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9.
臨近西方元旦前一周,有兩件好事。
江逞醒了,蔣臨書走了。
曾寬易在她耳邊絮絮叨叨一上午,除了不敢置信還有一副“你們發生什麽”的眼神責難她。
“汀妹,你說實話,你們倆怎麽了?你說沒什麽,我是不信。我堅決不信!前兩天你們還好好的,怎麽一個晚上,一個晚上他就,他就……走了?!!”
江汀站在病房外,走廊上。
看着來往進出的醫生護士她默不作聲,只把視線投向病床上躺了這麽久依舊英俊不減的那人。
曾寬易急上頭,直上手把她掰向自己:“我跟你說話你又當做沒聽見。江汀,我問你,你同蔣哥到底說什麽了?又是從前那些傷人不輕的話?”
她聽着這才有了一些反應。
從前?
她豎着刺問:“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當初你說走就走,書不讀了退學手續辦得幹淨。就連李栀都好半年不知道你的消息。”
曾寬易氣急:“蔣哥呢?好好一個五好青年,因着你吸煙喝酒蹦迪,比我還勤快。那一陣子,酒吧裏的姑娘都不搭理我了,全沖他去了。”
江汀:“……”。
“你知道為這我單身多久嗎?不認識我的沖他去,認識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有他聯系方式嗎?””
江汀:“……”。
“那他還蠻喜歡我的。”這是賭氣的話。
“江汀江大小姐我告訴你,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我不知道,反正人蔣哥不怎麽樣。你以為他身邊沒有別的女人了?才不是?”
“女人他不缺。他就是固執,認了你。”曾寬易繼續打抱不平沒有看見江汀微紅的眼角:“不過這些年一直都有一女的在他身邊晃。據說在國外市場的時候,沒少傳這兩人的事。”
“原本我以為他真的放下你了,覺得也挺好。結果你回來了。他又是給你“檔槍子”,又是幫你爸“打理江山”。這陣子你兩人又走近了,我尋思着是不是複合了。蔣哥高深莫測的,什麽也不說只是上次故意讓我把他去參加李耀壽辰宴的事情透露給你。這幾天又故意有事沒事支開我。”
“我以為,你們——”曾寬易的失望太過明顯。
江汀不想解釋,手機震動是李栀打來的電話,她要接,裏頭病床上的人又傳來久病聲音:“妹妹——”
醫生護士都看眼色,讓開讓他們說話。
可這讓開的一條道讓她心裏咯噔一聲,不自覺後退半步,再無半分安全感。
曾寬易收了打抱不平,恭恭敬敬叫了聲:“舅舅。”
江逞點頭,滿眼慈愛。
只有江汀,她将手機捏得緊緊,沒有半分反應。
“嗡嗡嗡……”
曾寬易提醒:“汀妹——”
她抿着唇給李栀發了消息,說待會回電話,終究是挪了步子走向了病床上的人。
她回來近兩個月,不曾來看過他一眼。不知道他會有什麽責備的話語。
“汀妹,你瘦了。”江逞的第一句話,滿是歉意。
江汀:“瘦了好看——爸爸。”
她看到他的右手手背,青的一塊青得很。那是針頭常年駐紮的痕跡。
她本該心疼,可終究橫了一根刺。
蔣臨書提了辭呈,事出突然,連辭職信都是讓曾寬易帶過來的。越過了她,直接給了江逞。
江汀親眼看着江逞拆開信封用一種幾乎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神情看完信封裏的東西。仿佛早有預料。
信還沒讀完,李耀就帶着一幫人過來。
連帶原本安靜得走廊也喧嚣起來。
“蔣臨書真辭職了?”他皺着眉,可是嘴角眼底卻帶着笑意。
分明很開心。
曾寬易沒搭理他。
他悻悻的撇過頭,又同馬安一行人說起閑話來。
“我們這蔣特助倒是挺好,等着咱們老板醒了才肯走。未必一點好處都沒撈?我看這裏頭事情大着。”
“我看也是。看不出這小子還有這一手。”馬安不屑。
江汀木然。
嫌棄他們吵鬧的呵止聲還未說出口,江逞就冷着臉率先喊了李耀。
李耀和馬安縮了兩下脖子。
他們再怎麽耀武揚威狐假虎威,怕老板也是真的。
江逞不怒自威,抽空還沖她安慰:“妹妹,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這裏不用人守。”
江汀才來個把小時。
談不上累。
但是确實巴不得。
她提了包:“那我先走了。”
到了病房門口。曾寬易擋住她:“剛剛還沒聊完。”
言下之意是繼續扯完剛剛的話題。
關于蔣臨書為什麽一夜之間走得痛快。
江汀撥開他,徑直離開。
問她還不如問江逞。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了。
昨天她之所以說那些話,不過是充滿善意和歉意的勸誡罷了。她真心希望他能好好的,未來還長,追什麽長風,要什麽深情。
一輩子只一人本來就是雞湯神話。
哪怕她承認她依舊還喜歡他。可誰又能保證,她哪天不會腦袋一抽,又做出什麽如同當年一樣的事情?
蔣臨書這人,當真固執。
不過——這些只是她在聽說他提了辭呈,來醫院之前所想的。
現在她可不覺得他真的是因為她一席話便這麽荒唐的。
尤其,看到江逞的反應她更确定了。
所有的離開都是蓄謀已久。
感情如此,恩情亦如此。
只是他們這段,他固執,她更固執罷了。
她拿出手機盯着前天手機裏收到的短信。翻來覆去的看着。
陌生號碼,沒有任何備注。
〖你們重新在一起了?〗
〖別忘了我說過的,我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否則,總有人要身敗名裂。〗
她甚至都不用深究短信裏的“總有人”是誰,光是這個人的語氣她就仿佛要窒息而亡。
*
巴倫酒店套房裏。
一邊是曾寬易的電話炮轟,一邊是各路神仙的谄媚獻策。
蔣臨書頭疼的灌了一整壺茶水也沒見清醒,只是心裏頭燥意更重更濃。
他等了一天。
沒有等到他想要的。
眉間陰霾之下,他靈活的用取卡針取下了手機裏的電話卡,然後安裝上了另一張全新的。
一旁的林裕西哪怕平日裏自來瘋慣了,今天也沒敢吭聲。
徐則率先摸老虎的頭:“資金都已經就位,産業鏈就等着你發話了,江家那邊的“洛水天苑”還有“格裏蘇”酒店産業基本已經是囊中之物了。”
他沒有說話。
只是眼裏醞釀着什麽。
“只是怕你到時候會被罵得不輕。”徐則提醒道。
林裕西認真點頭。
可不是會被罵慘!剛離開自己的老東家就這番操縱。哪怕的确是人家資金鏈即将斷裂,産業發展滞後,那也不至于由他這個走了的人帶動改革升級。
“新朝建立,總有功臣要背負罵名。”
蔣臨書不以為然的說着,手下還翻動幾本江氏“格裏蘇”酒店的分析資料。
說到這,他猛然間就想起江汀剛回國在董事會議上的那些做法。
說實話,那哪裏是管理者,分明就是小學生。也就唬唬馬安他們。
他站起身:“各位,今後別忘了我這個功臣。”
徐則兩人沒敢接話,只目送他離開。
“他這是受什麽刺激了?”林裕西心有餘悸的說着,從桌上順了酒杯給自己壓驚。
“這風風火火扛槍上場的做法可不太像是他會做的事情呀!”
“的确不夠冷靜。”徐則分析:“這麽着急的的行事,那不就是昭告所有人,他背叛了老東家。帶着還老東家的項目跑了?”
“這還不是最棘手的吧。”林裕西幸災樂禍得瞅着他響鈴的手機。
姜霖怡。
徐則眉頭一皺,接通電話,那頭就是火急火燎的一長串問題:“表哥,臨書是不是離開江家了?他現在在哪?在你那嗎?他現在怎麽忘?怎麽她突然就想通了?是不是你勸的?江逞真的醒了?表哥,你說話呀!”
“霖怡,是江伯伯,要有禮貌。”徐則警告道。
*
江逞剛醒,蔣臨書又突然離開,一切都猝不及防又像是蓄謀已久。
江汀回魔天大樓時,公司上下一切正常,所有部門秩序依舊盡然。就連曾寬易也按部就班的扛起了自己的職責。
重要的文件送至她的辦公室,她處理不了的送去醫院給江逞。
仿佛這一切早就發生過似的合情合理。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因為蔣臨書的離開而混亂不堪。
除了她自己。
她推開董事長辦公室側門,進到他的辦公室。
那張他天天工作的辦公桌上依舊堆滿資料。不知道是之前的還是之後的。亦或是這裏馬上就會再從HR那裏招來一個新人繼續處理。
畢竟,人也好公司也好,并不是誰沒有誰就過不下去了的。
哪怕,現在的秩序盡然也是他的功勞。
她在蔣臨書的辦公椅上坐了一會,直到李栀的電話打過來。
她沒接,反發信息過去。
〖栀栀,你說蔣臨書這人怎麽一點即燃?一點即爆?〗
〖我不過說了幾句真心話,他就走了。〗
〖好吧,當然了他也有可能不是因為我才走的。但是,昨天我們兩才發生那樣不愉快的事情,第二天他就離開,這怎麽不讓人多想?〗
等了許久,李栀那頭沒有回響。
她終究是沒忍住又發了一條。
〖他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呀。〗
就在她回國的這段日子,他都不是這樣的。
這回李栀終于有了反應。
〖汀妹,他就是這樣的。從前是這樣,你回來也是這樣。只不過從來都不讓你看到這樣的他。〗
〖你們發生什麽了?怎麽他有種心如死灰得意味?〗
江汀仍是覺得不可思議,然後詳細的跟她說了前因後果。
李栀:〖其實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總是看到他和徐則在一起,只是那個時候我沒多想。直到你離開後,徐則沖姜霖怡警告,讓她離蔣臨書遠點,說他不是好惹的。我這才仔細深想。〗
〖表面上,蔣臨書總是代替你爸在處理公司上下事務,可是有多少人只認人不認事?徐則為什麽這麽忌憚他?〗
〖還有,一件事。汀妹。你知道蔣臨書的身世嗎?這件事傳得還挺玄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