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章

第 4 章

“雖然雄蟲協會同意澤村榮純作為預備役加入青道,”片岡監督說,“但他們同樣提出了要求。”

“每月一次,雄蟲協會會對幼崽的身體情況和心理情況進行檢查,一旦發現問題,他會就被強制送回保育園。”

“以上,都清楚了嗎!”

“是!”

交代完隊員,片岡監督低頭看了看趴在倉持懷裏的小榮純,努力扯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你好,澤村榮純是吧?我是青道軍區的監督。”

“這是片岡監督。”倉持洋一提醒他。

澤村榮純僵硬地點頭:“嗯……嗯!片岡監督好!”

隊員們竊竊私語:

“出現了,片岡監督的魔鬼笑容。”

“好僵硬!”

“果然把榮純吓到了。”

片岡監督一秒收回笑容:“總之,歡迎你加入青道。”

然而,照顧好一只雄蟲幼崽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尤其澤村榮純并不是普通的、在首都星長大的小雄蟲。

“每頓必須要吃三大晚飯!”伊佐敷純在餐廳走來走去,“一粒米都不許剩下!吃飽才有力氣訓練!”

被訓斥的雌蟲後輩們紛紛埋頭苦吃,而澤村榮純茫然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高的白米飯,他小小一只坐在桌前,甚至沒有米飯高。

“榮純,你不用吃三大碗的。”倉持洋一發現了他的困境,他招呼後輩拿來了厚實的坐墊,這下榮純坐上去總算能夠到桌面了。

“多吃,才能長高。”不知什麽時候擠過來的降谷曉把菜夾到榮純碗裏。

“喝點湯,小心別噎着了。”小湊春市把味噌湯推到幼崽面前。

“喂!你們快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伊佐敷純叉腰怒吼,不過他下一秒就把一盤小雞腿從隔壁桌端過來(“嗚噶?!”),“幼崽要多吃肉!你現在太瘦了,青道的訓練可是很辛苦的。”

禦幸一也湊熱鬧:“納豆要嗎?納豆能在腸道內産生吡啶二羧酸,不僅能促進血液循環,還能強身健體哦。”

澤村榮純被團團圍住,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所有蟲都在等他做出選擇。而禦幸一也口中各種聽不懂的專業名詞在他腦子裏反複回響,于是他暈暈乎乎地捏着勺子,不甚熟悉地舀了一大勺黏糊糊的納豆,又在池面雌蟲的幫助下攪拌均勻,一口氣塞進了嘴裏。

“怎麽樣?”在其他蟲遺憾的嘆氣中,禦幸一也期待地問。

“……”

奇怪的、黏糊糊的味道在舌尖炸裂開來,發酵的腥氣填滿整個口腔,像旋風一樣直沖頭頂,澤村榮純的目光逐漸呆滞,然後下一秒:

“嘔——”

“啊啊啊他吐了!”

“快拿水來!紙巾呢紙巾呢?!”

“禦幸看你幹的好事!”

一片混亂的晚餐時間過去後,小雄蟲睡哪兒又成了問題。作為東京軍團的支柱之一,青道軍區不可能像保育園那樣有完備的未成年雄蟲專用設施,就連雄蟲雌蟲的宿舍都在一層樓。

以丹波為首的三位雄蟲,堅決要求榮純晚上跟他們一起睡:

“榮純雖然還小,但也是雄蟲!”

“我們能照顧好榮純的。”

“沒問題的!”

“降谷,只有你說這話很不可靠啊!”

雌蟲們也有自己反對的理由:

“萬一晚上有蟲想偷襲呢?”

“就是就是,我們能第一時間保護他。”

公認“最強”的禦幸一也:“這麽說的話,果然還是由我……”

“絕不可能把榮純交給你!”

最後還是克裏斯打圓場:“好了好了,讓榮純自己來選吧。”

“雖然還是幼崽,但榮純已經是青道預備役了,”溫柔可靠的軍雌說,“未來他将是我們的戰友,相信他的選擇吧。”

吵成一團的軍雌們都安靜下來,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小雄蟲。

澤村榮純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首先投到小湊春市醒目的粉發上,作為春市室友的前園趕緊露出一個友善(自以為)的微笑,結果小雄蟲的目光“嗖”地一下又縮了回去。然後他的目光又在克裏斯身上停留了一小會兒,餘光瞥到讓他吃納豆的禦幸一也,最終還是選擇攥緊倉持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貼在他腿邊。

“啊……”除了五號室的兩位,大家都發出了失望的嘆息,“果然還是倉持嗎?”

禦幸一也捅捅倉持:“看來榮純還是對你情有獨鐘?”

倉持洋一懶得搭理他:“別亂說。”

他蹲下身把幼崽抱起來,動作娴熟又平穩。澤村榮純順從地把臉枕在他肩頭,微微閉上了眼睛,軟乎乎的臉頰肉被擠得變形。見小雄蟲開始犯困,其他蟲也都壓低了聲音,有的去收拾碗筷,有的去幫忙鋪床,丹波和川上連拖帶拽把蠢蠢欲動的降谷拖回寝室。結成哲也、伊佐敷純等前輩離開前則一個接一個拍拍倉持的肩膀,滿臉“交給你我放心”“你小子給我等着”的表情。

倉持洋一:“……”

伊佐敷前輩,你那“敢做什麽就殺了你”的表情太明顯了啊。

其實倉持洋一也習慣了和小雄蟲一起睡,畢竟在星艦上榮純的身體情況并不穩定,幾乎每個夜晚都是倉持陪在他床邊,在他陷入夢魇時拍着背哄他,在他疼得睡不着時讀故事轉移他的注意力……當倉持洋一久違地回到五號室躺上自己的床,而小雄蟲被安置在下鋪消失在他的視線外時,他還有些許不适應。

大概也正是這點小小的不适應,讓本應旅途困頓的倉持洋一睡得并不安穩。躺在柔軟熟悉的床鋪上他卻沒有沉入甜美的夢鄉,意識朦朦胧胧地漂浮着,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又像是沉沒在湖中,一片嘈雜中似乎有細微的□□傳遞了過來。

倉持洋一猛地睜開眼睛。

入目是五號室熟悉的天花板,軍雌優秀的夜視能力讓他在一片黑暗中仍能清晰視物。視野範圍內沒有異常,而聲音……下鋪傳來了細微的異響。

軍雌的瞳孔一瞬間化作冰冷的豎瞳,他無聲地從上鋪翻下,霎那間出手鎖住了預想中敵人的咽喉。

但他撲了個空,觸碰碰到的位置空無一人。神經高度緊張的軍雌這才意識到五號室內只有三道呼吸聲。除他之外,另一道平穩沉重的呼吸聲是增子前輩的,而另一道輕微又急促似乎壓抑着痛楚的,則來自他面前微微拱起的被窩。

“榮純?”倉持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小雄蟲細微的反抗完全沒對倉持産生影響,被子掀開後露出一張冷汗涔涔的臉。澤村榮純整個縮成一小團,渾身都在微微顫抖,額角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倉持洋一吓了一大跳,他趕緊去抱榮純:“怎麽回事?哪裏疼?”

“肚子……痛。”澤村榮純痛得幾乎痙攣,眼前全是茫茫的白光,光是這幾個字就讓他又疼出幾波冷汗,小腹處像是藏了好幾個荊棘球,直直地向下墜,滾動之間像是要把他開膛破肚。

澤村榮純細細地抽氣,蒼白的手指扣住倉持結實的肌肉。連綿的疼痛讓他的意識都開始模糊,抓着倉持的手克制不住地用力,力道之大連倉持都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榮純?!”

淩晨,青道醫務室。

“榮純他現在怎麽樣了?”五號室的動靜把大家都吵醒了,此時一群蟲擠在醫務室外面,把推門出來的醫護蟲圍了個嚴嚴實實。

“急性腸胃炎。”醫護蟲嚴厲地說,“他的腸胃很脆弱,這種情況只能吃流食,你們之前不知道嗎?”

倉持洋一臉色微變,他這才想起榮純在星艦上一直喝的是營養劑,回到首都星不到一天他就逃出保育園加入青道,今晚青道食堂的晚飯恐怕是他第一次吃上正經的飯菜。

“未成年雄蟲的體質很弱,跟你們見到的成年雄蟲幾乎是天壤之別,”醫護蟲特地看了一眼丹波、川上和降谷,“這也是為什麽雄蟲幼崽在成年前都生活在保育園,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讓雄蟲協會妥協的,但既然接收了他,就給我好好負起責任!”

被一通批評的雌蟲雄蟲們老老實實聽他唠叨完,大氣都不敢出。初次見到小雄蟲的興奮勁總算消停了一點,他們終于意識到澤村榮純還是個真真正正的幼崽,并且是從小生活在垃圾星、需要他們好好照料的脆弱生命。

“突然有真實感了。”金丸喃喃道。

“沉重的責任啊。”東條拍了拍他的肩膀。

更加成熟穩重的前輩們已經行動起來,結成哲也和克裏斯一起去通知片岡監督,小湊春市和伊佐敷純追上醫護蟲追問護理細節,增子透則去食堂準備清淡的粥品,讓小雄蟲醒來就能喝到熱騰騰的粥。

倉持洋一坐在病床旁邊,遭了大罪的小雄蟲正在吊水,冷冰冰的藥液順着細細的針頭注射到血管中,導致他的手背冷得像冰。倉持虛虛攏着榮純的手,溫溫的熱度傳過去,好讓他沒那麽難受。

作為唯一被小雄蟲信任并親近的雌蟲,倉持被獲準陪護,他凝視着澤村榮純安靜的睡顏不知道在想什麽。

“倉持。”禦幸一也站在一旁,他是以留下保護小雄蟲安全的理由讓醫護蟲同意的——盡管醫護蟲實際上是受夠了他的死纏爛打——禦幸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倉持知道他其實在愧疚。

今天大家興致沖沖給小雄蟲夾了不少菜,榮純看上去都接受良好,除了禦幸的納豆。

“不是你的錯。”倉持洋一低聲說,“醫生說榮純是因為一次攝入太多高營養食物才導致急性腸胃炎的,和你沒關系,他應該只是單純不喜歡納豆的味道。”

禦幸沉默不語,良久他才開口:“……我沒想過幼崽是這樣的。”如此脆弱,像是玻璃一樣能被輕易折斷。

“雄蟲協會堅持把他帶回保育園果然是有道理的。”

倉持洋一豁然擡頭:“你想把榮純送回去?”

他動作輕柔地攏了攏榮純臉側的碎發,但看向禦幸的表情卻極端冷硬:“想都別想,這是我的失職,這種事下一次絕不會發生了。”

“我可沒這麽說,”禦幸一也終于笑了笑,“青道沒有把到手的雄蟲放走的習慣。”

青道軍區,東京軍團中最強的支柱軍區之一,歷來以高水準的雌蟲陣出名。由于對雌雄視作同一的嚴苛規則和高強度的訓練日程,少有高等級雄蟲加入。在每年一度的軍團排位戰中,由于雄蟲的匮乏已數次落敗。

無論在哪個軍區,雄蟲都是最重要的資産——幼崽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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