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剛剛擺脫
可樂瓶被踢倒了,液體順着臺階向下,淋濕了暮楊的拖鞋。好心沒好報,他完全忘了自己沒穿上衣,麻木地走回露臺,在滑門外把鞋子甩掉,進了卧室旁的衛生間。
李彩迎在暮楊的卧室裏醒來,晚飯後她一直耗在暮楊的套房裏不走,與暮楊喝了不少酒。
她低頭發現自己的衣衫整齊,正在回想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醒了?回自己房間去睡吧。”
暮楊身穿白色浴袍靠在衛生間門口,語氣裏的冰冷讓李彩迎臉上的紅暈瞬間化為怨氣。
女人張大嘴巴還要說什麽,暮楊無所謂地側身閃開,目送她摔門而去。
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小樓裏的餐廳。
姜唯與羅大勝在一桌吃早餐,暮楊裝作沒看見,擠進人多的大桌。
沒多久,他又拿了些食物和門口的大黃狗玩起來。姜唯拖着行李箱,同羅大勝一起走來。
狗沒有叫,乖巧地蹲在暮楊身後。
“一路順風!”
“謝謝!”
“放心吧,有我護送姜小姐呢!”
羅大勝眼裏滿是得意,暮楊回以不屑的歪頭。
***
“哥!哥!”
暮暢的叫聲極具沖擊力,幾乎讓手機屏幕四分五裂。
“讓我仔細看看你……”那張臉貼近屏幕,眼睛忽閃忽閃的。
她留着清爽的短發,生來就是眉毛濃密,眼睛黑亮。如果不是白瓷般的皮膚,以及尖細的嗓音,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個活潑的大男孩。
暮楊握着手機與她視頻通話,在鏡頭前癡癡地笑着。對面的姑娘一通訴苦,還在結尾下了一道通牒。
“你再不回陽城,後果自負!”
“爸又開始給你安排相親了,想不想聽最新的內幕,可全在我這了!”
暮楊指着屏幕,點了下她的鼻尖,“我們都在法國見過了,你的消息過時了!”
暮暢啞然,還想指望這一招讓暮楊快點回來,沒想到自己是最後一個吃瓜的。
“怎麽可能?”
暮暢轉着眼珠思索,好像那位名媛前段時間是發過出國的照片,很快又在社交賬號上删除了。她以為暮楊回國是來相親的,一時拐不過彎來。
“你們好上了,跟她在國內發展?” 暮暢不太确信自己的猜測,看到暮楊捂着肚子嬉笑更焦急起來,“快告訴我啊!”
“不許笑了,我現在可是暮氏的高級經理人,你的聯姻動向,直接關系到集團的發展!” 暮暢嘟起嘴,真的生氣了,“憑什麽,憑什麽我成最後一個知道的了!”
“哎呀,那你就換條思路,我們沒談成咯!也不會對集團造成影響……”
暮楊托着下巴,安撫t她道:“我過幾天就回去,把我的公寓收拾出來。”
“哥,你不高興了?”
“沒有啊,挺好的。”
暮暢從小跟在暮楊屁股後面長大,很能掌握暮楊的狀态,把他問得措手不及。
“那你為什麽先去雲都,不先來看我?”
暮暢湊近屏幕,努力觀察着暮楊的臉,神秘兮兮地推測道:“你最近有新戀情了,進展得不順利……不對呀,那也應該先來找我說……”
“一句話,你出國兩年,心裏沒有我的位置了,是不是?”
“好啦,別胡思亂想了。叔父也給我安排了一個女人,我,剛剛擺脫她!”
暮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雙手捂住嘴巴,又是吃驚,又想笑,又說不出話來。這潑天的桃花,只有她哥能接得住。
她拿起辦公桌上的咖啡,猛喝了兩口,自己整天被困在鋼筋水泥的辦公樓裏就沒那麽好運了。
“等你回來跟我細說吧……我還有個會要開,先走了!”
“好,你忙。”
屏幕中的人站起來,幹練的白色套裝。暮暢渾身散發着職場精英的光芒,只有嘴角的弧度還和小時候的一樣。
暮楊挂斷電話,閉眼回憶從前,總少不了暮暢的身影。
她去他去過的幼兒園,她讀他讀過的小學中學,直到大學,她也與他在同一座城市。暮暢像是踩着他的腳印一路走過來的。
長大以後,他越發叛逆,癡迷畫畫,出國深造畫技。
暮北橋開始重點培養暮暢作為接班人,而暮楊,他只要适時地捧回些獎杯即可,沒有緋聞,做一枚聯姻的棋子。
他偶爾會冒出個怪異的念頭,感謝那場火災,讓他又多出兩年自由的時間。
他在國外游歷了很多地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羨慕那些攜手白頭、牙都掉光了的老夫婦,但也看見不少年輕人享受着當下,不被傳統關系束縛。
暮楊留戀單身生活,想要走一條不結婚的路,就算暮北橋不斷施壓,他也想再撐的久一點。
***
新畫室選在了陽城新建的創意産業園內,目前入駐的公司很少,環境清幽。
園區內的建築以二三層的小樓居多,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工業廠房改造而成。
新畫室的首層只是一個獨立的出入口,二層有自帶的簡裝,是主要工作空間,三層的一半有個陽光房,可以會客,另外一半是開敞的露臺,還沒想好怎麽布置。
自從暮楊回到陽城以後,雲彤頻繁地來新畫室找他,一直想敲定作品續約的事情。
但暮楊态度冷淡,沒有恢複到創作狀态,她也隐約覺得和那道手臂上的傷疤有關。
她之前也幫暮楊物色了幾處選址,大多數是藝術村之類的,氛圍比産業園更好。不過,當暮楊說這裏是暮南舟選定的位置以後,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助理嗎?”
“不需要,不想有人盯着我。”
雲彤尴尬地笑笑。過去,暮楊的畫室會有兩三個助手,還有專職司機。如今在兩百餘平的廠房裏孤零零地站着,不知他是怎麽适應的。
總之,一切以暮楊的喜好為先,她相信暮楊的作品是非常有潛力的,說什麽也要盡快幫他找回狀态。
“那找人把露臺布置一下吧,下個周末給你辦個暖房party。看看想請誰來,我來張羅!”
在雲彤充滿期待的眼神裏,暮陽猶如一瓶剛從冰箱裏取來的可樂,一身暗色衣衫站在窗口,拒人于千裏之外。
“再等等吧,總得有幾幅畫吧。”
他眼皮輕擡,掃過空蕩蕩的房間。
畫架及各種器具都是嶄新的,有的甚至沒有撕掉包裝。牆壁上慘白,除了幾只射燈打下的光線,沒有任何氛圍感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