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人美心善
不等他開口，姜唯走進廚房，按照姜媽囑托的事項準備晚飯。
“我想你了，就來找你！”身後傳來暮楊的聲音，态度懇切。
“還有，你不回消息，不接電話，我就會擔心你！”
那道尾音拖得很長，仿佛空氣中聚集起一股磁力要将姜唯吸附到說話人的身邊。
在她長達二十八年的平凡過往中，還從未聽過如此狂放的語言。此刻要緊的已不是臉紅心跳，而是想極力擺脫這股吸引力……
什麽叫束手無策，即手中掌握的一切噼裏啪啦的掉在地上。
炖鍋的鍋蓋在瓷磚地上晃了四五圈，姜唯傻傻地盯着它轉完，幾乎處于被催眠的狀态，之後才想起尋找湯勺掉落的方向。
暮楊摘掉門後的圍裙，熟t練地系在腰間，湯勺被他先撿起來，鍋蓋也是，一起丢進洗菜池裏沖洗。
“你要做飯？”
“你走吧，你在這，我什麽都做不好。”
姜唯盯着暮楊的側影，手上動作利落，沖洗完又用棉布将東西擦幹。他身上的圍裙又小又緊，完全看不出與畫室裏的藝術家有什麽關聯。
姜唯心中正在醞釀幾句更傷人的話語，期望強行将他趕走，可那個人忽地轉身貼過來。
廚房的空間很小，姜唯與暮楊只有半步距離，身後是竈臺，完全被困住，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的頭靠得更近，下巴已經越過姜唯的肩膀。
又在搞什麽！
姜唯全身的細胞都在緊縮，如果可能，還在一起尖叫……
“好香啊！這不是已經做好了？”
原來他只是想看一看姜唯身後的湯鍋，被食物的氣味勾了過去。
暮楊眼睛微眯，假裝沒有看見姜唯的尴尬，繼續說着，“是需要加熱吧，蓮藕炖排骨，我一會兒能嘗嘗嗎？”
他打開煤氣竈，将洗淨的鍋蓋重新蓋了上去。
姜唯插空溜到廚房門口，探頭看了一眼客廳牆上的時鐘。她向來有仇必報，尤其對暮楊這樣惡習不改的人。
不走，也不能讓你閑着！
她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全新的點子，于是乎從冰箱取出一大把青菜，伸到暮楊眼前搖晃。
“你會炒菜嗎？”
“我不喜歡吃青菜呀！”
暮楊的眼睛彎成新月，他故意答非所問，眼看着姜唯扁着嘴，身上冒出更多更長的刺。
“不是給你吃的，我要做好晚飯，給我爸媽送過去。”
姜唯從櫥櫃中取出保溫桶和飯盒，語氣更加生硬，“你要是賴着不走，就把飯做了！”
她猜想暮楊會打退堂鼓，而且絕不給他臺階下。不料，暮楊沒有任何意見，反倒詢問她主食吃什麽，然後自顧自地打開冰箱尋覓起來。
“你做得了嗎？我還有一個小時，不開玩笑。”
姜唯緊張起來，這是照顧病人，可不是他一個大少爺體驗生活的場所。她眉心緊鎖，此刻實在沒了招數，試圖解開暮楊腰上的圍裙。
“哎，我的烹饪水平肯定比你高，保你全家滿意！”
說話間，姜唯的手被他強行按住，還向前拉過去，讓姜唯也看清冰箱裏的食材。
“青椒火腿、番茄炒蛋、水果沙拉、牛奶布丁……還想吃什麽？”
姜唯瞬時汗毛倒立，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聲音。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自己的手已經與人家十指相扣，死死嵌合在他的小腹上。
一股熱流沿手臂向上蔓延，與臉頰的燥熱交彙在心口。她側眼望去，暮楊一本正經地看着冰箱內部，瘦削的下颚呈現一種高傲的弧度。
“放手！只讓你做飯的，沒讓你……”
暮楊得意地笑出聲，松開了自己的手，“好了，不逗你了，我得抓緊時間了。”
姜唯迅速抽回手，倚在門框上喘息，手指已然通紅。要不是因為做飯，因為是在她家裏，她一定會反擊的……
但是，沒出五分鐘，這事就翻篇了。
暮楊确實沒有吹噓，姜唯在一旁看得出神，比看他畫畫還要驚豔。兩人又像在畫室裏一樣，一個忙來忙去，一個偶爾搭把手。
不一會兒，兩道熱菜盛出鍋，電飯煲裏的米飯也好了，大廚又添了一道涼菜，以及削好的水果。姜唯把家裏的四個飯盒裝滿，排骨湯倒進了保溫桶裏。
還剩一小碗湯被暮楊端起來，他用勺子攪了攪，送到姜唯嘴邊，“喝一口！”
“你喝吧，東西已經收好，喝完我們就走！”
這話似乎有些歧義，暮楊快速咽下一口湯，反應過來問道：“你要帶我去見叔叔阿姨？”
姜唯先是吃驚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吐字清晰，對他解釋說：“我是讓你離開我家！”
“暮楊，當我找到你以後，我只是擔心你的傷，擔心你的手，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姜唯終于把傷人的劍指向暮楊，看着他做完飯才說，很渣，之後一鼓作氣，說出自己的最大特點，“我不談戀愛！”
暮楊輕笑一聲，如同周身有一道結界，輕輕松松地把那些話屏蔽在外面。
他清楚姜唯不好追，又是一只悶葫蘆。至少姜唯此刻把話挑明，是看明白了他前前後後所做的一切。
碗裏的湯已喝淨，他一邊洗碗，一邊反問姜唯，“是不想和我談，還是不會跟任何人談？”
大多數人只說自己不結婚，但從不敢妄言不談戀愛。姜唯難道把自己當成武俠小說裏的女子，絕情斷愛？難道她這個園藝師還知道絕情谷在哪？
“沒區別……你快把圍裙摘了，走啦！”
暮楊動作慢吞吞的，姜唯把他推出廚房。他反而靠在門口揉搓着手臂，一會兒又把右手的袖子撩起來。
那意味不能再明顯，惹得姜唯湊上去，關切地問他：“怎麽了，手上不舒服？是不是回來時拿的東西太重了，還是做飯……”
暮楊垂下眼，一聲不吭，姜唯摸上那道傷疤，看不出異常，心裏更加焦躁。
“到底哪不舒服？哎呀，反正是去醫院，帶你挂個急診去！”
她把“急診”二字加重，翻着白眼看向暮楊，最好別是裝的，讓醫生給你檢查個徹底！
***
出門前，姜唯刻意加了一頂棒球帽，兩人在小區外乘上一輛出租車。與來時不同，姜唯拿着所有東西。暮楊樂得清閑，不再伸出援手。
“謝謝你做的飯。如果感覺不舒服就多休息。”
出租車已快到醫院門口，姜唯苦苦思索着還能講什麽讓車裏的大佛早開尊口，早點與他分開。
“我知道你多才多藝、心靈手巧、人美心善……那我先走一步？”
暮楊憋不住，牽了牽嘴角，這還是姜唯第一次恭維他，雖然別有用心。
她的眼中帶着期待和哀怨，車外的光影折射在那雙棕色的眸子裏，像森林裏拾起的琥珀，無數太陽光斑在上面跳動。
“我去西山，你什麽時候能來一趟？”暮楊看不懂她為什麽怔了一下，又換了一種說法，“如果不方便，我來接你。”
“不是，我本來也打算去見一下暮先生，可能是周五。”
“嗯，如果你還是不回消息，不回電話，我還會随時出現。”
車子停穩，暮楊的側臉永遠停留在他說最後一句話時的神态，他再沒看姜唯一眼。
姜唯拎着東西站在人行道上，一路都盼着他走，現在反而愣愣地目送車子遠去。
軟硬兼施，她是他手裏的面團嗎？
要去西山？暮楊到底是不是專程來找她的……
姜唯很想拍拍自己的腦袋，奈何騰不出一只手，她為什麽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難道是……有一種叫“戀愛”的病毒正在入侵大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