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上仙
“什麽長面祖、大虧爹,不要胡亂給人起名字,笨蛋!”誇父放出青色,将這個丢人現眼的師弟給撈了過來。
薛鸾見青猴竟然也到了,大為驚奇:“小青,你會駕馭混天绫?誰教你的?”
“我可是徒手抓活石的王者,一根紅綢帶哪能難得倒我!”青猴自命不凡地說。
其實他不過是被紅綢帶着四處橫沖直撞過來的,若非混天绫撞上突然從海中升起的山頭,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停下來。
彭祖展眼一看:“我有你們五個弟子,北溟有六人可以參戰,我們在人數上處于劣勢。”
青猴豎起兩根指頭,笑道:“沒事的,長面祖,我青猴可以一個頂倆。”
愚公借着鳜婆掃尾掀起的浪花,跳到了山巅,對彭祖說:“仙尊,我們北溟并不會以多欺少,我們也出五個人。只是我們的仙師太足君還未至,恐怕還不能應戰。”
其實北溟的仙師太足君曾經是彭祖的八大徒弟之一,所以愚公才會恭敬地稱彭祖一聲“仙尊”。
“無妨,我們再等等。北溟海闊,讓他們慢慢來。”彭祖豁達一笑,并不介意弟子的怠慢。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弟子來遲了!”太足君禦風而來,帶着一身涼意。“先生大駕光臨,弟子有失遠迎,實在惶愧之至。”
他指着破碎不堪的蟹賜侯說:“喂,你形容不整,不可在仙尊面前造次,還不快滾。”
蟹賜侯一個激靈,立馬滾到海中療傷去了。
對弈正式開始,太足君卻只讓北溟派出了愚公、鼈帥、鳌将、鳜婆四人。
“太瞧不起人了,分明不把我們看在眼裏。”青猴氣憤不已,在那裏幹瞪眼。
绛珠在他側邊冷笑:“把‘們’字去掉才對。”
青猴醞釀半天,去掉“們”字的話……
可惡的绛珠,你又在哪裏陰陽怪氣了!看我使出八極拳将什麽田心公和那什麽吃蝦上仙打個落花流水,而你只有羨慕的份!
青猴站在混天绫上,一手拿着誇父交待的名單,視線從北溟弟子的臉上一一掃過,“田心公公、敝魚、敖魚、魚皮女,你們誰是吃蝦上仙呀?”
四人挑眉皺眼,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木石天盟的弟子,都是這等貨色嗎?
“你這個青毛怪又是什麽人?”愚公面色不善地問。
“田心公公,別以為你眉毛胡子都白了,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信不信我一拳就能把你撂倒!”青猴舉起拳頭,亮出了自己的肌肉。
“喂,你才是公公!”愚公氣得龇牙,指着青猴問誇父:“他是誰呀啊?你們木石天盟堕落至此,連這種不懂禮數大字不識的怪胎也收。”
誇父已經懶得為青猴收拾爛攤子了,幹脆禁止青猴上場算了,他對绛珠說:“你讓他安靜一天。”
绛珠心領神會,施了個定身法,讓青猴騎在混天绫上動彈不得,言語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大家齊刷刷地沖向對弈場中。
愚公掐指一算,冷笑道:“這潑猴,原是赤尻馬猴的後代,卻變異成人形半妖。”
绛珠橫了他一眼,開口道:“補天者以木石仙根為優,以肉體凡胎為劣。至少他的先祖曉陰陽、會人事,懂得避死延生。
而你終将一死,巴望着子子孫孫無窮匮也,一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卻以己為貴,妄自尊大,才是可憐可笑呢。”欺負青猴可以,拉上孫悟空的部下說事,就不行。
愚公沒想到一株仙草都敢跟他嗆聲,又遭了一番諷刺,老臉上挂不住,又拙于言詞無法反駁,只能死死地攥緊拳頭,将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青猴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原來是個凡人,自己是個半妖。
他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看向绛珠,她好像在出言維護自己?
為什麽?只因為彼此是一夥的,所以同仇敵忾?
看着那不可一世的田心公公吃癟,他好開心呀!心也加速跳了起來,糟糕,身體不能動彈,只能聽到心跳聲越來越大,渾身血液都向臉上湧去。
“快看,快看!”
“啊,赤霞上仙來了!”
只見北溟海上一片金光閃閃,有一個朱袍人影踏風而來。身上的香念珠散發出沉寧的氣息,帶着晨露的清新感。
绛珠暗忖,這什麽吃蝦上仙就是自己的對手,這麽遲才來,未免也太過傲慢了。也只有自認為穩操勝券的人,才有姍姍來遲的資格。若是将青猴拉進陣中,說不定還可以來個田忌賽馬。
可眼下青猴被定住,她要如何以一人之力對抗這位上仙呢?
自從南瞻部洲天塌以來,漫天神佛不應劫,開啓了神隐模式,除了心懷嗔恨的上界神仙有可能成為堕神之外,還有幾少部分神仙能守住神格,并以修仙補天為己任。
這樣的上仙心性堅定,鬥志昂揚,是最不容易戰勝的對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向來人看去,唯有绛珠沒有回頭。
她要搶占先機,獲得更多的五彩石。
太足君見到愛徒終于來了,大吼一聲:“你又幹什麽去了,怎麽到這會子才來!”
“對不起,仙師。我的荷包丢了,剛撿回來。”一個醇厚悅耳的聲音傳來,像是午後的微風拂過人的耳郭一樣溫柔恬淡。
“哼,什麽荷包這樣寶貝?”太足君十分不滿。
這位赤霞上仙法術高強,性情謙和,人品極好,是難得的準星人物,太足君對他很是欣賞,唯獨他有一點不好,就是有一些癡态。
他看見花草會跟花草說話,看見石頭會跟石頭說話。對他而言,每日澆花、葬花的閑事,比旁的事都要重要百倍。
赤霞上仙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若北溟之中沒有這荷包,我也不會留在這裏的。”
太足君見他神色冷淡而不失禮數,盯着那荷包滿目歉疚,真不知道他是為何而歉疚。
如此癡意,叫他如何發得下火去?太足君對着鳜婆說:“讓赤霞代替你上場罷。”
鳜婆有些不甘心地點點頭,沒辦法誰叫自己實力不如人家呢,海中妖精就算修上千年萬年,都不如上界天仙修個三年五載。
绛珠趁着大家分神的時候,盡可能多地取走了大量的五色原石。
赤、黃、青、黑、白五色石是組成五彩石的組成部分,但未經煉化之前,它們身上沒有能量,收集起來不容易被人察覺。
這些邊緣地帶的五色石圍拱在五彩石周邊,是被巨大的能量所吸引過來的。
說明五彩石群的數量相當龐大,若非北溟汪洋一片,勢必會引起群雄競逐。
沒能修習避水訣和飛行術的修士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绛珠心想:我在這裏收集五色原石需要避人耳目,需要一個人掩護我。
她看了身邊的精衛一眼,暗自搖頭。
不行,掩護我的人多半會成為衆矢之的,探春她是争奪五彩石的能手,不能讓她受傷。
至于薛鸾,那更是不用想了。
她的筋鬥雲離大師兄誇父也有一定距離,一旦移動過去,難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绛珠偷瞄了身邊一動不動的青猴一眼,就你吧!
她暗中念訣,消除了困住他的定身咒法。
青猴脖子一扭,恢複了自由,他踩着混天绫走向赤霞上仙,上下打量了一遍。
疑惑道:“做和尚的,也來搶五彩石嗎?”
赤霞上仙淡然一笑,卻不做多解釋。
青猴揚手指他說:“我管你是做神仙還是做佛子,盡管放馬過來罷,吃蝦上仙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是吃魚大仙、吃蟹大仙哩!”
“是麽?”赤霞上仙眯眼笑道。
“我一定會打敗你,得到所有五彩石的!”青猴鬥志昂揚地在場域前叫陣。
誇父正疑惑青猴為何能動了,回頭看去,才知道绛珠悄悄隐在五彩石群中,摘取五色原石。
為了掩護她的行動,誇父也加入了嘴炮的行列。
“愚公,你們的人還有幾個沒到呀?要我們等到明天去嗎?你們北溟管茶管飯的話,我們可以考慮一下下。”
大戰在即,一群人在這裏扯閑篇的确不像話。
可以這個青猴就像是智障兒一樣,顯然不是個能對弈的。偏偏他橫在兩派中間,挑釁這個,又挑釁那個。
愚公反唇相譏道:“你們把這個白癡牽出來,是在我們面前表演餘興節目麽?”
誇父笑道:“就算他是白癡,他的實力也是王者級別的。若是不信,大可跟他單挑!”
“大虧爹,你終于承認了我的王者實力了嗎?”青猴得意洋洋,放聲大笑:“我就在這裏,等着你們向我挑戰!”
北溟衆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似乎沒聽說過木石天盟出了一位實力超遠誇父的強者呀。
“啊,五色原石的數量減少了許多!”閑着沒事的老鳜婆瞥見了要緊的事。
衆人的目光終于又都聚焦在五彩石群之上了。
“原來是你在收原石!”
一只溫柔的手派上了绛珠的肩。
意味着她的隐身術被人識破了。
绛珠驀然回首,積蓄了半袖的五色石就從袖口撲簌簌往下掉,像是石子鋪就的虹橋碎成了五色齑粉,紛紛揚揚如落英一般,墜到海裏去了。
她的心猛然一顫,那些青梅往事,吉光片羽似地飛向她的腦中。
“我死了。”
“你死了,我做和尚!”
她眼前這個人,面如滿月俊秀無邊,目似朗星深邃有神,整個人籠罩在和煦的光影中,皮膚白皙,表情柔和,一身朱色長袍,海風拂動着他頸上挂的佛珠,徐徐飄拂。
一顆渾圓光潔的頭顱,映着金光萬丈。
他竟然真的做了和尚。
原來赤霞上仙就是神瑛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