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媛那丫頭今天回來過，她已經跟何紀超在一起了。”

在何皓安聽來，黎秀宜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他裝作漠不關心，雙腿僵硬地往車上走去。

“皓安，你怎麽了？”黎秀宜納悶地問。

平時一聽林悅媛的名字就興奮的人，今天怎麽這麽無動于衷？

可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真看到兒子這樣，反倒放心不下。

她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何皓安的手臂往自己車上拽：“你現在跟丢了魂似的，別開車了，我讓黃畚過來把你的車開回去，你坐我的車。”

何皓安也不反抗，任由母親拉拽。

黎秀宜把他塞進後車座，然後坐到駕駛室開車。

“你一點也不像是我的兒子，完全沒有一點鬥志。”瞥了眼後視鏡裏焉巴巴的何皓安，黎秀宜生氣地說：“我二十歲不到，就能靠智慧靠勇氣賺人生的第一筆金，連當年不景氣的純徵公司，都是靠我一手扶持的。你現在過的是多好的日子，萬事有我為你鋪路，你只管昂首挺胸地走，你還有什麽不如意？”

黎秀宜也不管後座的兒子是不是聽見去了，自顧自地說着，把一肚子怨氣都撒了出來。

“如果說是為了何紀超，他根本不需要你同情。如果是為了林悅媛，她根本不配。所以，還是好好收斂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替你爸爸好好打理公司，跟常小姐好好談場戀愛。也不枉我的一片苦心。”

何皓安回過神，“我怎麽沒聽說過？”

兒子一打岔，黎秀宜也忘了自己說到哪了？更別提他說的這話，指的是哪個意思？

“你說什麽？”她怨氣未消，聲音有些刺耳。

“你說你二十歲就賺了人生的第一筆金，你說純徵公司是因為你的扶持才走到現在，這些我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何皓安驚訝得很。

“其實這些都不值得一提。再說你爸爸那個人，一直都希望我做個賢妻良母，實際上是不想我強勢過他，他喜歡這樣，那我順着他就是了。”

“媽，那時你年紀輕輕，請問你是怎麽賺到人生的第一筆金的？”何皓安好奇地問。

那個年代賺錢本身就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在她二十歲不到的時候。

“和朋友合夥做生意，做服裝生意。”黎秀宜風輕雲淡地回答。

車內出現長時間的沉默，一路上喋喋不休的黎秀宜，突然像是有了心思，一口氣把車子開到了家門口。

黃畚站在院子裏，看見車子開進來，連忙上前開車門。

何皓安下車後，将車鑰匙交給黃畚，讓他去把路邊的車開回來。

黎秀宜準備進屋，黃畚告訴她：“太太，老爺出去了。”

黎秀宜詫然地回過頭，“去哪了？”

黃畚搖頭，“老爺沒說去哪。”

“什麽時候出去的？你怎麽不跟去？誰來接他的？還是他自己開的車？”

黎秀宜的問題像連發炮彈，讓黃畚不知道先撿哪句回答。

“傍晚的時候，老爺說要出去一趟，不讓我跟着，他說自己可以開車過去，就在附近。”

“行了，你去忙吧。”黎秀宜皺着眉，轉身進屋。

以往回來，何正淳總是坐在客廳看報紙，有時候也在書房。現在突然看不到他，頓時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整個客廳也冷清得待不住。哪怕是兒子的那點溫暖，也緩不過來她心頭的失落。

何皓安看着心不在焉的黎秀宜，感覺自己和母親很像。母親總歸是愛着爸爸多一點，不，是更多。也許就像他喜歡林悅媛一樣。

初見時，他對林悅媛的喜歡就像小樹苗，直到再遇見，這種感情在他的放任下，恣意成長，終于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愛情還是小樹苗的時候，可以連根拔起，徹底清除，還不會太痛，最多也不過是受點皮外之傷。

愛情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的時候，拔是拔不掉了，只能砍，可這樣，終歸是要見血的啊。

吃完飯，何紀超起身去收銀臺結賬。

林悅媛沒跟他客氣，坐在位置上等他。吃飯的時候沒覺得天黑了，出了餐廳才發現，天早已烏壓壓的，只挂了幾顆光暈模糊的星星。

“咱們開車去河邊走走吧。”林悅媛提議。

今天下午在樓上看到的那條船，總讓她覺得奇怪，她很想過去探究一下。

“嗯。”何紀超悶悶應聲。

“何……”林悅媛到嘴邊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何正淳打來的電話。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何紀超，心裏七上八下，鎮定了兩秒，背過身去按了接聽。

“林小姐，我現在在引河橋這邊，你帶何紀超過來見我。”何正淳說。

林悅媛手一抖，萬萬沒想到何正淳會這麽心急。

何正淳沒多說，很快就挂了電話。

林悅媛把手機攥得發燙，回頭朝何紀超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何紀超一點也不關心是誰打來的電話，對林悅媛臉上的不自然，即使看見了也不會過問。

“走吧。”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悅媛心裏打鼓，小心翼翼地開口：“下午在樓上聊天時，我好像看到附近有座石拱橋，環境好像還不錯，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随你。”

“那好，我們就去那邊。”林悅媛說完，暗暗吐了下舌頭，只覺得心裏發虛。

她把車往引河橋的方向開去，十幾分鐘的車程後，遠遠看到石橋兩邊矗立的燈光，橋頭的燈柱下停靠着一輛黑色的轎車。

林悅媛估摸着那應該是何正淳的車。她小心地瞥了眼副駕駛座的何紀超，不太确定他有沒有注意到那輛車。也不敢想象，當他看到何正淳來了，又會是什麽反應？反正，他一定會很生氣，從此讨厭她，然後繼續對她置之不理？

想到這裏，她不禁暗自嘆氣，下意識地把車速降慢下來。

“何先生，問你個私人問題。”不等對方應允，她就開口了：“韓小姐的案子結束後，你有什麽打算？是留在這裏，還是去國外？”

“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何紀超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林悅媛這才意識到她已經把車開到橋頭了。何正淳也從車上下來了，就站在橋頭離他們最近的那根燈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