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這話沒人答得上來。

殊桐自知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然達到極限,所以他抱有期待,卻不會再去引導花自重;萬羨青知悉兩人間的糾葛,但她去提醒花自重,也很是不妥。

心知肚明有所祈願的二人靜靜地看着花自重,然而花自重只是緊跟着殊桐的發問搶了一聲:“我是你的”

然後再沒有了下文。

殊桐內心不斷攀升的熱烈期待,也随着這戛然而止的一聲,也戛然而止地跌了下去。

而萬羨青,則只是暗暗嘆息了一聲。若果萬事如她期願那般順遂,此間也就沒那麽多磋磨了罷。萬羨青失落地想。

可是,只不管二人如何做想,花自重卻兀自陷到了乍然蓬發的困惑中。

他的确想不通自己與殊桐的關系。朋友嗎,似乎不是。主仆嗎,這更是錯的離譜。那還能是什麽呢?

其實這個困惑時常升起,卻總被花自然下意識地避開。此時殊桐大喇喇地撕開了他的所有僥幸,帶着質問與逼迫,孤注一擲般地攤出了自己的內心訴求。

然而,花自重答不上來。

此時的局面,其實已經沒有萬羨青什麽事情了。但她作為一個局外人,卻看得清晰分明。

殊桐此言咄咄逼人矛頭直指,看似是在逼走花自重,然而萬羨青卻窺見了這鋒利背後的脆弱。她覺得,如果花自重給出那個答案,殊桐可能真會不顧一切地跟他離開。

情愛叫人忘卻生死。此言古來有之且時有佐證,萬羨青雖已跳出這局限,但她反倒希望這兩人熱血上頭一把。

然而期望的事情,總是落空的比實現的多。

花自重的應對叫殊桐愈發“瘋狂”了起來。殊桐忽地渾身發冷,繼而怒火充紅了他的眼睛、繃緊了他的臂膀,刃鞭再度招出有如毒蛇一般朝着二人之間直刺而去。

萬羨青已起到了自己的作用,然而做戲要做全套,她雖不欲再度“激怒”殊桐,然而花自重眼下的狀态想要完美招架避開這奇異兵器,想來是沒有可能了。

一息千雪落到手中。素白長笛輕挽,層層冰霜霎時凝起,如盾似壁巋然立下。那刃鞭襲來的角度雖然刁鑽非常,然而面對這般堅固周全的防禦,依舊沒能起到什麽實效。

然而萬羨青錯估了殊桐的惱怒程度:她的一息千雪與花自重的敲雲均是素白長笛。

殊桐見到這白笛頓時動作一滞。萬羨青見着他神色悄變凄涼,又順着他凝實目光的角度往下一瞥,頓時明白了其中關竅。然而此下即便她将千雪笛收回,也無法叫殊桐心意回轉。

萬羨青懊惱不疊,千算萬算,竟把千雪笛與敲雲笛相似這一點給算漏了。

忽而室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輕響,萬羨青謹慎放出神識前去一探:是蒼句和蒼漸來了。

海宮異動,蒼句來見殊桐也就算了,蒼漸過來是要做什麽?二人雖不是聯袂同行,然而步調時機一前一後近乎同步。萬羨青想不明白,但她也知道眼下并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機。

玄蘿紗再度招出,萬羨青引動薄紗将自己跟花自重包裹起來。萬羨青強硬地拉走戀戀不舍的花自重,趕在蒼句進到殊桐房間前離開了現場。

有玄蘿紗的掩護,二人的行跡自然沒有敗露,除卻與殊桐的“正面交鋒”,此番因龍嘯帶來的異動,整個海宮竟無第四人确鑿知會此間緣由。

這本就在萬羨青意料之中,所以她并不上心。她更在意花自重對殊桐那番發問的思考,現下進行到了何等境地。

他是否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他是否已作出了決斷?甚至于他是否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只要有一點點轉變,只要他能撥開一點點迷茫。萬羨青就能覺得不虛此行。

但她不能問,她一問,這件事情就會徹底帶上她的印記。

感情的事情,總是忌諱第三者的參與的。即使這個第三者只是一個紅娘、一個撮合者,但如果這個紅娘涉身過多、撮合過多,終歸是弊大于利的。

試想,若果兩人間的感情矛盾,總是需要一個外人去調解梳理,那麽這段感情的正主,是不是太自私怯懦了一些?

萬羨青不常做這樣的事情,但她只是換位思考了一番,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出力到這個點,她覺得夠了,若果花自重依舊不悟……

那也就活該他孤獨終老了。萬羨青憤憤地想。

二人神色凝重地回到客舍,誰也沒問發生了什麽,衆人只是把空間騰出來,讓花自重能一個人安靜地去思考、去分辨。

四人去到另一間客舍後,萬羨青将龍嘯的發生因由給衆人解釋了一番。

牧嗔:“托生幽族十八年,我還從沒聽過真龍的嘯聲呢,這回算是開了眼了,哦不,開了耳了。”

牧嗔顯得十分跳脫,月白則與之相反。他面上神情雖無變化依舊平靜淡泊,但從直觀層面去判斷,此時的月白,當時十分凝重的。

牧嗔顯然也敏銳地捕獲了這絲異常,他當即問到:“月白你怎麽了?”

月白扣住轉動的珠串,拇指下意識地擦了擦最上面的那顆佛珠。

牧嗔:“你有心事?”

月白遲疑了一瞬,說到:“龍鳳乃妖獸先祖,現下聞其顯化,有些心難自抑。”

萬羨青輕笑:“待此間事了,我贈秋大師一匹玄蘿紗。屆時,秋大師想在什麽時候聆見真祖,就在什麽時候聆見真祖。”

月白手上忽地一繃,繼而心髒難以自抑地加快了跳動。他當即張嘴就想說些什麽,卻只是激動地發出了一聲意味莫名的氣聲。

過了良久,他才穩住情緒謝道:“小僧無功,本不該受此厚祿,然龍鳳二祖于我妖族意義非凡,小僧便腆着厚顏跟萬道友求取這一珍寶。日後有用得上的地方,小僧萬死莫辭。”

竟這般珍重……

萬羨青原只是想賣他一個好,好叫後日集結各族道兵反攻玄臻時便宜一些,卻不料得了月白的忠心。她不會覺得月白是在說什麽場面話。修士修為到了這個境界,其所有言做,即使再細小也該慎之又慎,尤其是“承諾”這般的緊要之事更是如此。況且,月白雖既為妖又為僧,但她還是樂于相信他的職業操守的。

畢竟“出家人不打诳語”不是?

月白既應地這般鄭重誠懇,萬羨青卻無法給出相等的持重态度。

那會叫他倆的關系轉變成成上下階級。

萬羨青:“有言是施恩不圖報。況且我原也沒有‘施恩’的意思,贈這紗布也不過是有意成人之美,眼下竟生生背上了秋大師的身家性命,這卻是我不願見的。”

月白愣在原地,讷讷地不知該如何應對。

牧嗔見着兩人交互進到此下境地,當即出聲幫道:“親友之間互相送點東西,不是跟逢年過節鬧着玩兒似的嘛?日後得了什麽稀罕物,給萬道友也送一份去就是了呗,月白你也真是魔怔了。”

月白依舊不語,只是神色有所松動。

萬羨青笑了笑:“正是這個道理,不過一二外物罷了,哪就能比性命身家還重要了?”

月白忽地恍悟:“是貧僧着相了。”

這話說到這便算了結了。四人又天南海北地閑敘了一陣,在青奉二人有心套話之下,倒叫他倆果真知會了一些外族的情況。

單說人文風物之盛,還真叫他倆想去游歷見識一番。可見這隕靈界,确是很有幾分神異出彩的地方的。

四人這般松快地聊着,忽地響起一聲“啪”的重響,門被從外推了進來。

是花自重。

衆人只見他神色堅毅似有意動,只靜待着他說明來意。他們的确對花自重的異動上新,然而到底是認識不夠,以至于最終被吓了一跳。

只聽花自重說道:“我要跟小桐合籍,我要怎麽做?”

此言有如驚雷,駭得三人瞪大了眼睛。然而這話,卻叫萬羨青終于綻開了一道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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