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三院的學生尚未趕到秋淤山前,整個秋淤山脈的資源,都可以說是西院的分數。但是這個獨占的時間不會太長,而西院又幾乎是全院抱團,行動之間便多有遲滞笨重之感。
萬羨青想了個法子。
她将自己這組的人拆分成八個小隊,這八個小隊分別朝八個方向前進探索,她自己則乘駕青赤于空中環視,一旦遭遇難以處理的情況,她可以直接在空中施以援手。
亓官奉也意識到了僧多粥少的情況。但他并沒有跟萬羨青一樣将人拆分後“遍地撒網”,他直接帶人對上了三四階的妖獸。斬殺一只一階妖獸、采集一株一階靈植可得一分,斬殺一只二階妖獸、采集一株二階靈植得十分。妖獸靈植品階每上一層,所能獲得分數都十倍于前一階。
通俗來說,萬羨青那八個小隊,每個小隊都斬殺一只二階妖獸所得的分數,尚不如亓官奉帶人斬殺一只三階妖獸來得多。
而一個修為在一轉鍛胚層次的修士,其實連一階妖獸,可能都鬥不過……故而兩個小組所面對的妖獸多在三階之內。
雖有萬羨青亓官奉這兩個超強的外援在,但評核當以歷練為主、提升自己修為經驗為緊要,故而他二人也只是做一個控場的工作,并沒有插手太多。此間的大部分所得,依舊出自西院的學生。
這樣的獨占時光很快就到了盡頭。但西院的學生比之後來的三院學生,又無疑占得了先機。他們無論是從協作、後勤、心态還是單人戰力、團隊實力方面,都已勝過三院許多。
但實力,有時候強不過算計。
在評核進行到第十天的時候,牽涉西院與南院的矛盾終于爆發了。
萬羨青轄下八個小隊,其中實力最強的一支,已經可以跟三階妖獸周旋。雖然,他們所能應對的三階妖獸,只是此階中能力偏弱的那一部分。
此際正是由萬羨青掠陣,然後由這支小隊集合圍攻三階的青角羊。
青角羊在三階中算是偏弱,但一轉修士所能使用的功法術法畢竟有限,能傷到它的學生并不多。再有,青角羊速度極快、一雙利角尖銳無比,它若長鳴甚至可以引動飓風來襲。這樣的妖獸,對一群初窺門徑的學生來說尚且棘手。
好在有萬羨青以藤絆之,一幹學生倒也沒被傷到。
這般協作了半個時辰,一縷異樣的靈力憑空冒了出來。萬羨青雖已察覺卻并不提醒也無動作,而圍殺青角羊的衆人則是完全沒有捕獲到這股貿然出現的靈力。
青角羊倒下時,異變突生。
不待西院小隊歡呼,那種身死的青角羊便消失在了原地。伴随着一陣輕微的,樹葉窸窣的聲音,一道精幹的身影沒入了叢林中。
戰利品被人搶了。
萬羨青道:“即使是在對敵時,也不能松懈對周圍環境的監控。搶走戰利之人也是參與評核的學生,追或者不追,你們自行決定,我不出手。”
搶走戰利之人顯然長于身法,此時再要去追,顯然已經晚了一步。再加上圍殺青角羊時已耗去他們大半的靈力,此時正是力有不逮之時,貿然追出去也是徒勞……
這般一思索,衆人雖有不甘,但最後還是歇了追繳的心思。
萬羨青:“沒被沖昏頭腦,很好。休息下,準備對抗下一個目标。”
但這件事情,并不如萬羨青所說的那般到此。她有意給西院的學生一個教訓,但這不意味着有人可以從她手上占便宜。
掠奪青角羊屍身的南院學生,則是多了一份談資。
夜間休息時,這南院的學生便與自己的組員讨論起了自己的際遇。
“西院這幫傻子似乎結盟了,看着倒是像模像樣的,但最後還是給我得了手。”說着取出儲物袋中的青角羊給兩個隊友看。
他的隊友接茬道:“好家夥,三階妖獸,這可比得上我們七八天的收獲了。”
另一人也說道:“是說啊,我看我們也別苦哈哈地殺妖獸采靈植了,就跟着這幫人後面撿漏就行了。”
三人圍着篝火侃侃而談。殊不知已被尋蹤而來匿在暗處的萬羨青所盯上。
待到三人悉數被突然冒出地面的藤枝縛住時,他們臉上依舊還保持着談話時的歡快笑意。
萬羨青施施然步出夜色走到篝火前。
三人見到萬羨青身量不高,估摸着她也是此番評核的學生,再聯想到自己身後還有導師随行,決計出不了什麽岔子,當即就硬氣了起來。
“你是哪個學院的,竟敢偷襲我們。勸你盡早給小爺松綁,再好生道個歉,不然跟我南院交了惡,你也別想混了。”
萬羨青直接在這人脖子上添了一道藤蔓,扼住了他的氣息。即使是一階修士,不呼吸也能活個一時半刻。萬羨青做起這事來毫無壓力。
剩下的二人這才意識到萬羨青是孤身而來,再細思捆住自身的藤蔓,便立刻得出了來人術法高妙的結論。
萬羨青道:“把青角羊還來。”
三人一愣,繼而哄笑。萬羨青觀之不解。
原本,他三人還對萬羨青有些防備,但“青角羊”這三個字一經提出,她歸屬西院的身份就“暴露”了。要說南院對北院尚且有幾分畏懼,那換之西院,便是半點正視也無了。即便此刻受制于人,這三名南院的學生也料定了西院的人不能拿自己如何。
經年積弱,西院已隐隐淪為四院之末。而慣會看人眼色的南院,即使是新入院的學生,也很好地繼承了這個本事。
萬羨青想通其中關竅,“你覺得有導師會救你?”萬羨青直接招出千百藤蔓射入林中陰影,将匿在暗處觀察事态的導師給捆了出來。反正導師與其監管的學員必然是一院所出,她連樓欺風的面子都不給,捆兩個南院的導師又能有什麽壓力。
不待這兩名南院學生色變,萬羨青直接招出一支尖細的木刺頂在他們咽喉上。
“把青角羊還來。”
竟然連導師都被制服了,這人真的是學生嗎?如果他們親眼看到萬羨青亓官奉放出青赤聿樽的場景,必然會自行拟出一套能夠說服自己的邏輯。但他們對萬羨青一無所知,只當他是強過自身的學生罷了。現下這人直接把導師都給制服了,這讓他們頗有些手足無措。
強敵在前還敢胡思亂想地走神。萬羨青調動木刺往前一點,一道細微的疼痛自他們的咽喉處升起,疼痛之後便引發了恐懼。
到這時,他們才驚慌失措地尖叫哭泣了起來。
隕靈界沒有“噤聲訣”,此時若用藤蔓捆了他們的脖子,只怕這二人會哭岔氣。
“最後一次,把青角羊還來。”
這二人依舊驚慌失措地哭着,全然亂了方寸。
但漸漸的,萬羨青覺出了這其中的不對勁。這兩個南院的學生,似乎并不是真的怕到難以應對,他們的哭泣,似是拖延的手段。
八根木刺拔地而起,貼着他倆的四肢擦邊而過,一瞬間每人多了四道傷口。哭泣戛然而止,繼而夾雜着污言穢語的叫罵聲便接了上來。
“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殺了你們?”
回應她的只是一聲冷哼。
“秋淤山脈底蘊淺薄,但要找出一頭七階妖獸,想來還是不難的。我只消将你五人打暈了扔到妖獸的巢穴裏,你說,會有人給你們收屍嗎?”
話一說完,萬羨青就給白日裏搶走了青角羊的那名學生松了綁。
“現在,五個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上,而你們能不能活下去,則取決于你的選擇。抱着贓物去死,或者歸還本就屬于我的東西換得生機。”
這本不是一個值得思考的選擇題,但那名學生卻踯躅不定。他無法接受自己竟會敗給西院的同期生,他無法接受自己的青角羊會得而複失,他無法接受南院導師被西院學生所制服。但他所有的不接受,全部仰賴一件事情,他篤定眼前這人不敢真的殺人。
他就賭自己的直覺,等外援來救。
許是今夜注定難以平靜,萬羨青的神識覺察到有三個小隊正往此間趕來。
她不欲多生事端,于是招出青赤,道:“把他們扔到秋淤山獸王那裏去。”
青赤騰空欲抓,那名被松了綁的學生忽然發難。只見他從袖中抛出一口尖錐,朝着萬羨青的面門直刺而去。
尖錐上靈光閃動,隐有暴躁的靈氣散出。這是打算自爆法器拖延時間?
萬羨青突然有些懊悔。她意識到自己的手段還是太溫和了些,若換做亓官奉,恐怕早就以雷霆手段了結了。但這些人,畢竟沒有犯下什麽無可饒恕的罪孽,她無法将其與魔府魔修同等對待。
尖錐呼嘯而來,而萬羨青沒有半點動作,就在南院學生以為自己得手時,一個詭異的情形出現了。
尖錐停在了半空中,附着其上的靈光漸漸喑啞、暴躁喧嚣的靈氣也歸于平靜。只一瞬間,尖錐與其主的聯系就被切斷了。木氣可驅散一切邪祟,穩定住法器的靈力自不在話下。
萬羨青擡起枯芳筆,欲圖繪出一方陣法了解此事。可不待她落筆,那名南院的學生便把青角羊交了出來。
萬羨青見其眼神灰敗神不守舍,心中多了幾分不明。
只是不管他的心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她只為青角羊而來,此際得手便可回返了。
“西院,祁荷。別找錯了仇家。”
言畢匿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