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自由街的晚上人流已經不如從前那樣多了,仔細一看,以前開的很多的店鋪都因為線下實體店生意不好關門了。
江汀雙手摸着兩邊臂膀,想找一家小時候常去的游樂廳或者小吃店避避晚上的冷風竟然都沒有找到。
已經是快入冬的時候了,今天從來溫度就不高,到了晚上更是涼風瑟瑟。吹久了連臉上都給刮痛了。
她在家本來是不冷的,只穿着小洋裙,松茸的那種。腿下就穿了一條薄款的褲襪。
用一個字總結她現在的感受,就是,冷。
她走着到了一家童裝店門口,難得還沒關門,燈光亮堂。
她想着要不進去坐一會就發現店門裏面燈開着,門卻鎖了。
簡而言之,她進不去。
她對着雙手呼了一口氣,認命的又下了臺階,徹底沒了力氣。
今天為了給姜提米準備蛋糕,她大清早去的蛋糕店,然後中午也沒吃飯。一心想着給她一個驚喜,自己最後成了小醜。
茫然無措已經無法形容她現在的心情了。
江汀把自己抱成一團企圖捕捉更多的溫暖,一陣陣的冷風湧進衣袖又是惹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突然,一陣冰涼噴射在她的後背,她甚至能感覺自己手臂上一瞬間就長起了雞皮疙瘩。
她渾身泛着陰涼,疑惑的回頭一看,一個小鬼正拿着藍色的小水槍對着她擠着。
小男孩笑眯眯:“姐姐,怎麽樣?好玩嗎?”
她瞬間火冒三丈,心想,好你個臭小鬼。
“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她伸手搶過水槍:“随便亂擠,這樣是不對的。你的水槍我沒收了。”
小男孩癟着嘴:“為什麽?這個水槍是我的。”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江汀拿着水槍左看看右看看:“這也沒看見寫了名字呀。”
她本來只是有些生氣,看這小鬼長得還蠻可愛就已經不生氣了。見他被搶了東西也沒哭,眼下就想逗一逗他?
小男孩:“姐姐,随便搶別人東西是不對的。你媽媽沒有教你嗎?”
媽媽?
江汀一下洩了氣。
提什麽不好,非得提媽媽。
她把槍塞回給他,然後往臺階一坐:“沒勁。”
小男孩拿回小水槍就像拿回什麽心肝寶貝似的,左看看又看看。看完還要摸一摸。
他檢查完水槍沒事也往她旁邊坐過去,小小個頭也不怕她是壞人,天真無邪的問道:“姐姐。你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呀?”
江汀:“我和我媽吵架了,被趕出來了。”
小男孩皺着小眉頭:“姐姐,和媽媽吵架是不對的。媽媽是我們要愛護照顧的人。”
江汀:“……”。
她聽着什麽“愛護”“照顧”心裏頭一股無名火又燒了起來。
她咬牙切齒想,一個小鬼,懂個屁。
“寶貝,回家了。”一個和小男孩長得很像的女人神色喜悅的走過來:“你在和小姐姐聊什麽呢?”
江汀看着眼前陌生又溫柔的女人,一時間嚣張跋扈的氣焰也收斂了許多。
女人對她微笑她也只能禮尚往來也回了一個微笑。不然多少顯得她有些尴尬。
小男孩連忙牽住女人的手:“媽媽~你怎麽來得這麽慢~”
女人蹲下來耐心解釋:“寶貝,媽媽路上堵車所以慢了一點。別生媽媽的氣好不好?”
江汀在一旁看着多少是有些插不上話的尴尬的。只在心底想着:這麽溫柔的媽媽,還能生她的氣?不像自己的……
想到這她又不開心了。
小男孩:“才不會生媽媽的氣呢!”
女人笑得溫柔,牽着他:“我們回家了。跟姐姐說再見。”
小男孩笑着對她擺擺手:“姐姐,我回家了,再見。你也快回家吧。”
她配合笑了兩下:“再見。”
小屁孩。
晚上七點。
江汀被噩夢擾醒。
惱火,難過,憤懑等各種情緒都一種而上的堵在心裏頭。她沒睜開眼睛,回憶着夢裏的一切。
越想越煩。
人睡醒了,尤其睡了很久醒來,身上總有一根懶筋要動一動。她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蓋着一床大被子,渾身暖烘烘的,懶筋就更泛了。
她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身體翻了一個邊,腳上還踹到了什麽似的。然後兩只腳自然的又壓了兩下被子,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江汀眼睛閉着,整個人也是迷迷糊糊的,因為睡太久,整個腦袋也昏昏沉沉。恍然中聽見不停歇的打字聲傳來。
這個聲音好像只在她剛剛踹過去的兩腳的時候,停頓了兩秒。
然後繼續。
她半睜眼睛撐着起來就看到腳邊坐着的蔣臨書。一個這種情況還拿着電腦辦公的世界級好助理。
她還是沒有起來,只睜着眼睛看着白白的房頂發了會呆,腦子裏什麽都不想,睡意也慢慢跑走。
“蔣臨書,幾點了?”
她把被子裏暖烘烘的手拿出來揉了揉眼睛,因為剛睡醒來,聲音還有些酥軟。
蔣臨書早知道她醒了,知道她要再躺會,所以剛剛也沒有管她。
這會她問了,他也往電腦右下角瞟了一眼:“七點一十五。”
七點一刻?
她蠕動一會慢慢爬起來,往旁邊病床上看了眼。
李栀還在睡,睡得還挺香。
怎麽就七點了?
她回頭對上了蔣臨書的視線。
他戴上了平時很少會戴的那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眼鏡下的一雙桃花美目透着一些疲憊。
蔣臨書蓋了電腦,順手放在她腳邊,然後起身去拿給她放在保溫箱裏的飯菜。
他用手摸了摸保溫飯盒內壁的溫度,确定還溫度足夠才拿給她:“你中午沒吃飯,吃點吧。”
江汀接過來,看了眼飯盒裏的飯菜,難得沒泛矯情病,拾起勺子來吃。
說實話,她也真是餓了。
蔣臨書看她吃了也放心了,這時他兜裏的手機震動。他對她打了聲招呼:“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她下意識點點頭,反應過來,這人幹嘛告訴她?想出去就出去呗,她還攔着他不成。
想到這飯盒裏的飯菜突然就不那麽香了。
說實話,她對他真的說不上好。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但是他似乎從來都不在乎這些。
他對于她總是随叫随到,畢恭畢敬,毫無怨言且少有情緒。
他因為長輩的原因從十幾歲就跟着江逞,而她同他也因為江逞的緣故也經常見面。
不過那個時候也僅僅只是見面的程度。
而他們真正認識的是在他母親的葬禮上。
那時候那個地方,她到現在為止也依舊清晰地記得許多細節。
敞亮的靈堂,宏大的陣仗,她母親姜提米在靈柩前刺耳的笑聲,她父親一貫的笑臉用悲痛代替。還有她根本見都沒見過的叔叔伯伯。
後來她也想明白了,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虛情假意的叔叔伯伯并不是她的而是蔣臨書的。
是那個剛剛失去母親,跪坐在靈柩最中間的少年。
她那是仔細看過他。
少年一身黑色西裝,黑發黑眸把悲之一字诠釋烘托得很好。
他跪坐在那同上前打招呼的所謂打招呼的叔叔伯伯一一行過禮,行禮時把他的頭低到極致,然後在擡起頭繼續面無表情的看向靈柩。
那張本是長得極好看的臉上此刻無悲無喜,像是看透紅塵的老僧一般毫無情緒。
她當時只是跟着江逞過來的,對于這出白事并沒有多大感受,畢竟也并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是參加完初中的畢業典禮下午才被接過去的,待到下午晚飯的時間就有些待不住了。
江逞過來:“妹妹,酒席開餐了,先去吃飯吧。”
她當然樂意之至了。
又想到一下午跪在那半天都沒有動的少年,問:“爸,你們不去嗎?”
江逞看向少年,看了半晌嘆出一口氣:“你先去吧。要是不想待在這裏了就叫老馬送你回去。”
江汀:“嗯,好吧。”
走之前她最後望了少年一眼。
那時只覺得,這少年真是老成得很。
不僅應付那些不知道什麽七七八八的人得心應手,還冷靜極了。眼淚不掉一滴,飯不吃一口。
大概是大人們常說的,傷到了骨頭裏去了。
痛太深就麻了。
麻了就沒知覺了。
兩天後葬禮結束,她閑來無事又跟着江逞過去替少年收拾殘局。
江逞正式向她介紹了他。
“妹妹,這是你周姨的的兒子,蔣臨書。比你大兩歲。”
江汀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心想:還以為有多大了呢?性格這麽老成。
小大人
遠處接她回家的車子過來,江逞低聲對他說了什麽,少年點點頭。
江逞再回頭囑咐她:“妹妹,你帶小書哥哥去家裏,爸爸有份文件需要他幫忙拿過來。”
江汀眼睛狡黠的打着轉。
小書……哥哥?
江逞拍了一下少年的後背然後送兩個人上車。
江汀坐在駕駛後座,而他熟練得像千次萬次一樣替她關好車門站在車窗外,半彎着腰身,恭敬道:“大小姐,麻煩了。”
她愣住,雖然被人叫大小姐也不是第一次。
畢竟江家就她這麽一個璀璨的明珠。但是這個少年就這麽叫她她就是覺得有哪裏奇怪。
她求助的看向江逞。
這人不是你朋友的兒子嗎?怎麽還叫她什麽大小姐。
江逞只是平靜的沖着她點點頭。
她擡眼看着車窗外的少年,學者江逞點頭然後發號施令:“嗯,走吧。”
那天是她和蔣臨書正式的認識也是他第一次叫她大小姐。
後來,蔣臨書的一聲大小姐叫了她整個青春。
直到從前許多恩怨糾葛一個個撕裂成傷口暴露在她面前。
關于蔣臨書,她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