璃窗卻清楚映出她表情——皺着眉心,一副想撲上去咬斷他脖子的氣惱。

“你好可愛。”他不怕惡心地喃喃。

對他而言,甜蜜的情話總是說不倦的,而他也不在乎雨初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人生苦短,他不覺得有必要浪費時間說一些違背心意的假話。

“我覺得你好離譜。”她實在憋不住了。“才短短幾個小時,你對我的評價就完全改觀了。在我上臺唱歌以前,對你而言,我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且你跟我第一次見面,還真是難以形容的糟糕。”

“你沒有過那經驗?剛認識一個人的時候,覺得他百般不對勁。可相處了之後,又覺得他好有趣,控制不住想親近他?”

這經驗她當然有,但是,那是一般人際交往,但她現在說的是感情啊!

她不悅道:“不要老跟我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你之所以無法反駁,是因為知道我說的沒錯,只是你不習慣用這種角度理解。”他方向盤輕輕一旋,車子穩穩地上了高架橋。

窗外,是一片燈火燦爛的夜景,仿佛永無休止地綿互下去。

“在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恒久不變的道理,今天過去了,不代表明天還會同樣到臨。就像有人前一刻還愛得要死,眨眼卻因為一些小事,吵架然後分手。”

她突然間明白了,她為何如此排斥跟他交往——他這個人給人感覺太不安全了!永遠沒辦法預料他下一刻還會愛着,或是被他發現什麽缺點,他突然間不愛了。感情事件又不是在賭博,誰禁得起這種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的生活?

對他來說,愛情或許只是生命的點綴,是燦爛升起的煙火,閃耀過就好了。但對她而言,愛情卻像血液,一旦抽離,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的話不是沒道理,甚至太有道理,但是她知道,自己玩不起他習慣的愛情游戲。徹底地玩不起。

“我還是覺得我跟你不可能。”她甚至不願意用“我們”這個親密的字眼來說他跟自己。“而且越了解你,越覺得不适合——”

“沒想到你這麽怯懦。”他深深看她一眼。“就因為擔心沒有未來,所以你連現在,也要一并取消。”

她驚愕地望着他,他完全紮實地說中了她心事。沒錯,她所以百般拒絕、百般質疑他的感情,是因為害怕将來會被抛棄。

這就像她常對下屬們說的,要先去做啊,做了才會知道成功還是失敗;但如果開始就放棄,唯一能得到的,就只有失敗……

她捂住嘴。老天,她竟做了向來最不屑做的事情!

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他意思了。他微微一笑,不愧是他中意的人,一點就通。

“所以,”他大膽握住她手。“冒一次險吧。我跟你保證,愛上我,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不不不不,話不是這麽說,我現在還是覺得——我們不适合!”她再一次拒絕他。這一切實在是來得太快了,她得花時間仔細想想。

雖說早就預料她不好搞定,可扪心說,接二連三被拒,還是讓他覺得洩氣。

真不知要怎麽做她才肯相信他——他嘆氣。難不成真要像情詩裏說的,把心血淋淋地掏挖出來?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快結束,在雨初指點下,宋裏爾将車停在一幢公寓前。

“我家在三樓。”她指指樓上。“謝謝你送我回家,回程路上小心。”

說完,她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他皺着眉頭看着她側臉,突然伸手将她攬近。

“晚安吻。”不等她反應,他先在她頰邊親了記。先下手為強。

可惡。她怒瞪他一眼,随即打開車門,逃難似地跳出車廂。

雖然不怎麽高興,基于禮貌,她還是在門口跟他揮了揮手,要他先走。

他搖頭,按下車窗喊:“等你安全上樓我再離開。”

神經。望着他一扮鬼臉後,她掏出大門鑰匙上樓。

他仰頭凝視着三樓公寓,直到合起的鐵門打開,她站在陽臺上催促他離開後,他這才抛出一記飛吻,愉快地踩下油門。

酒紅色的X6穩穩地駛出寧靜的夜街。站在高處的雨初挲了挲脖子,懷着自己也莫不清楚的情緒走進家門。

望着聞聲而來的媽,她一邊喊着要媽再進去睡,心裏一邊想着。真奇怪,能夠遠離糾纏不清的宋裏爾,她應該覺得松了口氣才對,但此刻的心情,她扪心細索,怎麽會比較像是依戀不舍呢?

走進房裏,她望着妝鏡裏的自己,不解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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