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 享受當下

067. 享受當下

“是依賴吧,體會過這種感覺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暮楊總結完,忽地把臉湊近姜唯,眼角還挂着剛才辣出來的淚珠,“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姜唯搖晃腦袋,拿起幹淨的毛巾幫他擦了擦,畫家嘴裏的一切都太感性了。

她是家裏的獨生女,父母吵吵鬧鬧了半輩子,她體會的親密關系只是越近越傷,沒那麽多渴求。

假如進一步剖析原因,可能是她還處在掙錢養活自己的階段,于是她大膽地諷刺暮楊,“這種感覺,用錢買不到?”

暮楊扯動嘴角哼笑了一下,沒指望姜唯這麽遲鈍的人能聽懂他的心聲。

“我擔心……要是你的手一天不好,別人就會以為我是用這個理由纏上你的。我能控制你的右手,我才能跟你這種有錢的公子在一起。”

姜唯體會過世道艱辛,她能聯想到部分人會在私底下這麽讨論。

“對,你還有造紙秘笈呢!”

暮楊用木鏟敲了兩下鍋邊,已經在翻炒第二道菜,扭頭反問姜唯,“幹嘛在意別人的想法!”

姜唯在餐桌上擺放碗筷,感覺腳上的腫脹褪去,似乎沒那麽疼了。

“你別再動了!”暮楊皺眉,用命令的口氣也不管用。

姜唯也沒想動,只是幹等着會覺得肚子裏更空,暮楊做的三道硬菜太誘人了。

“按你的說法,直到我把手治好了,紙燈也做好了,而且我也沒錢了,你和我也變醜變老了……到那個時候我們還在一起,才能叫真愛是嗎?”

“幹嘛要證明給別人看,自己享受當下不好麽!”

暮楊邊說着,邊送上一小勺鮮美的湯汁讓姜唯品嘗。這一幕好熟悉,他在雲都那間小廚房裏也是如此溫柔體貼。

姜唯正在發愣,耳邊又響起一句粘膩的表白,“你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是真心的?”

“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姜唯的臉瞬間從兩頰紅到耳根,舌尖也被燙了一下。

“是因為你太笨了!”

暮楊的奚落聲沒有被門鈴聲蓋過,姜唯想追也追不上,一條腿蹦到了門廳處,暮楊正打開房門迎接暮暢。

兩人一時錯不開身子,擠到了一邊。

進門就是狗糧,暮暢識趣地錯開眼睛,舉起手裏的果籃笑道:“姜唯姐好些了嗎,我來看看你!”

“你來得正是時候,飯菜剛出鍋!”

暮暢偷偷斜了暮楊一眼,聽着像反話,可她确定是暮楊親自發消息叫她過來的。問題是為什麽又叫她來,為什麽她總是那個破壞氣氛的第三者!

算了算了,一桌子飯菜太香了,還是托姜唯的福。

***

新年伊始,陽城第一條重磅新聞是“漁歌會新址起火”。

事故并沒有人員傷亡,只是會所廚房的小型火災。各家媒體借題發揮,把暮南舟多年的生意經翻出來盤點一二。

當然,其中也混入了文金山的手筆,抹黑暮南舟的藏品,污蔑他造假販假等等。暮南舟徹底與他撕破臉,一追到底,對簿公堂。

沒想到替文金山一衆人等辯護的是周家慣用的律所。

那麽,大洲藝術基金與暮氏私人博物館之間的對立成為了半公開的事實,周燦然也徹底駛離了聯姻這條路。

姜唯理清這些消息後,沒有半分喜悅。本來是複活古老技藝的好事,卻一步一步演變成了你死我活的商戰。

關于火災,姜唯憤憤不平,“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就該把文金山送去坐牢,我也可以去作證的!”

她也是一時氣話,冷靜下來想想,事情過了兩年多,沒有留下充足的證據,總感覺暮南舟是有意網開一面。

“因為他是文管家的弟弟?”

暮楊對上她那疑惑的眼神,緩緩點頭。

“不只這些,他或許還知道如何做紙燈……但今年不一樣了,叔父已經把文管家辭退了,官司也要打到底,甚至停了漁歌會的兩場活動。”

姜唯輕蔑地一笑,幫助暮楊分析說:“憑他上次跟我的長談,我能推測出他不會做燈。而且,他連那種紙叫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目的很直接,就是要搶暮先生手裏的東西,最後要讓暮先生承認博物館借給他的燈是假的。”

“假如我是他,身上還有繼承來的手藝,那我就會在每年的文化節上建立威望,而不是到處招搖撞騙了。”

“至于造紙的事情,他可以到南松鎮去求奶奶,而不是踩着暮先生的腳印找到我和姜怡珍了。”

暮楊垂下眼,姜唯分析得有理,可她見過的紙燈并沒有暮楊從小耳濡目染接觸到的多。

“做一盞紙燈分很多步驟的,不比你們造紙簡單。聽叔父說,靈犀霧燈需要花費三年多的時間完成,這裏面的門道,姓文的只要知道一些關鍵點就夠他保命的。”

“那我寧可信他是在故弄玄虛,還是早早依法判了吧!”

姜唯摩挲着暮楊的右手,火災留下傷疤還在,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你覺得叔父給他的燈是假的嗎?”暮楊疊上姜唯的手。

“肯定不是呀,要是還有燈,那翅霜紙的紙樣就有了,博物館的研究也早該弄出些眉目了,還找我們姜家幹嘛!”

姜唯遲疑了幾秒,暮楊的提問倒是讓她頭腦中冒出來一項大膽的猜測。

“也許,幾乎沒人知道真正的燈長什麽樣子。文勝當初交出來的最後一盞燈就是假的。因為我們也不清楚翅霜紙失傳了多久……”

“他有可能已經把燈做得面目全非了!”

***

姜唯和暮楊帶着各種疑問去見暮南舟時,已是在私立醫院的病房裏。

窗外飄着小雪,屋裏舒适溫暖,病床上的暮南舟削瘦了許多。他前幾天剛做完心髒支架手術,正在恢複中。

即便如此,暮南舟的消息網絡也比暮楊快一步。他指了指平板電腦,給兩位年輕人展示了一封新郵件。

某海外紙燈收藏展正處在宣傳預熱中,有內部人士透露:靈犀霧燈将重現于世,這盞燈連圈內頭號收藏家暮南舟都未曾找到過,是新一屆收藏展的巨大看點。

暮楊看向姜唯,認為文金山一定參與其中,他還是感覺文金山藏匿了什麽。

姜唯仍是老觀點,笑着搖搖頭說:“都走出國門了,更沒有人見過靈犀霧燈是什麽樣的,随他怎麽胡編呗!”

暮南舟緩緩坐正身子,拍拍姜唯的手說:“姜小姐,我什麽都不想要了。關于這燈,和這紙,我都不再想了……”

他話裏有種大徹大悟的意思,瞬間把姜唯和暮楊震住了。

***

暮南舟住在醫院裏的這段時間裏,每天心思重重,差不多把一輩子的經歷都重新理了一遍。

有一道身影遲遲揮之不去,并且還潛入他的夢中,與他面對面地坐在一起。

那是一個短發的女人,眉眼清秀,她與暮南舟志趣相投,很多年前在雲都的古玩市場上認識的。女人後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與他一道收集古物,鑒定珍寶。

在她來之前,暮南舟并不知道雲都山野中有一盞傳奇的紙燈。他喜歡她,娶她為妻,所以他也要實現她的心願,千方百計地找到這盞燈。

夢裏,她正在桌上準備點燈的材料,靈犀霧燈就擱在手邊。

她很細致地準備了三種東西,陰沉木、海果木、長生柏,并将這三種植物分別研磨出粉末,混入自身的油脂,制作出燈芯。

暮南舟問她,“用什麽點燈還有區別嗎?效果會不一樣?”

她笑着回應:“是的,我們都試一下。”

“等等,你不再等到大霧天去外面看嗎?”

女人仍是笑笑,她等不及了,點燃第一種材料後,關上了室內的照明燈。

好看是好看,可既沒有懸挂起來,也沒有挑燈出行,總感覺少了些情致。只是對面的女人一直笑容滿面,喜歡得不得了。

三種材料有三種不同的奇香,暮南舟對長生柏的氣味印象頗深。

那股味道中t夾帶着蠱惑人心的飄忽感,讓你在看燈的時候,眼前生出異于平常的光亮。

再加上燈上的翅霜紙也極為獨特,輕薄的木質纖維,精細的竹絲燈架,點點光亮從無數個小孔中重複折射出來。人眼盯久了像在看萬花筒,迷失在光芒的絢爛中。

暮南舟與她一起欣賞過靈犀霧燈,可也只是那一次。

第二次點燈,就是在文勝的送殡隊伍中了,文金山只是用了粗糙的白蠟燭。

燈是真的,會做燈的人,會用燈的人,都已逝去。

暮南舟暗自感傷,他這個見過燈的人可能也會随時離開,一切過往終将煙消雲散,他也不想再執拗下去了。

女人在夢中又領他重溫了紙燈的美好,他心中早已滿足了,嘴角噙着笑。

半夢半醒之中,那盞燈的光芒依舊,她仍未離開,神情忽而憂郁起來。

“素芬,你不開心嗎?”

“只能實現一個願望,有點少了……”

“什麽意思?”

女人背過身去,再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暮南舟在夢境之外看着自己和她,當時什麽都不知道,她的擔憂,她的願望,她為何要執着于一盞紙燈。

後來他知曉,楊素芬患了重病,她在向紙燈請願,保護腹中的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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