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五一節的來臨，東城作為繁華的一線城市，整個的外地游客量又達到了全年的一個高點。
蔣臨書應了江汀的約，從自己的公寓趕過來，來得很早，既避免了因為車流太大而堵車也可以趁着等她起床的時間裏在看看文件。
江家的阿姨看到過很多次了，所以對他也很客氣，一下端茶過來，一下切水果送過來。
他皆是禮貌的說聲“謝謝”。
直到手裏的文件處理得差不多了，擡手看了眼時間，在端起茶幾上放了許久都已經沒有熱氣的茶水喝了兩口。
終于是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想要去外面回兩個電話，江汀就穿着一身睡裙踩着白色兔子頭拖鞋下來。
下樓的時候還發出“啪嗒啪嗒啪嗒”的聲音。
絕不低調。
十七歲的江汀眼睛澄亮，及腰的黑色長發，薄劉海，很白，身材勻稱，已經亭亭玉立，臉上未着一色，但是很好看。
她笑得很甜：“蔣臨書，你怎麽來這麽早呀！不是說八點半開始嗎？你吃早餐了嗎？要不要一起吃一點？我沒有睡得太晚吧？”
蔣臨書突然想笑，嘴角上揚：“你問這麽多，讓我回答先哪個呢？一個一個回答還是……”
江汀露出白牙：“蔣臨書，五一快樂，打工人！”
他看了她半晌，注意到她頭發有些亂，沒有疏過，劉海還有一些濕潤，應該是剛剛洗過臉。
剛醒？
倒是比以前起得早多了。
他收起手機，認真道：“五一快樂，高考人！”
江汀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一大早看到他心情就特別好，想笑，還餓。
她步伐小而快的跑向餐桌：“你等我一會，我先吃早餐，我會快點吃的。”
他不緊不慢的跟過去：“慢點吃，吃快了不好消化。我等你，不急。”
她拉開笨重的白色大木椅，一邊喝粥一邊對他笑嘻嘻點頭。
蔣臨書搖搖頭，眉眼卻是上揚的。
“唔，今天的白粥好好喝呀，甜味剛剛好，也不會太濃稠，蔣臨書你也試一試~”她拿起白瓷碗給他盛了一碗，沒盛很多，怕撐着他。
他坐在她右手邊，雖然吃過了但還是不想博她面子就接了過來，看着眼前的白粥又有些若有所思。
她端着碗，大半個臉都埋在碗裏，平日裏沒什麽胃口，今天竟然一口氣喝完了一整碗，完了還拿起來旁邊的油條。
“蔣臨書，我聽他們說你工作特別忙，而且通常都是通宵達旦的，不僅要飛這飛那開各種會議，還要應付更多棘手難纏的客戶。”
“所以有時候忙起來都不好好吃飯的，而且還要應酬喝酒什麽的。這麽年輕就落了胃病……”她小嘴巴拉巴拉，一不小心巴拉多了。
蔣臨書放下粥碗，很好奇：“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嗯……反正我知道。”她撅着小嘴：“我爸看着對你好，其實就是把你當廉價勞動力使，就連五一假我都是求了很久，他才答應放你過來給我補習。”
他大口喝完碗裏的粥，看到她撅起的小嘴和滿臉不忿，一時沒忍住輕笑出聲。感情這小姑娘心疼他不成？
江汀看他笑了，也有些自責和着急：“蔣臨書，你如果還有工作沒有完成，那是不是這就像我的假期作業一樣？沒做完回頭開學了還是得再補？”
他笑着，眉眼上揚眼底都有了光亮，：“不管是誰告訴你這些的，那都是假的。雖然現在的确手頭的事情多了些，但是我都應付得過來。”
“還有呢，你爸爸對我很好，工作也很好”他語速很慢，溫柔又帶笑意，仿佛像是剛剛的白粥，甜度适中，濃稠适當。
江汀低着頭：“可是上次，我在你口袋裏看到了胃藥。”
而且有幾次去公司找他爸，明明看他不太開心，有幾個老男人圍着他說着什麽，他低頭聽着，雖然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可她就覺得他不開心。
蔣臨書許久沒說話。
江汀看他抿唇沉默的樣子以為他是生氣自己偷看到了他的隐私，張嘴解釋：“蔣臨書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開心，可以表現出來的。”
那又沒錯。
就像她一樣。
雖然她明白，他和她不一樣，也許真的不能像她一樣，喜形于色而有人在意。
他慢慢擡頭，眸子一動，問：“那如果我不開心，我該怎麽辦呢？”
她憋着很多，仔細思考許久才終于謹慎道：“告訴我——”
“我哄你！”
他彎了眼，壓低了聲音：“怎麽哄？嗯？”
江汀低頭：“……對不起，我還有點沒想好？”
蔣臨書低頭一笑，站起身走向她，倏的半彎下腰身，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雙眼直視她的，認真而溫柔的說：“大人是不需要哄的。”
江汀強顏歡笑，不知怎麽的，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還有以前在靈堂看到的蔣臨書，心裏就很酸很酸。
她擡頭也學他認真的看他，語氣篤定：“可是，蔣臨書，你是小孩的時候也沒人哄呀。”
他一愣，沒想她會這麽想，剛剛想要後退，猝不及防撞了一個香玉滿懷。少女甜香軟糯的身體壓上來抱住他，因為身高優勢她看上去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似的。
他沒敢直起身，只是眼裏的錯愕更添，身體僵直而發軟。
江汀倒是像抱孩子似的抱着他的脖子，甚至還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耳畔：“蔣臨書，這樣吧，我保證，以後表現好點，不惹事不逃課，少給你惹麻煩。這樣你就不用還抽空出來給我收拾爛攤子。嗯……還有我讓我爸體貼你一點，以後有人再說你壞話我就罵死他，喝酒什麽的，我幫你喝。”
“我酒量可好了，你可別小瞧我。”
“還有，蔣臨書——”
她還未說完，蔣臨書已經紅着眼擡手把她更緊的塞進了自己懷裏，寬大的手掌按着她的後背，毫無邪念遐想，只是單純的感受她身體的溫度。
他将下巴伏在她的肩膀，一秒，兩秒，三秒……
他告訴自己，蔣臨書，一會，就一會。
江汀又被吓到，但是下一刻嘴就跟合不攏似的咧開，大白牙露出了，無聲又喜悅。
＊
兩人在書房裏，臨窗的書桌，五月的放晴的太陽光灑在半邊桌上，東城的春風刮得書頁翻轉？一個人耐心講解，一個人哈欠連連但是努力集中精力的聽着。
一道題講完，蔣臨書用紅筆敲着題幹，問：“像這一類題通常都是根據這道例題進行變式，所以掌握例題很重要。你，聽懂了嗎？不懂提出來。”
江汀暼着他，幹起正事的時候他果然還是挺嚴肅的。
但是想起剛剛他抱着自己不過半分鐘都不到強行把自己拉開的樣子，就覺得這個人其實也是有血有肉的。
至少他紅着眼角溫柔的告訴她“那，我一會就可以哄好了”的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好的人了。
她眨眨眼：“差不多了，不然你選兩道給我做一做？畢竟，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蔣臨書點頭拿起她的資料書劃了兩個勾：“做做看。”
“覺悟很深。”
她笑笑，低頭認真做起來。
蔣臨書看着她看了一會，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好一會，他起身趁她做題的時間出去回了個電話。
江汀回頭看了眼他，心裏突然就有些失落。
可這種失落是怎麽回事呢？
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覺得特別滿足，特別開心。可是他一走她就覺得沒有安全感，覺得空蕩。
這種感覺有一段時間了，可是最近愈發強烈。
她寫完兩道題他還沒有進來，她轱辘轱辘轉着眼睛，然後快速拿出手機給李栀發消息，把這種感受告訴她。
可是她也不知道去哪玩了，等了好一會也沒有回應。
她把手機放一邊，有些郁悶。
蔣臨書回來的時候看到她趴在書桌上，她的骨架本來就不大，頭發披散着更顯得小小一團在那。
他捏着手裏一瓶純牛奶放在她面前：“累了就休息一會吧。慢慢來，不着急。”
江汀眼睛轱辘一轉看他，然後又軟骨頭似的拿起牛奶，掰開吸管猛地插進奶瓶，心裏默念：慢慢來，不着急。
他坐下拿過她剛剛做好的兩道題，答案沒錯，只是過程偷了一點小懶，這要是放在考試說不定就扣分了。
他幫她簡單的寫上去，擡眼道：“做數學大題的時候，不要偷懶。”
她正用力吸奶，滿眼答應的點着頭。
“唔這還有，我做了物理，你也看一下吧。”
她遞給他另一本作業，有些心虛：“不過。我物理不太好……”
他“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怎麽當時選了理科呢？”
江汀：“嗯……因為我懶得記。文科要記的東西太多了，你看李栀每次考試之前背書背到要吐，熬夜都背不完。”
蔣臨書點頭表示贊同。
嗯，平時偷懶，自然熬夜都背不完。
他拿着紅筆給她檢查，旁邊的江汀認真的喝牛奶，眼睛放空的看着他的手發呆。紅色的筆晃呀晃，幾把紅勾又幾把紅叉。
她慢慢開口：“蔣臨書——”
他微點頭：“嗯？”
“你喜歡什麽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