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被亓官奉的話一激,殷剎不再躲閃,轉而使起雷法轟擊起了青鯉白蓮。

萬羨青自然不會任他施為。

一朵白蓮憑空生發,托着萬羨青直飄殷剎而去。而青赤則變回一般大小,盤旋空中,抓着萬羨青與殷剎對陣的空隙,間或助一助萬羨青。但它的存在便是一種助力,自血統而來的壓力,對殷剎的掣肘甚至強過青鯉白蓮。

萬羨青親入戰局,殷剎便徹底沒了機會。

不過三五術法落下,殷剎便再難逃開青鯉的追擊。

那青鯉甫一沾上殷剎,便如歸回江海一邊鑽進了殷剎的體內。那兩尾青鯉本是托生于陰陽兩儀的意象,此時發揮起能效來,便也是傾近此道。

木相之中,有無數的陰陽對立,而萬羨青所取的一雙“陰陽”意象則極為簡潔深刻,那就是生死。

一尾陽鯉近乎“生”,一尾陰鯉近乎“死”,而兩者所引動的力量盡皆在殷剎體內蓬發茁壯,只一霎的功夫,殷剎便覺得氣息靈力盡皆凝滞了起來。

殷剎急忙操使雷力驅散,然而戰機總是瞬息而至,在他禦使雷電的空檔,守月蓮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蓮花一點到殷剎身上,便蔓生出細長蓮莖将他整個捆了起來。守月蓮本是含苞,此時卻整個綻了開來,常說清水出芙蓉,守月蓮自然也是蓮中絕色。然而随之而來的轉變展現,卻叫人望而生畏。

那白色蓮瓣上忽地騰起絲絲縷縷的黑霧,時或清透,時或濃郁,時如輕煙袅娜,時如浮雲卷雪,不一而足。若這煙霧是白色或紅色紫色,當是一處唯美景致,然而偏偏卻是黑色,便多有魔魅之感。

而此回,守月蓮展現出的能為,也的确頗有幾分邪性。它在往殷剎的靈臺,灌注修士的心魔雜念。

在隕靈界中成長起來的修士,即便是強如殷剎這般的頂尖仙級,在修為攀升的時候,也是不必拷問道心的。這比玄臻界的修士就舒服太多。

心魔一說,源起古遠。然修士多不願談及此事,只因心魔此物太過兇險。若說是因為行差踏錯沾了業果,臨到渡劫時無法斬滅心魔這也便罷了。但心魔的霸道之處在于,它甚至會攻讦修士的前世和跟腳。這極不合理,但卻無人能改變。只因心魔也歸屬于天道。

而那些被斬出靈臺的心魔無處可去,便盡皆落到了蘊養守月蓮的深淵之中。守月蓮本潔淨無比,以至于無法化形。直到這些心魔的到來,使其補全了陰陽清濁,這才叫它生出了一絲凡性,化出了人形。

若說普天之下,誰能代替天道執掌心魔,除萬羨青外無第二人選。

而此時,殷剎卻極不好受。

玄臻界的修士每有進益總要閉關打磨道心,生怕心魔入體侵擾修行。然而即便是如此謹小慎微,玄臻界的修士對上心魔也依舊苦手。而殷剎從未有過這般體驗,此下應對起來……根本就是無法應對。

單單其父屠殺自己妻兒的景象便是潑天的血色,只一升起,殷剎便立時迷進了心魔之中。而後又是無盡的征戰、算計、詭詐,這數百年來,他确實過的安平順遂,然而這太平下無盡的血色與枯骨,在此時卻叫他心智失守無限瘋魔了起來。

萬羨青守在一旁耐心等着,終于,殷剎再也抗受不住地尖叫慘嚎了起來。而這個轉變一起,萬羨青便知殷剎算是廢了。

值此空檔,萬羨青立時朝殷剎身上打出七道綠光。那綠光之中明滅着生殺,只一鑽入殷剎體內,便應和着兩尾青鯉層層木化掉了殷剎的經脈血液。

只是殷剎到底是仙級,這木化的過程自然不比作用在昆灼身上那般順遂快捷。耗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萬羨青才算徹底拿住了殷剎。功成之後,萬羨青便收回了盤纏在殷剎身上的守月蓮,而後,殷剎也從痛苦的幻象之中暫時掙脫了出來。

對,只是暫時掙脫。

隕靈界人不受心魔所困,非是因為他們心無雜念,而是托庇于天道。此回萬羨青以守月蓮将殷剎的心魔引出,若他自己無法将其斬出靈臺,下場自然是跌落境界,最慘可能還會身死道消連輪回幽井都進不了。即便眼下守月蓮已然收回也無濟于事,心魔本就是殷剎的心魔,而不是守月蓮降下給他的心魔。

萬羨青居高臨下對着癱倒在地的殷剎,她問:“你敗了。”

殷剎雙目失神,似乎還未從心魔之中掙紮出來。過了很久,萬羨青才聽到殷剎低喃了一聲:“殺了我吧。”

萬羨青:“你我無仇恨。我不殺你,自會有人向你索命。”

殷剎緩緩擡起了頭,那雙無光的眼睛中,忽地亮起了堅定的色彩:“那就替我毀了雷族。”

萬羨青心下一驚,殷剎求死于她,她尚能理解。心魔能勾起人的怯懦仇恨不堪等等負面過往,經此一遭直接了結餘生的修士不勝枚舉,然而殷剎的第二訴求,竟是雷族的毀滅。這又是怎麽說的的呢?

萬羨青不解,卻只能拒絕:“滅族有傷天合,這樣的事情,你還是自己做去吧。”

爾後又是良久的沉默。殷剎慢慢支起腰身站了起來,他緩緩吐出一句:“雷族,早就滅了……”

言罷便緩緩踱步離開了。

萬羨青不解,旁觀這一切發生的亓官奉也不解。只是此情此景,很容易就能推斷出殷剎是在心魔中看到了一些未曾看到的東西。

若非舊事前塵,那便是前世跟腳。莫不是雷族的來歷有異?萬羨青心下暗忖。

萬羨青:“這兩日你往雷族跑一跑,我懷疑雷族來歷有異。”

亓官奉:“你是說?”

萬羨青:“如殷剎所言非虛,雷族果然早已滅亡,那麽眼下這如日中天能跟鳳族分庭抗禮的雷族,當非純血。但凡是妖,便受制于血統,若有什麽妖不懼龍鳳威壓,便該是跟月白一般無二才對。”

亓官奉經此點撥心下了然:“半妖。”

萬羨青點了點頭。兩人的心情頓時都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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