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子時。谷林坡。

東郊荒僻,且接靠亂葬崗,即便是盛夏日間,也是陰翳森森寒氣砭骨。而子時又是陰氣最盛之時,萬羨青很擔心唐窮能不能熬受得住。

交換人質的書函上,只是注明去往谷林坡,具體的方位并沒給出。所以萬羨青一行四人,來到東郊,只停在了谷林坡外頭,并沒有進去。

待到子醜交接,一道幽紫微光在谷林坡西側升起。萬羨青知會其意,立刻攜人朝着谷林坡西邊兒遁了過去。

瞬息之後,雙方便碰上了面。

兩名身着黑衣面具遮臉的淵族人、并蒙眼塞口被麻繩捆縛的唐窮,以及……秦栀。

萬羨青:她怎麽也被抓來了?

這事情便有些奇怪了。先前在沢雲間時,史祈明明稱秦栀為鴉兵,而鴉兵又是霜鴉會的卒子,這便等同于淵族的卒子。那這兩個淵族黑衣人為何把秦栀也一并綁來了?

雖經月白推測,霜鴉會的最高控管人,可能是天族。但同為淵族人……

不對,如果秦栀史祈同是天族人,且同樣知悉霜鴉會秘辛,那麽這兩個淵族人綁縛秦栀就能說得通了。萬羨青想不出個所以然,但眼下境況也不容她多想多看。唐窮比秦栀重要百倍,甚至說,秦栀的死活她其實丁點兒也不在意。

萬羨青:“人我帶來了,怎麽交換?”

黑衣人:“先說好,如果你們動武,那我就直接把唐窮殺了。說到做到。”

萬羨青并不理會,只等他繼續往下說。

黑衣人:“如果我說你先把人質給我,想必你是不會答應的。”

萬羨青連聲“是”都欠奉陪,依舊一動不動靜默地看着他。

黑衣人也不覺尴尬,只自行續道:“雖然這個小姑娘跟你們非親非故,但同為人族,你們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萬羨青心下莫名:他們看不出秦栀不是人族?不對!殊桐說過他是自行加入的霜鴉會,當時他也沒提族類限制!如果秦栀也是人族……

一時間,萬羨青只覺千頭萬緒理不出個所以然來。亓官奉看出了她的焦慮,直接代為斡旋道:“我們只是來贖唐窮,別的閑雜,與我們無關。”

黑衣人啧啧道:“這樣好嗎?如果這事傳揚出去,你就不怕別人說你冷血嗎?”

亓官奉輕哼了一聲:“少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如果秦栀會死,那也是你動的手。刨去一切亂七八糟的交涉,直截了當的歸結起來就是:你殺了秦栀。人既是你殺的,怎麽會成為我冷血的佐證?”

若論詭辯,亓官奉鮮有敵手,那淵族人并不如何擅長語言攻讦,一時間還沒動手竟先落了下風受了壓制。

另一名黑衣人幫着說到:“給你們兩個選擇:一,你們送一個人質過來,我們換半個唐窮過去,你們再送一個過來,我們把剩下的一半歸還;二,你們先把兩個人質送來,然後我們把唐窮給你們換去。”

萬羨青心裏升起一股确鑿怒火,然而淵族戰法詭秘,她沒有十分把握能在這兩人痛下殺手之前将唐窮救下,眼下僵局,唯有順其心意了。

而這兩法,她自然是只能選二的。一半一半歸還……話說的倒是輕飄飄的。

萬羨青裝腔道:“去吧。”

爾後祁荷祁雁便朝着兩名黑衣人走了過去。

“慢着。”那名黑衣人打斷了祁雁二人的進程。“先前在這兩個小娃身上遭了罪,我可不敢叫他倆随意近身。”

萬羨青:“你待如何?”

黑衣人嘿嘿一笑:“折斷他倆的四肢,讓他倆爬過來。”

亓官奉雙目血染:“找死!”

秋靈刀出,亓官奉如煙如電朝着黑衣人疾沖而去。他确實怒發沖冠,然而他的理智卻高度清醒。此時亓官奉的狀态抵達了某個頂峰。

與之一同出手的還有萬羨青。其實她本不願如此,或者說她極力克制着情緒,不願事态陷入如此時這般的境況。

不過兩具法身罷了,死也就死了,更何況只是受一些皮外傷,然而亓官奉卻不願妥協,于是她也只能一起出手了。

這是一場關于時間和修為的賭博。

如果他倆的速度能快過黑衣人,那麽就是賭贏了。

枯芳筆潑墨揮毫蕭然一劃,無邊蒼翠古意如春日新發之木一般霎時充盈此間。有言道,物極必反。生意濃郁至極,便出死氣促其平衡。然仙人難有敵手,故而這死氣,便由天道填補。

天道降下的死氣,尋常修士如何能夠抵擋?即便是仙人也不敢輕掠其鋒。萬羨青一上手就使出這樣的絕頂殺招,可見也是動了真怒的。

一刀兩氣壓在黑衣人的意識醒轉之前貼上他倆的身軀,然而這兩黑衣人早早就把遁術捏在了手裏,眼下雖慢了一籌半籌,卻到底是在攻勢真正打到他倆身上時使了出來。

然而這正是萬羨青想看到的。她打出一生一死兩道精純氣息,眼下唐窮暫時脫離黑衣人挾制,她正好分化生氣以作木牆将其護持在內。

萬羨青又不慌不忙地使出一道藤蔓将那木牆圍成的球給拖拽了回來。

這下,總算是成功解救了唐窮。

亓官奉握着秋靈挽了個刀花,他對着藏在陰影中的黑衣人嘲諷道:“今天,我就非弄死你們兩個不可。我說到做到。”

言罷無邊煞氣沖天而起,亓官奉眼中泛起猩紅黢黑兩色,瑰麗玄奧的魔紋在他身上面上一一浮現,鼓蕩而暴動的魔氣如江河一般直直灌到秋靈刀上。

兩聲異響先後而起。亓官奉踏着威嚴無比的龍吼聲蹬地而起,複又順着清麗出塵有如天籁的鳳鳴如輕風一般攜刀直刺黑衣人而去。

龍鳳皆為大妖,亓官奉身披龍鳳和鳴,使的便是絕頂的刀法。

萬羨青也不去看他,淵族只是油滑陰邪,正面交鋒并無多少威脅,兩人而已,對亓官奉而言算不上威脅。

萬羨青解開木牆合圍解開捆在唐窮身上的束縛。她知道,唐窮一定吓壞了,所以她在解開繩索的時候,一邊解一邊釋放木氣滋養唐窮。而木氣的灌溉,卻使得唐窮發出了難耐的痛苦呻吟,這情景,更讓萬羨青倍覺心疼。

待到她解開覆在唐窮眼上的面巾時,在解開的那一刻前,她都還有些猶豫要怎麽安撫唐窮。

然而面巾揭下的那一刻。

一雙猩紅的,不似尋常妖魔的眼睛對上了她。繼而一股劇痛自心口傳來,“唐窮”嬉笑一聲,伴随一聲巨響“嘭”地炸成了碎片。

唯餘那柄刺進萬羨青心口的匕首柄把上,還沾着唐窮微熱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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