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38)
聽完這件事,陳致禮露出一些後知後覺的後怕,便問江蔚:“原來你的手是這麽傷的,還有別的地方傷着了嗎?”
“沒,就手上那點傷,我一向被福星罩着的。”江蔚舉起可樂說:“敬福星。”
其他人十分默契地舉杯、幹杯,被這件驚心動魄的事情攪得有些嚴肅的氣氛因此緩和了不少。
少年人嘛,吃燒烤,聊夢想,談遠方,一個晚上很快就過去了。一覺醒來依然是被迫清醒的腦袋和寫不完的作業、背不完的知識點。
白皓和溫歲歲朝他們自己的航線駛去,江蔚以省賽一等獎的成績贏得全國中學生數學冬令營的入場卷。同行的成員還有集雅數競隊的周予行、謝珊珊、楊明帆、金一靜。
非常幸運的是這次數學的冬令營在定波大學舉辦,數競隊只需要在開幕式那天收拾好東西搬進定波大學的招待公寓就好了,這給江蔚一行省了不少事。
相比之下,陳致禮所在的生物競賽國賽就顯得麻煩了,由于舉辦方是鄰省的一所大學,他們要提前三天坐飛機趕過去。
但是生物競賽國賽10月份就開始,陳致禮樂呵樂呵地取了個全國金獎和華複生物系保送名額回來的時候,江蔚和周予行還有半個月才出發。
陳致禮這人雖然嘴巴欠但是會看人臉色說話,上課的時候會适時幫老師活躍氣氛,幾位老師對他又愛又恨,這下子陳致禮成為班裏最早離開的那個還真舍不得。
學校的表彰晨會一結束,陳致禮就該收拾東西回家過暑假了。
陳致禮特別喜歡買各種類型的輔導書,攢了一大堆,他盡數送給了佟譽,一是因為他們三人經常去比賽,都是佟譽幫他們整理筆記試卷之類的;二是因為江蔚和周予行保送已經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了,估計也用不上。
所以陳致禮自己一個人外加個周予行已經把他要帶走的東西全部搞定,好幾個玩得來的哥們想要幫忙都沒有用武之地。
11月中旬,張建樹帶隊住進了定波大學的招待公寓。
被譽為全省最有錢大學的定波大學果然名不虛傳,四層的小棟公寓完美地把簡約大氣裝修風格和四處散發着有錢的氣息完美融合在一起。
金一靜如此形容:“我們是來比賽還是來度假的,這學校就差把小名改叫土豪大學了。”
謝珊珊顯得更為淡定些,因為她初中參加數學競賽就已經進來過一次了,“我知道定大有錢但沒想到富到廁所都裝空調。”
當然作為招待外賓的公寓區,這裏那必須得往豪橫裏裝修。定波大學在教學區和學生生活區的建築會更加偏向于營造學術氣息,然而冬令營是封閉式的,參賽學生只能在公寓區內活動,但是吃喝學一應俱全的招待公寓對于一群高中生來說已經足夠,并且能吹上很久的事情了。
冬令營在定波大學招募了學生領隊,主要是負責各個省市參賽隊伍的生活和比賽。
江蔚覺得他們的領隊格外眼熟,直到他走近了,江蔚終于認出來他也是集雅的學生。
“予行!”學長擱着老遠就跟周予行打了個招呼。
這讓江蔚非常疑惑——這位學長和周予行認識?
學長走得更近了,江蔚看他幾乎要摟上周予行了,也許是因為在嚴肅場合此時敘舊會有些不合适就忍住了。
“就知道你會來。”學長和周予行握了手。
“沒想到鐘師兄讀了定大。”周予行回握,他感受到江蔚詫異的目光,故而介紹道:“鐘俊傑學長,比我們大兩屆。”
鐘俊傑是認得江蔚的,他順着周予行的話小聲自我介紹道:“我也是集雅的,現在在定大金融系讀大二了。”
三人的敘舊結束很快,周圍亂哄哄忙着四處觀賞的一群高中生們幾乎沒有看見這一幕。
鐘俊傑組織能力很強,很快把自己要帶的隊伍整理好了,并用激情高昂的聲音作了簡短的歡迎詞和自我介紹。
“好了,師弟師妹們,我們現在要去我們的宿舍了,記住是07棟。待會下發的飯票可以去對面的小食堂就餐,因為進宿舍之前你們需要把所有通訊工具交由我上交主辦方保管,在冬令營結束的時候會還給大家… …”
他還在細致地講規則,但是江蔚對此興趣不大,因為他說的東西在前一天發的參賽手冊已經說過了,比起這些規則,她更好奇鐘俊傑對周予行流露出的不尋常的友善。
不等江蔚問,周予行先開口解釋:“你還記得高一在三十三橫路發生的事情嗎?”
三十三橫路,也就是高一校運會前遇到校園欺淩的路段。
“那個學生是他?”對于那件驚心動魄的事情,江蔚當然記得,她很快就猜到鐘俊傑就是當初那個被欺負的學生,“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周予行不是喜歡邀功的人,他平鋪直敘地将兩年前做的事情描述出來:“當時鐘師兄他挺怕那些人的,所以一直不敢出來作證,我找了他很多次才說服了他。”
這樣的答案是江蔚的意料之中,從他提起三十三橫路的時候江蔚就猜到周予行在那次的案件中充當的角色絕對不是和她一樣被找過去認人這麽簡單。
“見義勇為好青年,不錯嘛。”江蔚絲毫不吝贊許,她對于周予行的見義勇為還處在一個為之感到自豪的認識中。
“彼此彼此,女俠。”周予行眉梢一挑,絲毫不猶豫地說。
江蔚的家人把江蔚保護得太好了,她從未見過象牙塔外那些性質十分惡劣的叛逆少年團體,周予行所面臨的處境要比江蔚所想象的危險得多。
對鐘俊傑進行敲詐的是附近勢力不小的刺頭團體,有點□□的意思在,多數是附近三流中學和職中的學生,他們在附近打架鬥毆、敲詐勒索低年級學生和書呆子是常事,三十三橫路附近的學校幾乎沒有敢惹他們的人。
集雅的學生對于他們也都是抱着瞧不起但也不敢惹的态度,周予行也是其中之一,那些人只要一天不惹到他頭上來,他只會把他們的事跡當作是社會新聞聽聽就算了,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一次證據、有受害者、有目擊者的違法行為,遭受傷害的是他的同學,目擊者是他,他不能忍,也不會置之不理。
錄口供的時候周予行從警察口中得知他們一直在作整治校園暴力的工作,但是那些小孩太滑頭了,他們每次出警都像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沒法從根上治。
勸鐘俊傑勇敢站出來作證會成為根治本地校園暴力的導火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了,更多人也會站出來。所以周予行堅定地認為他必須幫助鐘俊傑走出來,站起來,不僅是為了他一個人的權益,更是為了三十三橫路附近所有學生的校園清朗。
那些團體很快就知道了周予行,他們對周予行和鐘俊傑也有過不止一次口頭威脅,甚至出現了李迦、梁張等來自集雅的勢力。鐘俊傑很害怕,他的每一次退縮都是周予行擋在他前面說“怕什麽,他們還能罔顧法律不成”。
周予行始終沒有後退一步,不僅如此,鐘俊傑還發現還和周予行一起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越來越多——白皓、陳致禮、陳廉濤、楊明帆、佟譽… …
他會永遠記得他們的名字,沒有他們,他可能會在厄運中渾渾噩噩地熬完高中,不會考上好的大學,将來更不會有定波大學連續四年獲一等獎學金的優秀畢業生鐘俊傑,這已是後話。
對于這一切江蔚都毫不知情,周予行知道對于江蔚和溫歲歲最好的保護就是讓她們在事發那天當一個啥也沒看到的路人,以至于有段時間周予行完全不敢和江蔚一起放學回家,又默默确定每一條她平安到家的消息。
周予行認為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了,但是江蔚似乎想要知道得更多,“你怎麽說服他的,又施展你那些糊弄學,不對,這種事情你不會這麽不正經。”
周予行保持沉默,只是低着頭細細端詳着她好奇的樣子。
“周予行你快說,我好奇。”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自然就說服了。”周予行輕握着江蔚肩頭,給她轉個方向:“到你啦,走吧。”
鐘俊傑此時正在07棟公寓門口分發門禁卡
周予行和江蔚兩人幾乎排在隊伍末尾。排到他們的時候,大多數學生已經進宿舍收拾行李了。
江蔚回過身子,從鐘俊傑手上接過門禁卡,道了一聲“謝謝”。她發現鐘俊傑的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和其他略帶傲氣的領隊不一樣,他更親切。
周予行接過門禁卡問:“你在哪個房間?”意思是要把江蔚的行李送到她房間再回自己房間去,從下車開始他一直都幫江蔚拿着行李箱。
江蔚自然是拒絕的,“不用,我就在106不用上樓梯。”她接過小行李箱的拉杆說:“給我吧,待會找你去吃飯。”
周予行沒再推讓,“我在205,和楊明航一塊。”走開幾步,又回去提醒:“記得待會一塊去吃飯。”
江蔚見周予行走上樓梯去才回去房間,推門一看,室友是謝珊珊,看來宿舍是以學校為單位安排。
兩人一起訓練了這麽久,已經是很熟了,互相打個招呼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江蔚東西不多,想着用行李箱裝東西會更整齊些,便把衣服和日用品都裝進行李箱,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謝珊珊還在收拾,江蔚禮貌地問了她要不要一塊去吃晚飯,收到謝珊珊的拒絕,江蔚便上了二樓找周予行。
周予行收拾得更快,或者說他根本不用收拾,東西要用的時候直接從登山包裏取出來就行了。
接待公寓是一個由五座四層的公寓宿舍和一座七層的生活中心構成的花園式苑區。
江蔚和周予行從宿舍下來的時候,看到一群學生領隊圍在石桌旁聊天,想必是飯後休息。
鐘俊傑和其他人聊得很投入,并沒有發現他們,只有一個學姐在談笑之際注意到了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