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城環橋上,一輛低調的黑色瑪莎飛速急駛入東城入夜也依舊車馬如龍的城市中心。
來不及計較為什麽前兩年高調被派去國外新區擔任執行總監的蔣臨書會突然又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在大晚上被曾寬易唬過來接機。
江汀回籠覺的睡意已經如泉湧翻滾上來。
車內的燈光很暗,像是刻意營造給她補覺的氛圍。
她偏頭靠在車窗上,側目看着副駕駛半邊的後腦勺。
這麽多年,蔣臨書倒是沒變什麽似的。依舊一頭剛剛好的黑發,除了比女人還要精致的立體五官,還有一雙清澈黝黑的眼睛。
只可惜如此好看的一張臉卻總是沒有什麽表情。
渾身上下只透着一股冷清勁。
江汀想着想着思緒又不知不覺有些飛遠,還好困歸困理智猶在。
她努力一把扯回來,打了個哈欠,問:“我們這是去哪?”
蔣臨書微微側頭,頭依舊是半低着,顯得恭敬,道:“大小姐,根據董事長的安排,您回來後要在今年的第一個高層會議上任執行總監。而離今年第一個高層會議只有幾天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時間不多了。
短時間內要将公司的基本情況了解清楚,還要提前适應高層會議裏面的龍争虎鬥。
江汀光顧着看他,也沒聽得不太認真。
她明明只是問去哪,他就跟她扯這麽多有的沒的。
“大小姐。”
人說了一半停下來,他微擡眼在昏暗的車燈光照下看向她的方向,似乎察覺了她的出神便好心提醒。
江汀抿唇,學着他的語氣道:“你繼續。”
蔣臨書停了片刻才道:“先回酒店吧,好好休息一天。”
她也看了他半晌,不過他已經又轉了過去。
這就幫她做好了決定?
許久再無人搭理她,她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靠在車窗上卻是睡意漸失。
一路無話。
除了車外不斷的喇叭聲就是呼嘯而過的大型貨車那尖銳刺耳,讓人聽着就浮躁的短鳴聲。以及無比燦耀的燈火通明,長串的路燈和晃眼的車前遠光燈。
原本她覺得回來了也依舊不那麽真實。
這座城市不屬于她,這裏沒有真正屬于她的。
可似乎這才是真實。
她被“叫醒”的時候行李已經全部卸下來放到了她的房間。
蔣臨書帶着她上樓,穿過昏暗的走廊用房卡打開了房間的的門。
往裏走幾步是高端套房的七十多平的大客廳,靠近卧室的地方擺着她的行李箱。
擺放很整齊,顏色分類,大小高矮排列。
江汀将整個套房打量了一遍,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回頭看他:“不進來坐一坐?”
這可不是昏暗的車內,也不是走廊。
現在他的每一個表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蔣臨書聽到她這話明顯睫毛一顫,連表情都僵住了。
果然,再怎麽裝作不熟,總會漏出一些馬腳的。
這個套房是當初酒店剛剛建成特意留給她的。而這裏可有着兩個人不少美好的回憶……
她摘下墨鏡,穿着高跟鞋踩着地毯走向他,明明沒有聲音,某些人卻好似如臨大敵。
他只後退一步,恭敬道:“大小姐,一路舟車勞頓,好好休息。”
說完這就話還不等她說些什麽就溜人。
江汀站在原地。
什麽都和她想的不一樣。沒有和曾寬易吵上一架,沒有朋友噓寒問暖,更沒有與他——
她其實也只是想問他,他怎麽在這裏,還有公司事務那麽多,沒有給她安排一個助理什麽的嗎?
只是這樣而已。
*
蔣臨書剛出酒店大門電話就打過來,不過他沒有接。
坐進車內,電話已經挂斷。
司機恭敬問道:“蔣特助,去醫院?”
這幾天,他給這位跑得最多的就是醫院了。
蔣臨書沖駕駛座道:“老馬,去公司吧。”
老馬:“好嘞。”
他好不容易這會得空閑下來靠着座椅背,頭疼病又犯了。剛擡手在太陽穴揉了兩下,前面的老馬就看不下去了。
“蔣特助,你要注意身體呀!我看你這兩天公司醫院連軸轉,沒見休息。大晚上又帶着人去什麽機場接人。”
“這麽大公司也不止您一個。您還是身體要緊!”
老馬雖然只是個接送司機,但是也是看蔣臨書這麽矜矜業業替他抱怨兩句。
自從他當了這接送司機,他是見着他沒日沒夜的工作。
晚上在公司過夜那是那是平常事。感覺事無大小都得他出馬似的。
明明那麽大個公司,那麽多人。
蔣臨書沒想到有人會替自己抱怨,只是可惜了該聽到的人沒聽到。
他自嘲一笑,口袋裏的手機出場鈴聲又響了起來。
這次他掏出手機接得很快。
“蔣哥,怎麽樣?接到江大小姐沒?”
蔣臨書:“到酒店應該已經睡了。”
“哦,去酒店了?哈哈,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讓她去公司體驗批文件呢?”
曾寬易不嫌事多:“蔣哥我跟你說,對于我們這個渾身上下一堆臭毛病的江大小姐,你千萬別客氣!”
蔣臨書沒說話,也不打算接話。
曾寬易又跟他随便唠了兩句,最後囑咐:“蔣哥,你可離江汀遠些。這是個既沒臉沒皮的,也是個臭沒良心的。咱——”
“不上兩次當哈。”
他晃了會神,垂下眼簾掩蓋了眼底的所有情緒:“曾少爺,別叫蔣哥。”
曾寬易:“……”。
是了,他認識蔣臨書那會還是因為江汀。
後面不知怎麽就開始“蔣哥蔣哥”的叫。這麽多年一直沒改過來。
他是怎麽就叫蔣哥來着?
哦,想起來了。又是因為江汀這個大小姐。
那時的江汀會揪着他的衣領威脅他:“蔣臨書是你叫的嗎?叫蔣哥。”
“給你三個數。”
“三。”
“二”。
“一”。
*
次日。
“大小姐——大小姐——江大小姐——”
“醒了沒?”
“起床喽!太陽照屁股喽!”
外面的人已經足足叫了半個小時了。
套房內的江汀用被子蓋着臉,捂着耳朵手都捂酸了。
她萬萬沒想到,回來和曾寬易的第一次鬥争竟然是她輸了!
她“噌噌”的爬下床,打開房門把他一把扯進房間推到落地窗邊上,“刺啦”扯開窗簾,問:“來來來。就今天這天氣,你給我變出一個太陽來。”
窗外大雨傾盆,一滴一滴往窗戶上砸過來。
這是東城一個月以來第一場大雨。
曾寬易看着她像是看怪物一樣,眼睛瞪得老大,嘴唇不自覺顫抖:“你,你,你——是江丫頭?”
江汀往他身上狠狠錘了一拳:“丫頭你個大頭鬼!找死?”
哪怕她此刻做着最彪悍的動作,說着最粗魯的話語也無法掩飾曾寬易眼裏的驚豔個羨慕。
雖然原來的江汀就已經是公認的好看了,但是現在這簡直就是多看一眼要人命。
巴掌大瓜子臉,水靈一雙眼,黑長大波浪,a4腰。
哪怕是剛剛睡醒,臉上不着一點顏色,就這麽站在那看着,都讓人賞心悅目了。
“江汀可以呀,我還以為這麽多年不見,你會被國外的垃圾食品和糟粕文化毒害呢?你這顏值,交幾個男朋友了?”
江汀:“滾。”
“不滾。我不是還要給你摘太陽?”曾寬易像只搖尾巴的小狗轉在她邊上:“妹妹,你要哪個月份的太陽?”
“……”
她不想在和他廢話了,廢了好大勁從箱子裏找出長款針織衫風衣披上去了洗漱間。
曾寬易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蔣哥怎麽抵得住?
不過她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在她面前倒也不提蔣臨書。
畢竟,現在兩個人該斷的早就斷了。要是還有什麽,這麽多年也早牽扯了。
昨天他故意讓蔣臨書去接機,就是想試探試探兩個人,沒想到一個呢閉口不提,一個滿不在意。
這兩個人呀,彼此彼此的薄情寡義呀!
“你還杵在那幹嘛?”江汀嘴裏含着牙刷問。
曾寬易笑嘻嘻:“不然幹嘛?難道妹妹給我帶禮物了?”
她嘲笑他:“沒有,單純看你站在那礙眼。”
曾寬易:“……”
倒也不稀罕她的禮物。
等她洗漱完畢,原以為她會懂事的也問一問公司或者她那躺在病床上還在昏迷的爸。
卻沒想她又重新往床上一趟,拿着手機就開始追劇。
電視劇的聲音一陣一陣,叫得他心裏直突。
“我說江大小姐,昨天蔣特助沒和你說明現在公司的情況嗎?”
江汀:“什麽蔣特助?”
她沒過腦子随口一問,問完就過了腦子又問:“合着,你不要告訴我蔣臨書現在是我助理?”
曾寬易看熱鬧不嫌事大,就差鼓掌。不過為了不挨打最後也還是壓着笑意:“嘿嘿。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爸點名調他回來的。”
江汀翻了個身:“我還以為是你想看我這個前男友在我這個前女友手下重燃愛火的狗血戲碼呢?”
“如果有我也是樂意看到的。”
他話音剛落,電視的聲音再次響起。
曾寬易:“……”。
他知道,在她這,他說的話根本沒有一丁點重量。
氣得胸悶的開門出去透氣。
掏出手機想到個人,正準備打電話,董事長另一個助理迎面走來,手裏抱着一對的不知道是資料還是什麽。
他一猜也知道是誰讓送過來的。接手就問:“蔣特助呢?”
董事助理:“蔣特助去醫院了。”
曾寬易點頭,心裏有了猜測。回過神道:“行,辛苦了。”
等人走後才打電話過去:“蔣哥,醫院裏又來人了?”
他說這話是語氣裏多少帶着不耐煩:“這群人到底煩不煩?!”
蔣臨書沒說話。
只是想告訴他,分股份賺分紅這種事是不會讓人生煩的。
“哦,對了,蔣哥。你給江汀送這麽多文件,真打算讓她簽?這剛回來,你也放心?這會——”他往裏看一眼,确定她沒關注她才又壓低聲音:“江大小姐這會還在看電視。”
很顯而易見,他這是在告狀。
蔣臨書哭笑不得:“不是文件,只是江氏近些年的一些基本資料。”
“那那些沒簽字的文件呢?”他雖然天天混吃混喝,但是之前也看到還有一大批等着簽字的重要文件在那等着的。
蔣臨書:“我簽了。”
曾寬易:“?!!”
他驚得嘴裏能塞雞蛋。
蔣哥還是你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