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發卷(40)

發卷(40)

一陣風吹過,江蔚拂了拂發,空氣中混入了清新的薰衣草香,是江蔚洗發水的味道。

“好,你繼續說,我聽着。”

周予行滿足地笑了笑,接着說,“我們吧就是一直在破牆,別人給我們圍上一層,我們就拆一層。”

“那為什麽我們要被困住呢”

周予行解釋道,“從社會的層面上來說,我們只有相對的自由,沒有絕對的自由。從知識的層面來說,學海無涯,學無止境。”

“我感覺快要被你說服。”江蔚的手撐着頭,膝蓋撐着手,側着頭望着周予行說。

“我說的本就在理,不是嗎?”周予行自信地說。

江蔚拍起小手,捧場地說,“在理在理在理,我們豆兒就是厲害。”

周予行不喜歡別人叫他這個小名,此時卻不覺得讨厭。

今晚的月色真美,笑因月牙而起,目光也随月牙而轉。

——

本以為第一場考試是下馬威,其實不過是一碟開胃菜。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考試完全模拟IMO進行,每天3道題,限4個半小時完成。每題21分,6道題滿分為126分,加上第一天的摸底考試的分數,冬令營的積分滿分426分。

坐第二天的賽場上,江蔚發現昨天還在要死要活的那些心态崩潰的人經過一晚的休息,每個人都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試卷。

真是一群可怕的。

試卷傳到江蔚手上,江蔚沒再關注旁邊的人,專心致志地投入數學中。

眼睛掃過第一題的題目,果然是這種變态的難度。

然而經過昨天以“考察基礎水平”為名的考試後,面對這鐘難度的題,江蔚泰然處之,不緊不慢地展開思路,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亂,争取一題一遍過。

對于周予行來說,第一道攔路虎讓他全身細胞都興奮起來。

這種難度很刺激。

在她的預算裏前兩道需要兩小時四十五分鐘,剩下的七十分鐘分給第三題。江蔚寫完前兩題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雖然超出預計時間,但是她還是用兩三分鐘松了一口氣,甩了甩手放松肌肉,再進入第三題的思考。

第二場考試的試題設置很有趣,第一題難,第二題稍比第一題簡單,第三題難上加難。

雖然題目沒有彎彎繞繞的那些迷惑條件,但是短短十七個字的題目更讓人毛骨悚然。

江蔚讀了五遍題目才理出解題的大致思路,在正式開始解題之前江蔚又看了一眼時間,這已經是她解這道題過程中第三次看時間,還剩四十分鐘,看似還剩很多時間,但只有江蔚自己知道四十分鐘完美地完成一道地獄級難度的數學大題是非常緊迫的。

江蔚花了三秒鐘在兩種解法中作出選擇。為了在極端時間裏完美地展現解題過程,江蔚選擇舍棄比較保險的傳統函數解法,決定通過零點用羅爾中值定理來解題。

考試鈴響的前一秒,江蔚終于放下了筆。

“叮——”

刺耳的考試鈴聲響起,所有參賽選手必須立刻放下筆,雙手自然垂下,等待監考員收卷。

江蔚盯着最後一秒寫出來的坐标知道監考員把試卷取走。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坐标特別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所有參賽選手,解散!”

監考員宣布道。

霎時間,哀嚎和吐槽四處而來,吵囔聲吞沒了整棟生活中心。

疲憊感從太陽穴襲來直接吞沒了江蔚,自從來到這裏她一天比一天累。

江蔚在座位上趴了很久,身邊的聲音漸漸走遠,聽見最大的噪音源從二樓的食堂傳來。江蔚突然醒過來——她該離開了。

江蔚拖着沉重疲乏的身體回到宿舍,一頭栽進被窩裏。

謝珊珊吃完飯回來的時候試探性地小聲問她有沒有在誰,因為江蔚特別嗜睡,謝珊珊怕她睡着了。

“我沒睡,就是有點累。”悶悶的聲音從枕頭發出來。

謝珊珊“哦”了一聲就去做自己的事情,期間江蔚在半睡半醒中聽見謝珊珊去對題回來,她和另一個女生在讨論最後一題的答案。

(2.6,4)… …

(2.6,4)… …

江蔚醒來的時候,依稀記得一個坐标,似乎是半睡半醒時聽見門口的人說的。

那很好,和她的答案時一樣的。

“珊珊,幾點了?”江蔚問。

“五點半了。”謝珊珊回答,想起周予行的囑咐又補充道:“去吃點東西吧,別餓壞了。”

“馬上。”江蔚爬在下床的樓梯上說。

睡了兩小時,江蔚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的,她随便拿起一件羽絨服套上,踩着棉拖鞋就去了飯堂吃了一碗蘭州拉面,她最愛吃牛肉。

今天她吃東西特別慢,面條幾乎是數着條數來吃的。

“成績又出來了。”

“怎麽題一次比一次難,出分數一次比一次快了。”

“別說題了,我犯惡心。”

“快吃,不然看完分數就吃不下了。”

… …

江蔚默默聽着鄰桌的對話,不一會兒碗裏的面條被吃光了,她快手快腳地端着面湯去回收處倒掉。

“哎喲,這孩子怎麽把牛肉都倒掉,現在牛肉多貴啊。”……

然而江蔚并沒有聽到食堂阿姨說的話。

江蔚快步走回宿舍,似乎那裏有什麽東西等着她,絲毫沒有聽見食堂阿姨的抱怨她不吃牛肉還點蘭州拉面。

回到宿舍的時候,公示板周圍圍滿了人,有個哭着跑開的男生差點把江蔚撞倒。

江蔚一個踉跄,幸好被周予行拉住。

“你吃東西了嗎,謝珊珊說你一回去就睡了。”周予行問。

“吃了。”江蔚簡單地回答,因為她比以往更迫切想要知道分數。

周予行拉住江蔚的手帶有阻止的力度,“你。”

“我沒事了,先去看成績。”江蔚委婉地叫周予行放開。

越過一個又一個人,江蔚如願看到了分數。

42分。

這說明三道題起碼有一道題幾乎全錯。

一定是最後一題。

“今天的答案呢?”江蔚随便抓住身邊的一個人問。

那人被江蔚滿眶淚水和禮貌的微笑吓住了,反應了就幾秒才回道:“被撕走了,在會議桌那邊。”

因為有些人實在不相信題目的答案,所以有人把答案撕下來去驗算了。

還沒走進會議桌,江蔚就聽見有人在質問“為什麽最後一題的坐标是(9/4,4)… …”

直覺的狙擊總是精準的。

江蔚愣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出去。

原來今天的疲憊和不安早已預示了答案。

眼眶再也擋不住淚水,江蔚心裏的堤壩和眼眶一起崩塌。

周予行看到她成績的時候便預料到的一切終究是發生了。

“走。”

江蔚跟着耳邊熟悉的聲音離開了宿舍,他們又回到了前一天聊天的樓梯上。

周予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拍着江蔚的背。

在寂靜的夜裏,江蔚所有的不甘和無奈都在痛哭中一一宣洩。

那一刻,她明白了謝珊珊昨天為什麽如此崩潰,為什麽今天那些崩潰的選手毫無意外地精神抖擻。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機會了,與其為了一個國家隊愁眉苦臉,還不如開開心心拿個銀獎或者銅獎回家。

冬令營的比賽機制是370人裏選拔60人進入國家隊。

進國家隊江蔚的目标和理想。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江蔚只知道自己心情平複了,她一聲不發只是機械地把擦眼淚和鼻涕的紙巾收拾進用空了的抽紙包裝袋裏。

周予行已經打算好就這樣靜靜陪着她,直到她自己想明白。因為他知道江蔚骨子裏的犟,只要她不想說,沒人能逼她說,只要她不想走出來,沒人能逼她出來。

只是他沒想到江蔚先說話,“原來是我做夢夢見的(2.6,4)。”

“過去了。”因為太久沒說話,周予行的聲音有點沙啞。

江蔚抽泣了一聲說:“明天那場也會過得很快,像夢一樣。”

在他們的規劃裏,江蔚會正常發揮考上華複大學,讀到她理想中的臨床醫學專業。然而江蔚告訴他們,她參加數學競賽走保送也能考上華複,她的規劃沒有變,只不過是換了時間和路徑。

“你說,我是不是選錯。”江蔚看似向周予行提了一個問題,但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周予行正了正神色說:“不,江蔚你沒有做錯,你選擇了你最想走的路徑,也選了你最愛的事業。你說你把你的規劃搞得一團糟,但是你爸媽給你設定的規劃就一定會順利完成。我們不能美化一條我們沒有走過的道路,這話是你說過的,你忘了嗎?”

江蔚沉默了,周予行繼續給她加一把火,“他們都說比起競賽,你更适合高考。可是現在你已經闖到國賽了,這證明你适合競賽并能做得很好,捍衛數學的真理是你的初心,但拿金獎拿保送不是,江蔚這次你會怎麽選?”

選擇前者,那便堅持下去;選擇後者,不僅輸掉了一場比賽,還輸掉自己的初心。

“我選你。”江蔚站起來說,“周予行,帶着我的那份信念走下去吧,走出國門,行至頂峰。我們在華複見,不過我要繞個遠路才能去找你了。”

周予行緊張了大半天的心情緩和了不少,也站起來,和江蔚并肩,“我們會在頂峰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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