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四十九章

喻舟和江汀一起坐在車裏。像他那麽愛說話的人愣是一句話都沒敢說。

他手裏攥着手機,滿手心的冷汗,腦子裏不斷閃過剛剛身邊女孩摔手機的樣子。

太他媽……

帥了!

他在大概小心翼翼的瞄了她五六次之後,她看向窗外的視線忽的轉過來落在了他臉上。

她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很冷漠,但剛剛的兇狠惡毒卻是不見了。顯然,她的心情應該平複了。應該也不會沖他發火吧。

江汀早就察覺他的無所适從,只是一直不想說話,這會想起車還是他幫忙打的,自己手機也沒了,說什麽還是要感謝一下。

她抿嘴,“喻舟,謝了。”

他嗫嚅着:“沒有沒有!江汀同學,太客氣了!就是舉手之勞,而且咱倆順路嘛!”

她點頭。“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江汀同學聽着怪怪的。”

喻舟眉眼一跳,眼中隐隐浮現雀躍。“江……江汀!”

她笑了聲,“嗯嗯。”

“你的手機怎麽辦??”喻舟冷不丁問道。問完恨不得剪掉自己的舌頭。

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汀把頭重新轉向車窗:“一個手機而已。”

喻舟點點頭,默默繼續沉默。

果然又點燃她的情緒了。

等車停在學校大門,江汀下車,喻舟付錢。

喻舟一路跟在她身後送她回了宿舍。

江汀沒有說什麽再見。她實在是太累了。更何況,喻舟第一天認識他就見證了她那不得了的大小姐脾氣。今後估計也不會和她有太多交集。

她留了一句:“明天還你車費。”

喻舟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沒多少錢不用啦。你好好休息,今天這事……”

他看着她進了宿舍,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今天這事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了。

——

那天晚上,是江汀第一次就那麽不管不顧的把蔣臨書留在黑夜裏。

車來的時候,她坐在車裏甚至都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她就想報複他,就想自己痛快。她沒有看見那個平時自己一口一個的小書哥哥滿身落寞,黑暗将他吞沒之前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剩下頭頂的那小盞壞掉的路燈散發的一絲微弱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更添落寞寂寥。

他的影子被拉得欣長。

只要她回頭就能看見,他微紅的眼。

老馬馬不停蹄回來接蔣臨書時,他已經步行了一半,往東城大學的方向。

他停在他前面,搖下車窗:“蔣總上車吧。那個姜家小姐已經送回學校了。”

蔣臨書雙目無神,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波瀾,可他上了車後,老馬只覺得車裏氣氛有了幾絲死氣。

想到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他依舊是倒吸冷氣:“蔣總,那個……實在是對不起。姜家小姐的事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多那個事給她搭順風車。”

他其實就是過來這邊接蔣臨書的。他大概過了飯點就打了電話過來。按他的猜測,估計就是在這等着江大小姐。

他也是碰巧,倒黴被姜家小姐看見,硬是要上車,搬出了江逞,搬出了老板娘。他心一軟就讓人上了車。

這邊蔣臨書自然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說,你和我家小姐關系不好,下去?

就這樣,他的蔣總背了鍋,挨了罵。

這會……

老馬視線落在副駕駛座上的草莓蛋糕上。

這人站在這等了一兩個小時,專門買了蛋糕。蛋糕沒送出去還挨了一頓罵。

哎。

說完,車裏又是陷入一陣死寂。

他甚至懷疑後座的人根本沒聽他講什麽的時候,突然又傳來聲音。

“不關你的事。”

蔣臨書看着車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半晌,動作僵硬的低頭摩挲着幾乎被砸成廢品的手機。

他打量着,沒一會開始仔細把手機裏的電話卡拔了出來。

——

江汀回到宿舍直接爬上床掀了被子就躺下。李栀原本要八卦的心瞧她這副樣子立馬收了起來。

她關了手機上的電視,怔怔的靠着牆坐在她旁邊看了她一會。心裏估摸着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十有八九是因為那個男人吧。

江汀宿舍的人陸陸續續回了宿舍,她手疾眼快的把床簾拉上,往她旁邊一躺,整個床都被兩個人占滿。

她抱着不動的江汀以示安慰。

江汀閉着眼卻也睡不着,睜開眼,臉色蒼白又帶着隐怒:“我想殺了蔣臨書,我想殺了他。我想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敲碎他的骨頭磨成灰泡茶喝。”

李栀懵了很久。

“汀妹,這也……惡心了點。發生什麽了,不至于氣自己吧。”

江汀:“他,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他和別人不一樣,他……李栀栀,但是他和別人沒什麽兩樣。”

“他對我好是因為我是江汀,是江逞的女兒。是他權衡利弊,不得已而為之的好。我他媽——怎麽就會以為他對我和別人不一樣呢?”

“我見過他對別人卑躬屈膝,恭敬順從,也見過他對誰都彬彬有禮毫不越界,怎麽就會認為他對我不一樣呢?!”

“李栀栀,……我讨厭他,我讨厭他!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別人稀罕我就不稀罕……真的,好讨厭……”

李栀安靜得聽着,她對江汀再了解不過了。因為家庭的緣故,極度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所以養成了刁蠻挑刺嘴上不饒人的性格。看着沒心沒肺,其實比誰都敏感。

估計今天發生的事是真的讓她傷心了。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的拍着她的手臂。她的汀妹,好汀妹。

——

次日,江汀沒想到大清早就會見到老馬。更讓人意外的是——蔣臨書竟然沒有來。她的東西,老馬一個人送來的。

她咬牙切齒的和老馬道了聲歉轉身就走了。

老馬原本還有些自己老板交代要囑托的事情都沒來得及說。又不敢喊住這位大小姐,只能站在原地發愣犯難。

他回到車裏看着副駕駛放的手機盒。那裏面是一個嶄新的手機。裏面插着蔣臨書從垃圾桶撿回來的電話卡。

哎。

老馬嘆了口氣只能灰頭土臉回去複命。

蔣臨書見老馬拿着手機回來并不意外。只是謙和的道謝,而後才接過手機收在自己的辦公桌裏。

原本這件事他應該要第一時間解決。尤其是她的事,越拖越難。可桌上堆滿的文件檔案讓他暫時确實抽不出時間。他的生活裏除了她帶來的那些小麻煩,還有無數的會議,出差,酒局,合同,投标……

老馬看他這種反應,不免還是有些擔憂。畢竟事出起因是因為他。

“蔣總,這手機不送了?”

蔣臨書皺了一下眉頭:“暫時不送了。她也不缺一個手機。沒事你可以先走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老馬知道,這意思就是不會再和他計較。所以他溜得很快。

蔣臨書眉眼低下來,垂手站立了半分鐘左右,放空後,忽的擡手又摸向了手表看了眼時間。助理敲門來提醒:“蔣總,會議馬上要開始了,您讓準備的資料都在這。”

他接過文件點頭:“走吧。”

一個短會議大概一個小時可以解決。但一個會議開過飯點也是常事。

大概就這樣,一連一周,他連軸轉出了趟差來了無數個會議。公司的一些老人又一直因為不願意改變,讓江逞提出的“格裏蘇”酒店和其他的幾個項目停滞不前。

他作為江逞手底下的左膀右臂自然焦頭爛額。

尤其是這兩年,江逞已經開始不喜歡應酬。但凡酒局,晚會都讓他頂上。

周日,他剛下飛機,老馬接機,好在是老馬接機。

一連幾天的不規律飲食和酒局,他終于把自己弄進了醫院。

突發的闌尾炎手術,痛不欲生。他頂着額頭上的冷汗拜求老馬把自己的電腦拿過來。文件還沒有看完,他等着手術後可以馬上看。而後又在一陣一陣暈眩的疼痛中,意識清醒的給自己的手術簽了字。

麻醉藥效剛退,他腦子裏想起的卻都是江汀高中那年病毒性感冒,高燒不退,手上吊着水,還一邊委屈巴巴做着他給她帶過去的試卷和作業。

江汀呀……

妹妹呀……

“不許這麽叫我!!!!!”

“蔣臨書你她媽誰呀!!!!!”

“滾,你滾……”

“你怎麽不和她一起去死!”

他閉上眼睛掩蓋眼裏的悲痛。第一次,他第一次體會心痛大過身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從身體往上細細爬,細細往心裏紮的痛。

她得有多傷心才會說出這些話。她得多恨他?

不。

江汀,能不能不要恨他,不要讨厭他……

別讨厭他。

——

老馬抽空給他過來送午飯。一盒素得不能再素得白粥和兩個雞蛋。

他瞧蔣臨書竟然就打開了電腦處理文件心頭一跳:“蔣總,醫生交代了您要好好休息的!”

蔣臨書點頭:“嗯,很快就好了。老馬謝了。”

老馬唏噓的搖搖頭。“這粥我給您放桌上了,我去給你領個藥……”

他低垂眼眸:“多謝。”

老馬見他這樣心裏五味雜陳。

他兒子和蔣臨書年齡相仿。現在還在學校裏讀研,生活好不自由滋潤。天天被她媽念有沒有錢,要注意身體健康,多吃點,不能餓着了。

眼前這人,他得稱蔣總的人,卻要自己給自己撐起一片天。天真塌了,自己頂。這樣他也時常忘記,他也不過二十出頭。

只是,看似光鮮亮麗,有誰真正心疼惦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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