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想通了關竅,積壓在萬羨青心頭的負面情緒頓時一掃而空。雖然場面上的形式,依舊是壓倒的不利和沒有出路的死局,但既然知道冼翡并不是能夠控制時空的神人,那麽戰勝他也就存在可能性。

靜下心來的萬羨青,從冼翡的逐漸靠近中,又看到了一些先前忽略的細節。

冼翡走的很慢,不像是在刻意滋長被困者的恐懼,反倒有一種微妙的局促感——他想走的快一些,卻好像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慢腳步。

萬羨青想到了一個可能,她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心中所想、即将到來的那個時刻。

而臨在一旁同樣動彈不得的亓官奉,見着冼翡逐步靠近萬羨青,心中焦急化作縷縷血絲如蛛網般鋪滿他的一雙眼睛。他欲調集周身魔氣強行突破桎梏,然而以往甚至能憑心念禦使的魔氣眼下卻半點引導不動。在這樣的無可奈何之下,本被恐懼憤怒占滿心扉的亓官奉,漸漸也認命般地沉寂了下去。

他想到了與她同死。一種主動的共赴黃泉。

殉情之念乍起,亓官奉的靈魂便熊熊燒了起來,沒有溫度的自我耗費,一種等待死亡來臨的自我埋葬。

然而不等他兌現自己死的意志,萬羨青便神乎其技地從必死之局中脫了身——

冼翡手上黑光甫一貼上萬羨青心口,三道皎潔月華便如匹練般從她身上激射而出。萬羨青手掐外獅子印分化月華衍變出一臺小三才陣将冼翡困住,而後又改換手印擡出枯芳筆朝冼翡手中黑光打去一團錯綜符文,順道将壓制在亓官奉身上的陣法也解了開。

破開陣法,萬羨青這才又把眼光投向了反受其制的冼翡。只是與她不同的是,即使兩人易地而處,冼翡臉上也是一派雲淡風輕輕松的很,全不似她先前那般火急火燎恐懼絕望。

冼翡:“你如何想到的?”

萬羨青如實答道:“我原以為你是神人,能操控時空,然而若果真如此,我不該有恐懼才是。可見你控制的不是時空,而是幻覺。”

想通最最關鍵的一環,破解幻陣變成了水到渠成的一樁事情。陣有陣眼,破除陣眼即算破陣。然而冼翡以幻陣制服她二人,卻全然未顯化出半點陣法影蹤,可見這陣法非同尋常。如這般詭谲的陣法,萬羨青原是看不出跟腳的,然而冼翡做戲端架子的本事到底是差了一些,于是就被他看出了破綻。

“尋常陣法,即便陣腳能動,陣眼也是萬萬不可易位的。然而身在陣中,我半步未動心中恐慌卻愈漸強烈,可見陣法對我的影響是在逐步加重的。于是我便猜測,那陣眼大約就在你身上,而你刻意方面步伐,大抵也是為了‘遷就’陣眼,不叫其因行速過快,失了效用。”

冼翡:“那你又是如何破開陣法的呢?”

這回卻叫萬羨青自顧自輕笑了起來,然而她只是笑,并不答話。

守月蓮連混沌濁氣都不懼,如何能怕一道幻覺陣法?先前為冼翡所制,也不過是人性的一面被其拿捏住,她一旦擡出真身來,這陣法都無需去破解,自然便會失去效用。然而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萬羨青自然是不會與冼翡明說的。她雖崇拜冼翡一手通神玄奧的陣法學識,然而是敵非友的立場,到底叫她無法做到毫無介懷。

冼翡:“怎麽?不願說?那便罷了。”言罷揚袖一揮,欲要将月華小三才陣破去,卻未能如願。

“咦?有些意思。”

冼翡面上非但不顯尴尬,反倒露出興味來,一招未能化解萬羨青的陣法,他又連連施手,炫技一般将那三道月華匹練一縷一塊地蠶食消解。

“你是草木化形。”

萬羨青點了點頭。

“但你到底是什麽?”

萬羨青但笑不語。

冼翡見其屢次避而不答,也不惱,只自顧自地分說起來:“若你果真要一心要攔我去見鳳王,那這其中必然少不了一番打鬥。我是最煩跟人火并的,但眼下我既然拿捏不了你,索性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怎麽個各退一步,還請閣下詳細分說一二。”

冼翡面上又露出點點笑意,雲淡風輕的俊朗相貌裏半點作僞也無,只聽他和和氣氣地說到:“李代桃僵,便由你來代替鳳王去死。”

亓官奉率先擺出戒備姿态将萬羨青護在身後,而作為矛頭所指的事件核心,萬羨青本人對冼翡這話裏的威脅之意卻恍若未聞。

然而,這樣如同海潮一般的層層推進和壓迫,最終還是叫萬羨青割去了最後一道收攏冼翡的心思。

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其學識高深到即便敵我未分,萬羨青也有意庇護他以求他的好感。然而人心非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磋磨,也終究會失了柔軟。

萬羨青嘆了一口氣,拉着亓官奉讓出主道:“冼君,我也叫您一聲冼君。你我兩意既難合到一處便罷了,我不再攔你,往東二十裏,便是鳳王居所。閣下尋求之人,便在哪出,還望……好自為之。”

萬羨青的突然松口,頗叫冼翡有些始料未及。然而他已經動了拿下萬羨青性命的心思,眼下被放行通過,反倒叫冼翡有些不知如何抉擇了。

萬羨青看得出冼翡眼的踯躅,便又添了一句:“閣下潛心在鳳族內排布暗樁,為的不就是今天?我的能為閣下也見到了,雖說只是螢火之光,卻也不能叫閣下随意撲滅。反倒是如何對付那尊鳳王,閣下大約早就有了成算。”

冼翡終于對萬羨青賞識起來,若非立場相對,他很是有意與她暢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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