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被打成虛弱狀的小女鬼看着蘇念，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蘇念：“……”

沈天澤、周隋：“…………”

小女鬼趁她愣住，邊哭邊麻溜往一邊閃：“嗚哇啊啊啊，奶奶，有壞人要殺我！”

蘇念一聽她叫奶奶，眼睛不由一亮——

難不成這裏還有個鬼？？？

那小女孩徑直閃到了一件戲服後面，這戲服紋樣精致繁複，非常的華麗，然後蘇念就見她……扒着那件戲服，一個勁兒叫奶奶。

蘇念：“？？？”

她奶奶是件戲服？？這戲服裏沒感覺到有陰氣啊，不像是有鬼魂附在裏面，還是說這件戲服生了靈智成了精怪了？？？

蘇念雖然沒聽說過衣服也能成精，但萬物皆有靈，而且這戲服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肯定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傾注了萬般心血才做出來，最後能像古代那些名劍一樣生出靈智，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她興沖沖地望着眼前這件戲服，等了好一會兒，還就光聽到小女鬼瞎嚎了，既沒見到鬼，也沒見到什麽精怪，不由又好失望呀。

玄天派的小師侄們各個都非常乖巧——起碼在她面前是這樣，所以蘇念這十八年來，還從沒見過熊孩子這種生物，但不妨礙她本能地覺得這小女鬼哭得很煩人，于是擡手便是一道禁言咒。

小女鬼又嚎了幾聲，發現自己忽然喊不出聲音來了，這才終于害怕起來，整個鬼又往華麗戲服後面縮了縮，淚眼蒙蒙又委屈巴巴地看着幾人。

從氣息上看，這小女鬼也沒作什麽大惡，該教訓的也教訓了，要知道事情原委，總還得有人出來唱個紅臉。

這種活周隋也不指望他家小師姑會幹，只好自己上了。

“我幫你解咒，你不許再哭了，行嗎？”

小女鬼害怕地看了蘇念一眼，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

那邊朱總剛經歷了生命不可承受的掉發之痛，一時怒向膽邊生，和明顯就不正常的夏導厮打成一處，結果打着打着，扯他頭發的夏導忽然力道一洩，身子軟軟地倒進了他懷裏。

剩下的頭發得救，朱總掉線的理智和恐懼一瞬間一起回歸，猛地一把将不知是人是鬼的夏導推開，頂着個光光的大腦門，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這會兒見沈天澤帶來的那個年輕男人對着空氣講話，不由渾身一震，一陣後怕驀地襲上心頭。

“這……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周隋同情地看了眼他的大光腦門，然後擡手……

給小女鬼加了個現形的buff。

反正今天這事兒一看就和這位沒頭發的朱總脫不開關系，也免得他們待會兒還得再解釋一遍。

忽然就看到戲服後面多了個身形虛幻的身影的朱總：“！！！”

在場的胖子副導和其他人：“！！！！！”

周隋這才看着小女鬼問道：“說，為什麽附在別人身上，還打人？”

小女鬼似乎是發現那邊朱總幾人能看到她了，朝着那邊做個大大的鬼臉，哼了一聲道：“打他們怎麽了，我還想吓死他們呢！”

劇組衆人：“啊啊啊啊啊鬼啊！！！！！”

蘇念見這小女鬼态度還這麽差，手上的小紅鞭又揚起來。

小女鬼忙縮回戲服後面，委委屈屈地憋着嘴：“他們把我奶奶和壞人配成一對，我為什麽不能打他們啊？”

蘇念：“？？？”

劇組衆人：“！！！！！”

小女鬼看着劇組衆人先是一臉的恍然大悟，然後表情除了害怕之外，又似乎多了點羞愧，不由覺得委屈極了，明明就是這些人先不對的嘛，她奶奶那麽讨厭那個壞人，他們還硬湊成一堆，還講她奶奶壞話，結果那邊那個拿紅鞭子的姐姐卻對她這麽兇的。

正這樣想着，就見那個拿紅鞭子的姐姐忽然朝她看過來，态度似乎也沒剛才那麽差了：“你奶奶是……”

小女鬼不由驕傲地揚起了小下巴，哼，她就知道，奶奶這麽厲害，沒人不知道的。

然後她就聽那個姐姐繼續道：“……這件戲服嗎？”

小女鬼：“……”

她憤憤地看了眼蘇念：“你胡說什麽呀，我奶奶明明是傅蘭淇！”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姐姐是劇組請來的小道士，不知道他們在拍什麽電影也很正常，現在她說了奶奶的名字，她總該清楚了。

小女鬼又矜持地揚起了小下巴。

然後只見——

那個姐姐看着她，失望又冷淡地道：“……噢。”

蘇念向來只關注自己想關注的，在車上崔彥介紹電影的時候，她也沒認真聽，這會兒只是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也懶得多想，不是那件戲服生了靈智，也沒聞到別的陰氣，她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至于這劇組鬧鬼的事……她雖然沒搞清楚原委，但一看劇組那些人的表情，也知是他們做了虧心之事，這小女鬼既不是害人性命的厲鬼，吓人也有因在先，況且劇組的人也沒花錢請她，剩下的事情她就也懶得再管。

于是她便收了小紅鞭，失落地轉過身道：“我們回去叭。”

小女鬼：“？？？”

劇組其他人：“？？！！！”

沈天澤本就是為了哄她玩，見狀自然是點頭應好。

倒是周隋還想起一件事，便又看着那小女鬼問道：“你是不是還附過他們女主演陸思的身？”

蘇念這才記起還有電梯那一出，腳步一頓，不由又生起了一點點希望。

小女鬼還是有點怕她，抽了抽鼻子，不甘不願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平時就躲在奶奶戲服配套的頭花裏睡覺，她那天把我帶回了家，還唱戲吵醒我，我說話她又聽不到，只好附到她身上阻止她繼續唱下去了。”

她越說，只見那邊的道士小姐姐臉色越冷，吓得又往戲服後面縮了縮：“嗚嗚嗚我……她大半夜在電梯裏唱戲，還唱得那麽難聽，我看旁邊那個哥哥都快被她吓到了，才附身一小下下的。”

周隋幾人：“……”

女主演陸思：“……”

那朵頭花超小一只，那天匆匆忙忙試完妝又要接着培訓，頭發都沒拆，所以回去後才發現，難怪那天她總覺得自己有點恍恍惚惚的，都想不太起來坐電梯的事。

蘇念：“……”

……算了，她還是走。

***

這好一番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搞得人措手不及，朱總雖然仍然沒搞明白沈天澤的來意，但不妨礙他看出這個不知道哪來的小女鬼單單只是怕沈天澤帶來的那小姑娘。

這幾個人要是一走……

剛剛的畫面不禁再次在他腦海裏浮現，朱總心頭又是一震——

這幾個要是就這麽走了，那他剩下那點頭發還能保得住嗎？

眼見沈天澤一行已經出了房門，朱總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沈——”

一句“沈老師”還未叫完，只聽背後忽然傳出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誰在欺負我的乖孫女兒？”

這聲音好像從未聽過，又好像有點熟悉，朱總僵硬地轉頭，便見一道身影緩緩從導演室……那件戲服中走了出來。

她身形比那小女鬼要凝實許多，身上穿着的戲服和她身後那件一模一樣，面容雖顯蒼老，卻不減其優雅氣質，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美貌。

朱總看到她的樣貌不由心頭大驚。

他雖然只是這部電影的制片人，但這片子前前後後準備的資料沒少看，自然知道傅蘭淇晚年樣貌，這戲服據說是當年傅蘭淇最鐘愛的一件，是他們為了拍這部戲，特意從傅蘭淇後人手中借過來的，怕化妝室人多手雜，還刻意放到了導演室來。

結合剛剛這小女鬼的說法……

這……這……不會真的是傅蘭淇本人的鬼魂？

僅剩的頭發眼看要不保的朱總：“！！！”

那邊小女鬼看到靠山終于出來了，一下子蹦起來：“嗚嗚嗚奶奶你終于醒了！！！”

傅蘭淇不過睡了一個長長的大覺，一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到了個陌生地方不說，自家的小乖孫女兒魂魄好像比之前要虛弱一點的模樣，一時心頭不由大怒，她面色冷漠目光冰涼地掃過屋內衆人：“誰做的？”

屋內衆人：“……”

這一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樣子，可是沈影帝邊上那個小姑娘也很兇殘啊！

傅蘭淇見衆人都是面露恐懼目光閃躲，卻沒人回她的話，心頭怒意更甚，不由慢慢揚起了水袖。

這時卻只聽“哎喲”一聲，一旁被小女鬼附身之後暈倒過去的夏導終于醒了過來。

夏導也不知自己怎麽就睡到了地上，全身還哪哪兒都痛，尤其是頭皮，感覺像是頭發被人扯掉的那種感覺，他迷茫地環顧了一圈，視線最終在了傅蘭淇身上——

啊啊啊啊啊天啦嚕偶像哇！

原來他這是在做夢嗎？！！！！！

他一下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一瘸一拐地奔過去：“傅……傅先生，我是你的粉絲啊……啊不，我是說戲迷，你……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屋內劇組衆人：“！！！”

夏導真英雄啊！為了追星居然連命都不要了啊！！

但到底同事一場，衆人也不忍看着他這樣去送死，有人蠕動着嘴唇，叫喊聲都到了嘴邊，卻只見——

傅蘭淇默默收起了水袖，一臉冷漠又矜持地揚起了下巴：“簽在哪？”

衆人：“？？？”

小女鬼：“？？？？？”

夏導覺得這個夢簡直太太太太美好了，手忙腳亂地找來了一個筆記本，雙手遞了過去，虔誠得像是在上供一樣。

傅蘭淇表情不變地接過來，剛要簽上自己的名字，就見門口一個白白淨淨的漂亮小姑娘探頭進來，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着自己，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

——這個眼神和面前這個可太像了。

傅蘭淇下巴揚起的弧度又稍稍高了點，語氣還是淡淡的：“你也是我的粉絲？”

門口的小姑娘：“？？？”

傅蘭淇見她不動，繼續冷漠臉道：“要簽名就快進來。”

這時身後的小女鬼抱住傅蘭淇胳膊指着蘇念大叫道：“奶奶就是她打的我嗚嗚嗚”

傅蘭淇頓了頓，回頭看了眼淚眼汪汪的小孫女：“你又淘氣了？”

小女鬼：“……”

劇組衆人：“…………”

門口一臉莫名其妙的蘇念這時終于找到機會插話了：“什麽粉絲？我不是你粉絲啊，這位奶奶你是鬼修嗎？”

傅蘭淇表情依舊冷漠不變，只是默默又揚起了水袖：“好大膽的黃毛丫頭，竟然敢欺負我的寶貝孫女！”

感受到了塑料親情的小女鬼：“…………”

劇組衆人：“………………”

***

蘇念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就感覺到了一陣極淺淡的陰氣波動，這才又轉身回來，沒想到居然發現屋內有！個！鬼！修！

和之前老道士和黑衣男人那種用人命和魂魄生生喂養出來，滿身全是陰煞之氣的厲鬼不同，鬼修是鬼魂走的正統修行路子，是可以得到天道承認的那種，像之前那個一身功德的紅衣鬼姐姐就很适合走鬼修的路子。

越厲害的鬼修，身上的陰氣就越淺淡，到最後甚至外表能與活人無異。

這鬼修奶奶剛剛大約是在沉眠期，難怪她察覺不到有陰氣！

這會兒見這位鬼修奶奶水袖一舞，她眼睛驟然一亮，揚起小紅鞭就迎了上去。

他們家祖師爺的小紅鞭專克陰邪之物，陰氣越重，效果越好，對付這種正統路子的鬼修反而效果要打上好大一個折扣，所以——

蘇念可真是太開心了！！！

傅蘭淇當年花旦、青衣及刀馬旦可謂是樣樣精通，身手自然也不差，一人一鬼很快纏鬥了起來。

劇組衆人：“？？？”

跟進來的沈天澤見狀倒是黑眸微眯了眯。

——這身體的靈力暫且還是差了許多，換了前世的他，是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屋內有個鬼修的。

蘇念一心只想打架，因而也沒用別的輔助手段，傅蘭淇既然走鬼修之路，那定然也是不能傷及人命，一人一鬼，紅鞭與水袖，在這小小的導演室你來我往，打得可以說是非常激烈了。

只是導演室空間本來就不大，屋內各種器具不免要遭殃。

朱總頭發掉了不算，現在還居然還要眼睜睜看着劇組財産受損，偏偏事後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賠償對象，傅蘭淇這樣兇殘的一個鬼，他當然不敢找，沈天澤家這小姑娘比鬼還兇殘，他難道就敢找了嗎？

偏偏一旁的夏導還在星星眼：“嗚嗚嗚這個夢真的是太美好了！”

朱總現在一看到他就想起斷發之恨，一巴掌呼上去：“夢你個大頭鬼。”

夏導：“？？？”

這個夢雖然詭異了點——但夢本來就是荒誕不經的，按正常邏輯來才奇怪了，不過這真的是他近期做過得最好的一個夢了。

醒着的時候，他是真的做夢都想看到傅蘭淇當年演刀馬旦的戲啊！

他嘆口氣：“就是怎麽連朱總那個傻逼也一起夢進來了。”

傻逼朱總：“？？？？？”

***

半個小時之後——

朱總看着滿地狼藉形同廢墟的導演室，一臉絕望，心如死灰。

那邊傅蘭淇感覺到身體裏的鬼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而和她打鬥這小姑娘卻仍是不知疲倦，一臉興奮的小模樣，于是冷漠臉收回了水袖。

“不打了，欺負小輩沒意思。”

蘇念：“？？？”

明明是她感覺到這個奶奶動作力道越來越小了好嘛！

不過這已經是她下山以來打得最暢快的一架了，她心情正好，也沒興趣和這鬼修奶奶做口頭之争了。

倒是一旁的小女鬼，見自家奶奶也沒能打過這個道士小姐姐，癟着嘴換了個讨伐對象，擡手一指對面的朱總：“奶奶，他們寫戲亂編排你！”

傅蘭淇冷着臉一眯眼：“噢？是嗎？”

頭發要掉光的朱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