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沒那麽快

“新年禮物，我送晚了。”

裏面是一支純金發簪，暮楊臨時跑到商場裏買的。

本來他心目中最好的禮物是那根竹竿，不過庸俗一些的做法更容易被大衆接受，或者說更容易被看到吧。

他還選了其他禮品，今天都會有專人送入姜家。他要讓姜怡珍明白，她媽媽的眼光很好，姜唯的選擇更沒錯。

“這……比我那些假的還更輕一些……”姜唯摸着金簪嗤笑起來，“你怎麽審美降級了？”

她把東西小心地放回首飾盒，只聽耳邊有個聲音響起， “要不去博物館裏給你挑一個？”

“瞎說，你越來越離譜了！”

姜唯和暮楊在車裏打打鬧鬧，過了一陣才發現車子已被人流截停，前方的道路再也開不進去了。

“先生，今天公園裏好像在搞活動，只能送你們到這裏了！”

暮楊聽司機說完，又給事先約好的館長打去電話，人家已經在博物館門前候着了。姜唯暗自感嘆，豪車也不會暢通無阻，她享受不起這份優待。

兩人不再磨蹭，下車沖入人流，跑步穿越公園，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人工湖上的白色建築。

博物館的館長是一位從某學院退休的老先生，他深得暮南舟信賴，掌握着館內重要通道的密碼和鑰匙。

姜唯是第一次見他，但他卻一下子認出了姜唯，對姜家的紙品研究室也很熟悉。暮楊對他态度謙和，姜唯也順勢卸下防備心。

博物館內空無一人，所有工作人員還在休假中，館長親自帶他們進入核心區域，也算是來加班了。

姜唯并沒有詢問暮楊這麽安排是有什麽特別原因，既來之則安之，她心底反複念叨着。因為四周實在太安靜，七拐八拐地讓人辨不清來時的方向。

她甚至不敢走在最後一個，心中隐隐不安，只得緊緊拉住暮楊的手。

加密檔案室的大門設有雙保險，館長解鎖後，暮楊還要再解鎖一遍。

姜唯站在他們身後，只顧着看那些高級的解鎖程序，忘記查看腳下臺階。迎面的氣息聞起來奇怪，她一個晃神，撲通坐在門檻處。

為什麽在進門以後下臺階？姜唯有些氣惱，還愣在原地。

“當心！”

暮楊用力将她拽了起來，大門正在自動關閉，沿着軌道勻速朝她移動過來。

噼噼啪啪，黑色的琉璃珠子掉落下來，是在佳合寺買的那條手串散開了。恰巧，還有兩三顆珠子跳進了軌道中。

暮楊俯身去撿，姜唯立刻撞開他的身子，嚷嚷道：“你也想被門夾啊？”

“不是……”

沒等暮楊解釋，室內外突然響起警報聲，正在關閉的大門被卡住，留下一道手臂寬的縫隙。

館長迅速走到跟前查看，牆上的顯示屏也閃着警報畫面，無法再操控。他們三個人目前被困在加密檔案室裏了。

“出不去了嗎？”

姜唯感覺自己闖禍了，回頭張望室內，确實是個封閉的空間，連地面和天花板上的通氣口也只有碗口大小。

館長倒是鎮定得很，他向姜唯解釋，“也還好，報警系統連接着公安部門，一小時之內會有警方來博物館調查。不過……今天是假期，可能沒那麽快。”

“哦，那就是等救援吧！”姜唯低下頭，越說越心虛。

暮楊将剩餘的琉璃珠子搜集到一起，塞進姜唯的包裏。

“你知道這道門有多厚嗎？就算他們來了，不是強拆開，就是要一點點調系統。反正這大門是廢掉了！”

暮楊雙手抱臂，歪着頭不看另外兩人，他是在怪姜唯剛剛攔住他去撿珠子。可姜唯也是第一次進到這裏，手串是刻意戴着的，因為要見暮楊。

館長見氣氛不對，馬上緩和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資料擺放的位置吧，咱們先利用這段時間把想要的東西找出來！”

“好的。”

姜唯附和着，跟在館長身後。她一手按住喉嚨，強忍住不咳嗽，但檔案室裏的味道實在難聞。喝過的那瓶水也忘在車上了，今日真是諸事不順。

館長逐一介紹着室內的各種櫃子，他有時也用手遮遮鼻子，姜唯向他詢問氣味的原因，他只說是除蟲t防腐的東西。

暮楊搬出來兩箱文件，忽然插話道：“這種味道可以長時間附着在東西上，所有從這裏取走的資料必須歸還，如果丢失，也能靠它找回來。”

用氣味标記，這方法還真是原始又現代……那他們身上會不會沾上？

警報聲是間歇式的播放，響起來的時候讓人心煩。由于是在地下，手機信號也很弱。

四十分鐘後，三個人只好在長凳上幹坐着。

姜唯終于憋不住，使勁咳起來，腦子裏冒出一堆想法。

她只想将新采集的松脂樣本送來，也可以不同暮楊進入這間密室的。不知道警察叔叔什麽時候能到，是不是還要叫消防藍朋友來……她是不是又給暮氏的八卦新聞添素材了？

她咳得天昏地暗，館長急得直擦汗，一個勁兒用手機搜索信號。

暮楊抵住姜唯的身體，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小聲點，肺都要咳出來了，我的右手可在抽筋呢！”

“想喝水……”

“別急，再等等。”

暮楊抹着姜唯的眼角，這不是咳出眼淚了麽！他忍住笑意，說起手串的事情。

“叫你別選這條黑色的，你偏要，還說什麽招財！舍命不舍財嗎？”

他見姜唯不吭聲，又小聲念叨個不停，“這些大門當初都是定制的，價值不菲，你現在把它弄壞了，知道嗎！變成破財了！”

姜唯正想反駁，奈何室內太安靜，館長也聽見了暮楊的敘述，立刻反應道：“有保險！咱們這重要的東西都有保險，還有保修！”

“撲哧——”

姜唯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笑聲，雖然不及平時的清脆，但也代表着她忽然很開心。

暮楊也無奈地笑起來，自己成為小醜也沒關系，今天如果重來一遍，他還要守在姜唯身邊。

***

警隊趕到現場時，帶來了出人意料的消息。他們在博物館首層抓獲一名可疑人員，另一個同夥也在檔案室大門破拆後，被迅速歸案。

兩個毛賊實在想不通他們從何時觸發了館內的機關，引發警報。在警方訊問的時候仍不老實，因為從他們身上沒有搜出贓物。

姜唯憑着刷劇的經驗，要求對兩人進行身體掃描，還要查實他們的行動軌跡，以防他們将贓物藏在半路上。

當然，警方的調查絲毫沒有松懈，他們也想到了這些。

大家一致認為，博物館的烏龍事件太神奇了！

自己人誤發警報，真正的毛賊卻被堵在門口，時間就像掐算好的。早一點晚一點，他們都可能混入公園內的大量人流車流之中，再也抓不回來了。

姜唯抓緊時機，又向暮楊普及了一段手串的知識。

“身上戴着的東西，尤其是手上的，如果是斷了、碎了，那叫替你擋災！你看，這回它就立了大功！”

暮楊悶聲笑了笑，他一直緊盯着警方的調查結果。一只警犬被派去展館附近搜查，最終在角落裏翻出一個布袋，其中有U盤、紙品樣本、展館圖紙等。

雖說還沒觸及到紙品研究室的核心成果，但毛賊的野心不小，能躲過博物館的前兩道安防系統，也是帶着充分準備來的了。

“不是偷就是搶，所以他們的口氣才那麽大！敢放出消息說，那盞紙燈能在海外收藏展上重現……”

姜唯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目标，做出來就是被偷的命，倒可以像暮南舟那般放棄了。她捂緊自己的挎包，裏面還有好不容易找到的松脂，翅霜紙的成敗僅差最後幾步了。

暮楊理解她的擔憂，反過來安慰她說：“我看你總是運氣很好的那個！”

“是麽？”

姜唯想了想，可以信，但也是暮楊、暮南舟、姜怡珍他們在背後支持着她。

“你喜歡玩捉迷藏嗎，藏起來的人也不用一直躲着，也可以出招的！”

暮楊眼中閃着光亮，自诩很聰明的樣子。

姜唯馬上明白了他的意圖，勢必壓上一頭，“我小時候啊，熟讀三國！”

***

大年初八，從家鄉紛紛趕回陽城的打工人們還未褪去身上的年味。

誰會在元宵節之前給客戶打電話，難道還要給人家拜個晚年，給人家的孩子發個紅包麽……

與園藝公司合作的施工隊伍基本要在正月以後就位，苗圃的花草也沒冒頭，這段時間算是姜唯一年之中最閑适的時候。

她又埋頭于造紙研究之中，把公寓裏弄得亂七八糟。兩人都在家裏搞副業，物理空間着實不夠用的。

暮楊向姜唯提議，買一棟別墅，同居，然後一起幹……事業。

姜唯斷然拒絕，當然拒的是住在一起。他們商量将更多的用具搬到産業園的畫室中。兩處公寓、一處畫室，同時都是研究工坊，有點狡兔三窟的意思。

一周過後，暮楊抱回陽城的兩大箱資料動都沒動，他一直陷在公司事務裏，而且情緒糟糕。

暮北橋親自進行人事安排，把他調離投拓部，推入完全陌生的電商板塊。不僅原來受他直屬的羅漢組合被打散，連經常跟着他的孫秘書也被撤換了。

暮楊實在不理解暮北橋為他量身訂制的“輪崗”做法，他更希望在一個地方安安穩穩地幹下去，即使有天大的業績壓力，他也生生扛下來了。

他找到暮暢商議，但暮暢說這種安排無解，暮北橋好比集團裏的土皇帝。她那時候初入公司，也是參與過“輪崗”的。

是的，此輪與彼輪明顯不是一種意圖。暮北橋這個老家夥，懷疑暮楊在集團內培植自己的勢力。他過于敏感，才形成了現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