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憂将車停在路邊,跟在她身後往樓上走。
沈邑打開房門,笑道:“請進,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
沈憂嗯了一聲,徑自走向了陽臺。此時天氣已是深冬,花季早已過了,幾盆花沒精打采的,呈現出凋零的模樣。
陽臺上搭了個簡易的小床,上面還有些被褥,顯然是有人用過的。
“這麽冷的天,還睡在這裏,難怪會感冒了。”
沈邑倒了杯水出來,正好聽到他這句話,腳下一頓,随即若無其事地将水遞給他,“喝點水吧。”
沈憂伸手接過,手指若有意若無意地劃過她的手腕,沈邑手腕一抖,杯子差點掉下去,“不好意思我沒拿穩……”
“沒關系。”沈憂眨眨眼睛,笑容輕快起來,“你來看,我給你變個魔法。”
他端着水杯走到陽臺前,右手手指輕點,一股細細的水流順着手指的方向被引過去,灑在那些凋落的花枝上,這時神奇的事發生了,原本半枯的枝條忽然綠了起來,長出嫩嫩的新葉,一片片舒展開來,又催生出無數的蓓蕾,蓓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綻放。
不多時,陽臺上重又一片姹紫嫣紅,蕭瑟之色一掃而空。
沈邑看着看着,眼淚就下來了。
沈憂一怔,輕撫着她的肩膀,“好端端的,怎麽哭了?你不喜歡嗎?”
沈邑使勁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你還在怪我嗎?”
沈憂奇道:“我怪你幹什麽?”
“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你不肯認我了。”沈邑垂下頭,眼淚又流了下來,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對不起,我……都是我的錯……”
沈憂輕輕地嘆了口氣,面具似的笑容似是融化掉了,搖頭道:“你呀,真是……平常倒也挺聰明,怎麽關鍵時刻就犯傻?”
沈邑呆呆地擡頭看他,模樣倒真有些傻氣,沈憂微微一笑,幫她拭去眼淚,“好了,別哭了,本來就受了涼,再哭下去要傷身體了。嗯,我并沒有怪你。”
同樣是笑,這次的笑容卻是溫暖而親切,與先前疏離而有禮的笑意完全不同,這是她所熟悉的……小萱的笑……
沈邑總算确認了眼前這人真是小萱,吸吸鼻子,遲疑道:“你……如果你不怪我,那為什麽不肯……認我?”
沈憂很無辜地看着她,“我哪有,難道不是你沒認出我來麽?我還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跟你回家,不然今晚就要露宿街頭了。”
這熟悉的狡黠逗得沈邑不由得笑了出來,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頭發,不服氣地反駁道:“才不是呢,是你先叫我沈小姐的,表情語氣都就跟叫個陌生人一樣,我敢認你嗎?再說了,你又改了名,還拿了設計大賽的冠軍,這些我都不知道,不敢認也很正常啊。”
“誰說我改名了,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以前就叫小憂嗎?”沈憂笑道:“誰讓你給我起的名字那麽像女孩子,在家裏叫沒關系,出去了難免讓人誤會吧。”
沈邑想起來,他最開始的确說過叫小憂,只是自己嫌意思不好,給他改成了小萱,說起來……也的确有點像女孩子的名。
“好吧,反正都是你有理啦……”沈邑嘟哝着,紅着臉逃走了,“哎呀餓死了,我去找點東西吃。”
她跑到廚房裏,發現冰箱裏空空的,才想起昨天自己被人綁架了,還沒來得及去買菜,有些懊惱地道:“現在快餐店都關門了吧,不知道超市還開着不,幹脆去便利店買點面包算了。”
沈憂看着她苦惱的模樣,笑道:“你閉上眼睛,我再給你變個戲法。”
沈邑有些好奇,依言閉上了眼,不一會兒鼻子裏忽然聞到一絲甜香,像是……食物的味道。
難道他還能變出食物來?
很快,她就聽到沈憂帶着笑意的聲音,“好了,睜開眼睛吧。”
沈邑睜開眼一看,桌面上整整齊齊地擺着一小盅雪耳蓮子羹和幾碟精致的甜品,還騰騰地冒着熱氣。
……居然真的變出食物來了!
沈邑:“你怎麽做到的,以前你不是說,術法不能做出食物的麽……”
沈憂笑道:“這可不是術法變的,是她們煮出來的……”
沈邑不自覺地四下裏看看,什麽也沒發現,“她們……是誰?”
沈憂輕輕地噓了一聲,悄聲道:“別問啦,你快趁熱吃吧。”
沈邑被他搞得驚疑不定,拿着勺子聞了聞,香味登時撲鼻而來,吃起來還是溫熱的,她忙活了一晚上沒吃飯,也确實餓了,于是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沈憂微笑地坐在她對面,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吃飯,沈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顧埋頭苦吃,連頭也不敢擡。
正吃着呢,忽然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沈邑一呆,這大半夜的,會有誰來找她?
她停下筷子,應了聲“來了”,三兩步走過去打開房門,門口站着一個陌生人,客氣地問道:“請問,是沈小姐麽?”
沈邑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見他一身職業裝,彬彬有禮,倒也不像什麽壞人,便回答道:“是啊,請問你是?”
那男人道:“沈小姐你好,我是耀彙地産的總助,姓周,袁總讓我準備了一份合同,請您簽一下。”
耀彙地産……袁總……
沈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袁珩那貨,他會找她簽什麽合同,于是好奇地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着幾個大字:“房屋贈與合同。”
贈與人是袁珩,受贈人則是她沈邑。
“這什麽玩意兒?!”
周總助還以為她沒看明白,于是解釋道:“沈小姐,這是一份房屋贈與合同,袁總将自己名下的一處房産轉贈給你,合同後面有标記地址的,您可以看一下……”
沈邑囧囧有神地答道:“謝謝,我看到了。只是奇怪,好端端的他送我房子幹什麽……”
周總助還是彬彬有禮地答道:“抱歉,袁總并沒有交代緣由,只是吩咐我草拟了合同,你現在簽好了,我明天就能去辦理相關手續了。”
見他又将合同遞了過來,沈邑忙叫道:“等……等等!不好意思,麻煩你稍等一下,我給袁……總打個電話,稍等。”
她撥通了袁珩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聽到袁珩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小邑,難得你找我,什麽事?”
沈邑忽略掉了那聲“小邑”,直入正題:“袁總,方才有個耀彙地産的周先生過來,說……”
袁珩打斷她,“哦,周總助已經送過去給你了?他還挺認真負責的,很好,你簽了就是了。”
什麽叫簽了就是了?!
沈邑忍不住叫道:“不是,好端端的你送我房子幹嘛?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可不能白拿你的東西。”
袁珩懶洋洋地道:“不就一套房子麽,你收着就是了。莫非你嫌它是舊房子?放心吧,我沒住過這套房子,買了之後一直空着呢,絕對是全新的。”
聽他這語氣,好像送的不是套房子,而是棵大白菜似的!
沈邑拒絕道:“我不能要。”
袁珩笑起來,道:“你的反應,跟我猜的真是一模一樣。不過你不妨先收下,程溪和趙凝不見蹤影,也許是躲起來了,說不定還會找你麻煩的,你搬到我這邊來也安全些,我也好放心。”
沈邑一聽不對勁,“你那邊?”
袁珩這才發現說漏了嘴,“啊……呃……我是說,更近一些,那個……也好照應……”
沈邑:“……”
“等等,你說程溪和趙凝不見了?!”
袁珩奇道:“是啊,我之前打電話不就跟你說了麽,你說你知道了呀。”
沈邑:“……我之前聽說趙凝不見了,還以為是你……現在連程溪也不見了?你知道她們去哪兒了麽?”
袁珩道:“據我派出去調查的人說,從昨晚開始,她們倆就不見了蹤影,暫時還沒查到下落。”
沈邑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屋中的人,沈憂正用法術護住了她剛吃了一半的飯,以保持溫熱,連看都沒往門口看一眼,似乎在他眼中,什麽也比不過她吃上一頓熱飯重要。
昨晚救她的人……難道……
沈邑暗自思忖着,對袁珩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沒事的,我已經有了防備,別說她們不見人影了,就算她們敢來,也傷不了我的。而且小萱也已經回來了,我還怕什麽。”
袁珩靜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是說……你……他已經回來了?”
沈邑笑道:“嗯,今天剛回來,咱們打的賭你還記得嗎,嘿嘿,可別耍賴哦。”
袁珩似乎也笑了,有些低沉地道:“當然記得,你随時可以找我兌現承諾。”
沈邑随口道:“這個再說吧,好容易得了這個機會,不好好利用豈不可惜了?對了,這房子你還是收回去吧,我不用它的。”
袁珩默然片刻,“好吧,既然你堅持,那就算了。你讓周總助先回去吧。”
沈邑應了一聲,便對周總助說明了情況,請他先回去了。
她将門關上,回頭一看,沈憂還保持着先前的姿勢,不由得有些感動,笑道:“不用浪費法力了,其實我已經吃飽了。”
沈憂嗯了一聲,碗碟便紛紛移動起來,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它們……怎麽不見了?”
沈憂道:“沒事,我讓她們收走了。”
這是沈邑第二次聽到“她們”,有些想問,但想起先前沈憂那聲輕噓,便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