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羨青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把場地讓給亓官奉和昆灼。

“好你個淫賊，可叫我抓到你了。”

亓官奉先前只是覺出昆灼的招數有異，于是遁至其背後意欲将其狙殺，卻不料竟是“舊人”，且這“舊人”竟還在萬羨青面前提起了自己跟她的“舊事”。

亓官奉冷喝道：“閉嘴。”

這一聲可不僅僅是呵斥，其中的殺意可是帶着實質性的鋒度的。

然而昆灼仿若未覺，直直與亓官奉對峙了起來：“你這作死的下流胚子，做了這起子下流事，還叫我閉嘴，本姑娘今天非把你眼睛舌頭一并剁了不可！”

秋靈刀出，亓官奉踏着“殺魂七步”直取昆灼喉舌而去，若這一刀落到實處，昆灼這舌頭喉嚨便必然是廢了。

然而，面對亓官奉這飽含殺意的一擊，昆灼卻是避也不逼，反而挺起胸脯直直迎了上去。

亓官奉對敵經驗頗豐，他見昆灼如此應對，只當她設了後手。先發制人若能搶占先機固然好，然而後發制人以靜制動卻往往能要人命。于是亓官奉便将這一刀收回了七分力，本欲廢其口舌的招數，也改換成了試探之法。

秋靈刀的刀尖甫一觸及昆灼咽喉，昆灼的整個脖頸，便覆上了一層致密的玄色鱷皮。

緊接着，亓官奉只覺握着秋靈刀的手掌一麻，過電般的痛感叫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擊失手，亓官奉旋即變招再朝昆灼劈去。

卻聞昆灼譏道：“我雷獸一族，萬法無用，刀槍不入，你能奈我何？”

亓官奉心想“還是下手輕了”，當即反譏道：“興許如此，可你還太稚嫩了些。”言罷割出刁鑽三刀，直截在昆灼兩側肩胛并右腹之處添上三道傷口。

昆灼未曾料到自己顯出雷獸本相竟還能被刀兵割傷，當即就慘嚎着罵罵咧咧了起來。

萬羨青聽得刺耳，暗暗掐了一道噤聲咒打到昆灼身上，卻果真如她所說那般“萬法無用”，并不起效。

即便是遠古初開時期的龍祖鳳祖，也只能達到水火避易的程度罷了，一方無名無姓的妖類，竟果真能使萬法無用不成？

萬羨青是不信的。

仙級威勢乍然而起，萬羨青朝着昆灼直截打出一道蒼翠青光。昆灼甫一覺察萬羨青是仙級修為，便立即生了逃離的想法，只是那青光極快，沒等昆灼使出遁術逃離，那青光便全然沒到了她體內。

昆灼意圖咒罵尖叫，然而咽喉心肺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凍住了一般難以使喚。昆灼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只見到那青光擊中的地方，正蔓延着一股無法消解的力量。

這力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木化着她的身軀。以目前的速度推測，十息之後，她可能就要化作一尊木人。

昆灼終于驚懼了起來，只是她再也沒辦法開口說話。這種表達被限制的感覺，更是放大了昆灼心中的恐懼。

她欲聲張，口舌卻已僵化；她怕的直抖，然而身軀已然無法動彈。一個從未在她腦海裏出現過的概念，倏忽之間如海漲潮一般将她的腦海所填滿——

死。且是死于非命。

直到昆灼全然木化，萬羨青便使了一招“袖裏乾坤”将其收進了袖中，然後喚上亓官奉一并進到了禪院中。

在這期間，雲霧奇障始終未撤。

進到院內，萬羨青也不去打斷月白悟法，只等他醒轉過來才去問他關于昆灼的事情。

月白見到木化的昆灼，沒等萬羨青發問，他先一步就問到：“萬道友如何認識昆灼的？”

萬羨青先是疑惑，複又覺出了一二分微妙。月白問她為何認識昆灼，但實際的情況剛好相反。那麽月白有此一問，其憑據便是他自己的判斷。萬羨青突然又想起了昆灼先前豪氣幹雲嚣狂至極的那句話“萬法無用，刀槍不入”，月白怕是把這木人當成木雕了。

萬羨青想明白這些，直接說到：“這就是你說的昆灼，只是被我的術法制住了，并非木雕人偶。”

月白雙目微睜，面上帶出一絲毫無掩飾的不可置信。他面上的疑惑持續了大約四五個呼吸的長度才漸漸歸回了平靜。

月白：“我還以為這冤孽，果真無法降服了。”

萬羨青接到：“妖祖龍鳳尚且只能水火不侵，這昆灼又是何物？竟這般狂妄。”

月白聞言，心中只覺微妙，面上也帶出了一二分笑意。萬羨青瞧着這笑容頗有些古怪，月白竟很有些超脫的意味似的。

只聽他道：“妖族紛亂，只因妖王未定。而争奪王位者，只二族。一為鳳族，二來便是昆灼所在的雷獸一族。”

萬羨青：“可是真鳳後裔？”

月白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回答，萬羨青立時就把心中疑難提了出來：“既然鳳族乃是鳳祖之後，除了真龍後裔，旁的妖類，如何與之争鋒？”

非是萬羨青因循守舊食古不化。龍鳳二妖的能為之強，即便是在此間顯化萬分之一二，那也是能叫天地色變萬物臣服的。

月白一嘆：“先前我也不知緣由，近來參悟《幽雷劍訣》，才對這事有了些揣測。”

萬羨青：“不拘對錯，只管道來。”

月白點了點頭，娓娓敘述了起來：“妖王之位，一向是由鳳族擔任。只是許多年前開始，出現了一支自诩雷海霸主後裔的族群，也加入到了妖王之位的争奪中。它們自稱雷獸，而它們的前身一直被認為是玄雷鱷。正如萬道友所說，若鳳為真鳳，那這雷獸也的确無法與之争輝，但這鳳族，其實也非真鳳。說的直白難聽些，只能稱之為火鳥罷了。但即便如此，鳳族在妖族之內的統治力一直也是無可撼動的。而雷獸的出現，則打破了這一家獨大的情形。也曾有人質疑雷獸一族有何能為敢于鳳族争鋒。可在王位争戰之時，雷獸卻幾無對手。‘萬法無用，刀槍不入’，這兩句話後面，其實還有一句話：同階無敵。仙級之下的搏鬥，同階之間，雷獸幾無對手，只有鳳族與之對上尚且好些，但勝負之數也只是五五。到了仙級層次的戰鬥，鳳鳥的贏面便又比雷獸大了一些，但雷獸一族的仙級，足足有鳳族的三倍之多。因為這樣的情況，妖族的妖王之外才多年懸而未決，而妖族也漸漸弱了下去。”

這是前因。

緊接着月白又講起了自己的推測，“今日參悟雷霆一道，驚覺雷獸一脈所使術法，竟與《幽雷劍訣》所述能為，存在頗多雷同之處，只是還不及劍訣精妙。于是我猜測，是不是雷獸一脈，也走了其他的道……”

靈胚鍛轉至極點可成就仙級，悟通一則大道也能成就仙級，而這兩者又并不沖突。月白的猜測，足有七成可信，只是證據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