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聽了這話的慕奈蘭随手就折了片葉子擒嘴邊,含糊的嘀咕着:“一教之主要是這點能耐也沒有還真是妄擔教主之名。”
鳳傾泠接了話:“勒王不像濫殺之人,就算郡主執意要滅獨家也不可能賠上勒王的名譽。”
衣堯容顯然抱着破釜沉舟的心理勢必要洗清落煦教嫌疑,她當着衆多武林人士的面懇求勒王給予公道,如此勒王想将罪名壓往落煦教也須費些心思了,勒缈雲按捺住脾氣,她觀察衣堯容許久,那日在亂花山莊中便知此女子不是濫殺之輩,但勒王府被卷進這場風波,父王為保王府是決計不可能放過落煦教的。
衆人議論不休,勒王大手一擡,久經沙場練就他一雙慧眼如虎,獨家一案與落煦教無關他自是有數,然此案在江湖中掀起了巨大風波,累及王府便是有損皇家顏面,案子若想塵埃落定總需替死鬼,他從随從手裏取過一物,道:“本王手中之物不知是否屬落煦教所有?”
衆人望去,但見勒王手中的鹿骨扳指在陽光下散出微光,雕刻精致做工完美,不難看出年代悠久,衣堯容霎時花顏變色,鹿骨扳指是落煦教歷代教主所傳的信物,數天前無故消失,自己竟毫無發覺。
落煦教女弟子們見扳指後躁動不已,勒缈雲暗中低下頭,父王若真要以落煦整教來平息這場滅門慘案,區區一枚扳指又怎會得不到,只是可惜了無辜的落煦教,将無一人能幸免。
“教主,這枚扳指是本王在獨城主房間裏搜到的,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勒王話一說完,随從立即将扳指呈給面色鐵青的衣堯容。
“教主,擺明了勒王栽贓嫁禍欲拿我教開刀。”
“姐妹們,誓死捍衛落煦教!”
落煦教弟子各個拔出手中的劍,一時間殺氣環繞整座獨家院。
“想不到啊,衣教主看似柔弱竟有此歹心,滅獨家三百多餘人口還面不改色。”
“這就叫最毒婦人心,許是落煦教為讨好亂花山莊才滅了獨家。”
“盟主那般氣度與風華,衣教主不過一介女流,興許早就芳心暗許了。”
江湖人士見衣堯容面色煞白捏着手中扳指,便知此物定是她所有,而勒王聲稱是在獨息白房中找到,那一定是兩人打鬥中衣堯容不慎留下的,如此一來,罪證确鑿。
“扳指為你落煦教代代相傳的信物,豈會有教主輕視信物而落在別處?本王今日将壓你等進紫京,由三部親自會審,來人。”勒王揚手,獨家院裏裏外外都被包圍,個個手持弓箭蓄勢待發。
且疏棠緊了緊橫水劍,雖知今日來此兇險萬分,卻不想會有這等情況,勒王不愧為千軍萬馬之帥,先得扳指後下埋伏,來者雖非覆玄軍,卻是支訓練有序的兵隊,硬拼無疑是下下策。
“拿下。”
勒王一聲令下,衆武林人士紛紛退旁,都不屑與落煦教為伍,獨且疏棠拔出橫水劍,潋碧弟子緊随其後,此時,不知誰人長箭脫弓,這一箭帶着風嘯聲直擊而去,且疏棠連連退後,衆人大驚。
“咚。”
一枚玄月玉花神速飛來打落已到且疏棠眉目的箭,扶挽音縱馬而來,一身墨衫随風飄揚,墨雲瑕緊跟其旁。
“王爺且慢。”
随着他溫潤有禮的聲音,且疏棠與衣堯容激動的難以平複情緒,雙雙示禮:“盟主。”
“二師兄,五師姐。”勒缈雲奔到扶挽音身旁,方才她就一直在想若二師兄出現的話定能解圍,想着想着就真的來了。
“喏,罪魁禍首出來了。”院子裏戲子們唱的精彩,樹上看戲的也不閑着,慕奈蘭撫了撫紫發,散了滿樹的妖嬈,他指着被衆人圍住的扶挽音,戲谑道,“這小子這副皮囊生的好,往勒王旁邊一站比人家皇親貴胄更有氣場,要說一夜間三百多條人命喪在他手中誰會信。”
“你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有證據?”鳳傾泠故意一問,銀眸內滿是挑釁,慕奈蘭懶洋洋換了個姿勢躺,眼皮子也不擡,“他臉上就寫着,還用的着本少找證據?長的一張欺世惑俗的臉。”
他這麽一說,鳳傾泠不由轉頭望向人群中淡笑着的扶挽音,才明白或許只有慕奈蘭才看得出他臉上寫了什麽。
“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亂花山莊二弟子,新一屆武林盟主?”勒王強壓心中異樣,隐覺事情将會随着他的出現而改變,只是這位年紀尚輕的少年便是名揚江湖家喻戶曉的谪仙扶挽音?竟當真是風華冠世了,活了幾十年未見過如此出色之人。
扶挽音淡笑自若接受四周投來的目光,有驚喜,有詫異,有敬仰,有戒備,還有勒王的敵意,他颔首點頭,額前藍玲珑聖光晃過勒王精銳的雙目,頓時有着洞穿心神的寒意,待勒王不得已轉移視線,他才玩弄着手中的扳指,淺淺揚起笑意:“衣教主,借扳指三天,如期奉還。”
見他手中那只一模一樣的扳指勒王心頭一驚,随即沉聲道:“盟主如何斷定這枚扳指就是落煦教之物?看來本王該一掃臨摹他人物品的歪風邪氣。”
且疏棠聽罷冷笑:“那王爺又如何證明您撿到的扳指就是落煦教所有?”
衆人再次竊竊私語,衣堯容與扶挽音眼神交換後平複了心中驚起的浪濤,深深吸了一口氣,将兩枚扳指遞給在場武林俠士,“這枚确是我教信物,當中刻有落煦教師祖的姓氏,唐。”
衆人仔細比對,扶挽音那枚扳指上确實刻有唐字,而勒王所撿到的那枚除了雕工細膩之外無任何字跡,身為落煦教教主又怎會不知信物上刻有何字跡?大家一致相信扶挽音帶來的扳指才是落煦教之物,一時把矛頭都對準了勒王。
“算計到這步來了,墨狐貍谄媚的本領見長。”慕奈蘭酸了幾句,對扶挽音這種不到關鍵時刻不出現的架子表示了不屑,故而方才有意出手放箭。
看到現在的鳳傾泠不解慕奈蘭為何會有這番話,按照眼下情形來看,扶挽音在衆人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動,而勒王則顏面大掃難以下臺,無論從哪個方面下定論扶挽音都絕對不是在讨好勒王。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慕奈蘭也不解釋,讪笑了兩聲:“看着就是,墨狐貍向來不會放過任何一舉數得的機會,不惜任何代價也要達到目的,即使拿幾百條性命鋪路。”說到此處,他忽然就咬牙切齒。
面對衆多悠悠之口,勒王深知人言可畏,扳指是他命人偷盜而來,有了鐵證如山的證物之後落煦教便無從抵賴,不想半路殺出武林盟主,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模一樣且刻了字的扳指,與衣堯容串通來個遮天蓋地,如此倒成了自己證據不足誣賴他人急着脫身了。
他愈是下不了臺,扶挽音愈是淡然自若,玉扇打開輕搖着,滿面春風山色,待到衆人欲逼勒王給個解釋,方悠悠開口:“衆位且聽在下一言,天下廣傳勒王府數年美譽,王爺乃民心所向,豈會做此栽贓嫁禍之事?如扳指這等信物随便一家鬼斧神工的店鋪都可打造出,如要臨摹并不難,王爺想必也是受奸人誤導,可給在下三日時限,時到必定交出殺害獨家滿門的真兇。”
衆人無不拍掌叫好,盟主不僅巧妙替落煦教開脫,還能在短短三日找出真兇,聽他信誓旦旦,無人懷疑,一時對這個武林盟主打心底裏佩服,崇敬之意連連攀升,勒王倒有幾分意外,雖有幾分意外,卻也撿着臺階就下,“若三日之後盟主未找到真兇又該如何?”
“全憑王爺處置。”
在一片呼聲中,勒王對上扶挽音清雅的笑容撤兵離開故城,勒缈雲總算緩了口氣,她可不想二師兄将來與父王為敵,到時兩頭颠倒裏外不是人。
慕奈蘭連連翻白眼:“那個蠢貨,亂花山莊七大弟子就數她最笨,脾氣暴躁頭腦簡單,看見墨狐貍就跟春天到了一樣,滿臉桃花,心計欠奉天真爛漫,不騙她騙誰?”
這個天真的少女定是認為扶挽音願找真兇與勒王講和是為她,鳳傾泠沉默不語,今日之事令她想起素雪園內獨息白出言侮辱扶挽音被衆人譴責時,扶挽音墨眸內閃過的光澤,那是罕有的殺意,也許從那時起他便算計到今日會發生的一切。
“走吧,本少餓了。”慕奈蘭站起身,桃花眼一轉就消失在樹上,對于三日後的結果絲毫不好奇,他認為墨狐貍綁爹綁娘也不可能綁了自己上殿。
兩人都走後,扶挽音目光淺淺落在那棵樹上,帶着不明何意的朦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