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真次日一大早就到了沈家。
她一頭長卷發都沒心思打理,臉色蒼白,精神萎靡,看着幾乎和昨天那個豔麗動人、slay全場的攝影師判若兩人。
她到的時候,沈家幾人正在室外吃早餐,畫面看着可以說是非常怡然自得了。
裴真真不禁又點牙癢癢。
她一貫就是直來直往的性格,這會兒也懶得兜圈子,順手拿起一塊吐司狠狠咬了一口才問道:“你們昨天說的都是真的?”
蘇念抱着個大粥碗,擡頭打量她一眼,點了點頭。
這位姐姐眉宇間黑氣還未散盡,看來這場劫難還沒完全過去。
裴真真聞言不由狠狠白了沈天澤一眼,沒好氣道:“那你昨天認真提醒我一句會死啊!”
沈天澤淡淡瞥她一眼:“認真提醒你,你就會信?”
她身上那玉佛是他們這幾家長輩一起去求的,幾個晚輩人手一個,既然不會真有危險,他又何必多費口舌。
裴真真氣結:“……”
要是沒有昨晚後續那些事,她還真不會信。
裴真真向來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可昨天發生的種種實屬生平罕見,她的科學世界觀這會兒已經是岌岌可危。
昨晚她發現玉佛碎了之後,電話瞬間就響了起來。
她當時确實被吓了老大一跳,剛剛發生疑似鬧鬼事件,這時候電話鈴響,實在太容易讓人産生非常不好的聯想了。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裴真真當時覺得就算真是什麽非科學的東西作祟,一味的逃避肯定是沒有用的,她咬咬牙索性還是把電話接通了,結果卻是虛驚一場。
打電話的是下午那邊的警方,是打來告訴她調查結果的。
不等她放下心,警方那邊卻又給她兜頭潑了一大盆冷水——
經過他們幾番排查,最終确定那塊小石頭是從上面一間空房子的陽臺上掉出來的,監控也沒拍到有作案人,就好像那塊石頭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那間空房子裏,又無緣無故地掉了下來。
接到警方電話的時候,她還想起了一個細節。
就是在石頭砸落下來後,她報警電話被接通的那一瞬間,她好像曾聽見過一聲清脆的咔嚓細響,玉佛很可能就是那時候出現裂痕,所以之後才會被她碰一碰就碎成兩半。
不明不白掉落的石頭,平白無故的碎裂的玉佛,出現在十八層玻璃窗外又很快消失的人……
這樁樁件件确實都不尋常,可裴真真那會兒已經略微冷靜了一點,她還偏不願意信這個邪。
她家這房子樓層雖高,但要想攀爬上來,也不是完全沒落腳點。
裴真真索性又報了次警。
聽聞她家中險些進賊,警方再次迅速趕到,然而詭異的是,窗戶裏裏外外全都被勘探了一遍,卻并未發現任何指紋或腳印,昨天晚上也并未下雨,不存在痕跡被消除的可能性。
裴真真住的地方和便利店是屬于同一轄區,兩次出警人員有重合,那小警察對她還有印象,一直紅着臉問她是不是在便利店被吓到了,所以才産生了幻覺。
她自己卻并不覺得那是幻覺,她甚至還記得窗外那是一張男人的臉,記得那略顯驚恐的表情,這種感覺太過真實,實在不像是她自己假想出來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是幻覺,石頭和玉佛的事卻仍然沒辦法解釋。
***
蘇念聽裴真真一臉心累的敘述完,問她要過那碎成兩半的玉佛看了兩眼,才道:“這上面還能感覺到一點點靈氣,應該是這玉佛昨天替你擋了一災。”
裴真真現在見這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同她科普封建迷信信息,還是覺得非常地魔幻,她揉了揉眉心:“所以你那什麽……平安符真的有用?多少錢一張來着?”
蘇念本來就對外面的物價沒多少概念,當初下山路過青廟鄉的時候,一張符才買了幾百塊,她就已經認為很劃算了,現在被沈天澤幫忙擡了幾次價後,她就覺得有點迷糊了。
她正猶豫着要報哪個價,就聽一旁沈天澤屈指扣了扣桌面,淡聲道:“兩百萬。”
蘇念:“!!!”
裴真真:“……”
她咬着牙:“你怎麽不去搶啊你!”
裴真真氣歸氣,兩百萬要真能換一個清淨,她還是不看在眼裏的,當即寫了張支票遞了過去。
蘇念:“!!!”
兩百萬單單只賣一張符,她還是覺得很有點不好意思的。
她接過支票,翻了張小黃符遞過去:“喏,不過這個平安符只能幫你擋劫,不能徹底解決問題,這樣叭,我晚上跟你過去看一看。”
這個姐姐這次的劫難并非命定的災難。
命定災難一向都有其因果存在,她們玄門中人是不能胡亂插手的,不然就很可能算作是逆天改命了。
她昨天沒在這姐姐身上察覺到陰氣,還以為是人為,現在聽她提起昨晚在玻璃窗外看到人頭的事情,又覺得可能是鬼魂作祟也不一定,這個姐姐這兩天時運正低,能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也實屬正常。
反正先去看看再說,可能鬧鬼,她就有點興趣了。
裴真真從小養成的科學世界觀沒那麽容易改變,原本也只是将信将疑,可奇怪的是,接過符紙那一瞬間,她似乎覺得有一陣暖意直往身體裏鑽,恍惚了一整晚的腦袋也随之清醒了許多,那種惶恐不安的心悸感覺也随之輕了許多。
她不禁一臉玄幻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這一看,就覺得——
也太他媽可愛了叭!
昨天她在工作狀态,剛剛是滿腹心思,這會兒放下心頭包袱,才有閑暇仔細打量人。
五官像是精雕細琢,皮膚更是好到令人發指。
沈天澤随便擡價,是知道兩百萬對她不算什麽,這小姑娘倒是比他純良多了。
“你叫蘇念是?”裴真真剛剛已經知道她不是沈天澤的小女朋友了,不過沈天澤能讓一小姑娘住到他家裏來,這已經是破天荒了,她還記着對方剛才亂擡價的仇,忍不住道:“你要不搬到我那兒去算了,我家反正好像也鬧鬼。”
蘇念一愣:“啊?”
沈天澤看着她在小姑娘腦袋上随便亂揉的手:“……”
***
裴真真在沈家虛度了大半天的光陰。
直到晚上在沈家蹭了頓晚飯後,才領着蘇念一行一起回了家。
裴真真不缺錢,這邊的房子大約200多平,面積不小,南北通透的格局,廚房是開放式的,和客廳相通,昨晚她見到的那個腦袋就是出現在客廳這邊的窗戶外。
蘇念進來後,先重點察看了下玻璃窗,之後又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卻并未發現有任何陰氣,不由有點失望。
轉完最後一個房間,又再回到了幹幹淨淨的客廳,蘇念微微皺起眉,正想再問裴真真幾個細節問題:“你昨天——”
還沒問完,她驀地話音一頓,不由和小師侄對視一眼。
裴真真見她突然不說話,還一臉懵:“怎麽了?”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是怎麽了——
不到片刻功夫,開了暖氣的房子裏像是驟然降了有十來度的似的,緊接着,她客廳窗戶外邊,忽然由下往上探出了一個腦袋……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透過玻璃,依稀還能看見其中一個腦袋上滿是鮮血。
饒是裴真真平日膽子再大,見到這一幕也不由整個懵住了。
卻聽忽然“砰”的一聲重響,一根鮮紅的長鞭驀地穿過窗戶玻璃,一下就把外面那三個腦袋一起卷了進來。
頭一次見蘇念出手的裴真真:“……”
蘇念剛剛聞到陰氣不算重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點預感,這會兒還是忍不住一臉嫌棄地踢了踢腳邊那只:“啧,居然是幾只沒用的孤魂野鬼。”
沒用的孤魂野鬼們:“……”
被她踢到的那只正是滿臉血的那只,身體差不多也是同等慘狀,看起來應該死得有點慘,原本應該是個很恐怖的場景,可這鬼被蘇念打了一鞭又踹了一腳之後,就縮成一團嘤嘤嘤開始哭起來。
不知道該不該害怕的裴真真:“……”
蘇念看到孤魂野鬼就煩,沒好氣道:“閉嘴!孤魂野鬼還好意思哭!”
看着小朋友炸毛的沈天澤:“……”
滿臉血的鬼:“???”
怎麽當了孤魂野鬼之後,連哭的權利的都沒有了嗎?
蘇念見他不哭了,才拎起鞭子問道:“說,為什麽要害人?”
“我……我哪敢害人啊。”他抽了抽一鼻子的血,擡手指了下旁邊一個小個子鬼,“這哥們兒說要來吓一個人,自己又有點害怕,讓我們倆陪他來壯壯膽。”
蘇念:“……”
裴真真:“???”
被他指到的那位身高大約就一米六多點,死狀也沒好多少,後腦勺凹進去半塊,好在身上沒什麽血,小個子鬼見自己被出賣,想起剛剛被鞭子抽到時的痛楚,瞬間一臉的驚恐。
裴真真這下就認出來了:“是他!昨晚就是他趴在我窗戶邊的!”
這個小個子鬼看了裴真真一眼,竟然不知為何也往後縮了縮,像是也害怕她似的。
裴真真:“???”
蘇念這就很不耐煩了,鞭子一揚。
小個子鬼立刻動作一頓,瑟縮地道:“……我……我就是想吓吓她,畢竟要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摔死,我真的不敢害人嗚嗚嗚”
蘇念:“???”
裴真真:“?????”
她愣了愣,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昨晚趴我窗戶上的時候你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