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心中狐(耽美)
他始終忘不了那個笑意濃濃的少年,那個少年長發及腰,總是白衣一襲,傲然而立。
少年的額間有一紅色紋路,開心得意之時紋路會逐漸漫延開來,像花一樣綻放;難過生氣之時紋路會逐漸變黑,漫延的更快。
少年曾于一大雨之夜牽起他的手,開口詢問:“吓着了嗎?”
戚君搖了搖頭,淡定開口:“并沒有,多謝少俠出手相助。”
少年笑着開口,似是極其開心,額間紋路立馬綻放:“不用客氣滴,幫助你是我應該做的。 ”
少年自稱名為千旬,是一只靈狐,修煉了千年,雪山是他的家。
“我是從雪山上下來,是為了尋找當年的那位恩人的。”千旬赤足在小路上蹦蹦跳跳,腳踝處的銅鈴随着他的一舉一動一陣輕快的響動着。
“哦?”戚君在千旬身後走着,開口詢問,“那找到了嗎?”
“沒有呢。”千旬歡快的腳步停了下來,神情瞬間無比落寞,“我曾求雪山上的雪女姐姐幫我尋過恩人,但她卻說天地間并無此人。”
雪山雪女可眼觀六界耳聽八方,想要知曉一些事情,只需下一場雪,風雪所過之處,她瞧上一眼,便可知曉所尋事物在何處何方。所以,雪女姐姐說沒有,那便肯定是沒有的,但他卻不信,于是便從雪山之巅下來,親自走一遭這六界。
“哦,這樣嗎?”戚君走着走着,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找不到了還要找嗎?千年的靈狐,至于為了這種小事而牽絆了手腳嗎?”
“你說什麽?”少年千旬瞬間不高興了,他身形一轉,腳步一移,立馬消失不見,而下一瞬,他的身形憑空現于戚君面前,一臉不爽,額間紋路也逐漸由紅轉黑,漫延開來,“我不許你這麽說,你憑什麽這麽說?!”
“哼。”戚君冷冷一笑,徑直朝前路走去,不再看身後那人,一襲紅衣随風飄蕩。
“恩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恩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恩人不見了那就是大事,你這孤魂野鬼一點也不懂,你活該投不了胎,活該差點被吃……你……你……”靈狐千旬氣的跳腳,指着戚君漸行漸遠的背影欲哭無淚,“你……你等等我!”
戚君聽到這話便停住腳步,轉身淡然一笑,一身紅衣如火如荼,開口,聲音溫柔:“我肯定是會等的吶,但就看小千旬你追不追的上了~”話音未落,戚君身形瞬間遁出千裏,他得意一笑,腳步飛快。而千旬見戚君遁出千裏,趕忙追上,于是滿是星辰的天空突然出現兩道白色光體,一前一後,一快一慢。
戚君哈哈一笑,他雖是魂體,但自身可是有萬年道行,法力無邊,這小小千年靈狐哪能跑的過他?上次差點被吃只不過是因為他無意撞見了一只修行了千年的“食魂獸”,食魂獸,魂者天敵,以魂魄為食,越是法力高深的魂對它越有作用,于是便對戚君窮追猛打,而身為魂體的他還未将自己的所有修為展示開來便被壓制,還差點被吞入腹中,着實汗顏。
身後千旬急得跳腳,在他身後跟着跑着,卻越跑兩人距離越遠,到最後戚君身後便不見狐影了。
戚君搖了搖頭,但還是折了回去,随着千旬的氣味去尋。尋了半天終于在一處泥塘裏尋到了一身狼狽的靈狐千旬,戚君嘲笑着把千旬撈出,開口嘲弄:“這麽快就掉下來了,你這空有一身修為的廢材。”
“你才廢材,你全家都廢材,你這個孤魂野鬼!”千旬大跳起腳來對罵,滿臉怒氣。
戚君淡淡的望着少年,突然哈哈一笑:“五百年了,你果然一點沒變,還是老樣子。”
他擡手撫上少年眉眼,眼神逐漸變得溫柔,一襲紅衣如血,長發随風飄楊。
“……”千旬張了張口,竟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五百年來,我曾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也曾登上過雪山,只為見見你,但我又很怕見到你……”戚君開口,淚水自眼角滑落,“我知道你過的不好…
他的手中逐漸凝聚靈力,靈力泛着白光直直往千旬額間紋路襲去,那紋路瞬間漫延開來,如百花綻放。
“封印快破了,你就快想起來了……”戚君淡然一笑,溫柔開口,“你可不能想起來,他們可不能找到你。”
“你是……仙君……”千旬只感覺頭痛欲裂,全身都在顫抖,腦中有一絲碎片逐漸拼接起來,有什麽東西他就快要想起來,是他僅存的記憶,他抱頭痛哭,淚水自他眼角滑落,他顫聲開口,“仙君,求你……住手……”
“求求你,不要這樣……”他哆哆嗦嗦擡手,想讓眼前之人停手,但下一秒那一絲僅存的記憶卻瞬間碎裂,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後倒去,戚君趕忙接住千旬。
他将千旬抱在懷裏,感受着片刻的寧靜,感受着這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這個千年靈狐再也不會想起來了,再也不會。
他了無牽挂的笑了笑,開口朝身後來人道:“麻煩你以後好好照顧他。”
“好。”漫天大雪紛飛,滿地冰霜鋪上,雪女一襲藍衣攜萬千風雪前來,于他身後微微欠身。
靈狐被雪女帶走了,他望着雪女與靈狐離去的背影,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他曾是天上的神,活了數萬載,萬年的孤寂讓他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直到有一天,他于雪山之巅遇到了一個少年。那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少年,他在天上時,天上所有神或仙都對他敬而遠之,稱他是萬年冷冰山,說他冰冷的神息可傳出百裏,而他周身百裏之內,無一人可靠近。而這少年竟只身一人就闖進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令他措手不及,令他塵封了萬年的愛意萌生。
于是一神一狐便在雪山上相伴了數百年,形影不離。他曾以為他與靈狐可永生永世相伴一起,但天道難測,靈狐的天劫于一個大雪的夜襲來。一般來說,凡天下萬物修煉,皆需渡劫,而劫一但度成,便可羽化為仙。可自古以來,天道便規定,靈狐不得登仙,不可修九尾,每一只靈狐修煉到一定境界便會引來自己的天劫,被雷劈的形神俱滅,無一例外。
少年的天劫到了,雷聲卷着黑色的雲襲來,他把少年護在懷裏,溫柔的說道:“別怕,我有辦法。”
他是有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他将少年困在一個結界內,而後便用萬年神力将少年的劫數引到自己身上來,一道道的劈來,他遍體鱗傷,靈狐的度劫之雷果然強悍,數十道之後,他連神根都廢了,數百道之後,他形體俱滅。天劫退去,結界也随之打開,少年滿臉淚痕的于一片燒焦的土地上尋找他,卻連風也沒有。
一百年後,他凝魂凝魄重生,卻只有魂體,他重生的第一件事,便是封印了少年,封印了記憶,封印了法力。
而又幾百年後,封印松動,而他大限将至,便以魂為祭,為少年鞏固封印,讓其不再想起,讓其徹底忘了自己,只是,他真的很不舍。他捂住心口,于虞美人花叢中放聲大哭,這五百年來,第一次哭,這五百年來,第一次,徹底放手。
“仙君,你看我修煉出第八條尾巴了……”
“仙君,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仙君,我們一起來雙修吧……”
……
少年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現,他明知這是幻象,但還是哆哆嗦嗦的擡起手,想撫摸少年的臉頰,可手還未靠近,他的身形便如煙消散,化為一片虛無。
以魂為祭的代價,便是消散于六界,魂魄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