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發卷(13)

發卷(13)

洗漱完後,江蔚按計劃打開新發的奧數練習卷,可是今晚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一道簡單的函數題讀了六遍題都沒讀懂題意。江蔚的腦子一直被“為什麽還是那麽差”占據,她捏着筆,盯着試卷,就這樣靜靜地與靜夜相伴,誰也不打擾誰。

才入睡了兩個小時的江蔚被鬧鐘吵醒,起床、換校服、刷牙、吃早餐、上學……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一夜的焦慮與消沉不會給醒來的明天帶來什麽影響,這是不允許的,也是沒意義的。

江蔚回到自己的座位,桌面上是一如往常的一杯門口腸粉店的熱豆漿,往常江蔚會等到早自習下課再喝,這個時間的豆漿溫度剛剛好,只是今天的喉嚨幹澀得厲害,江蔚迫不及待地想要滋潤自己的喉嚨。

來到座位的朱穗看見了,調侃道:“江蔚,你哥可真好喲。”

豆漿是每天早上白皓放到江蔚座位的,所有人都知道白皓跟陳致禮是鐵哥們,這豆漿是陳致禮每天給江蔚買的也就順理成章了,畢竟沒有哪個集雅的女生願意去破壞對周予行“星辰不可摘”的想象。

只有江蔚自己心裏清楚,讓陳致禮自覺地每天早上送上豆漿,還是熱乎的,簡直天方夜譚。周予行剛開始送的時候,她也拒絕過,但是第二天熱豆漿依然準時出現再桌面上,這位周少爺是比她還倔的人。

江蔚清清嗓子說:“我替他謝謝你了。”

朱穗又問:“江蔚,你感冒啦,嗓子都啞了。”

“沒有,就是喉嚨有點幹。”可能是昨晚沒睡好還輕度醉酒過。江蔚知道朱穗是個守不住話的人,也就沒有往下說了,簡單應付了兩句。

“诶江蔚……”朱穗又開始滔滔不斷、聲情并茂地講她昨天收集到的校園新聞。

這一早上江蔚覺得自己過得渾渾噩噩,沒有怎麽認真聽課,整個人都是昏昏欲睡的。直到自己真的在歷史課上睡着了,再被佟譽叫醒,她才算是真的清醒過來。

江蔚擡起頭,撿起手邊的粉筆頭,只聽見歷史老師說“睡覺的站到後面去!”,她便照做了。

左手拎着歷史書,右手握着幾支筆,走到了教室最後,江蔚真正意義上聽了今天的第一堂課。

今天講的是《馬克思主義的誕生》,課文最後有一張巴黎公社的插圖。

那是一場偉大而悲壯的失敗,江蔚按動手中的筆在拉雪茲公墓的插圖旁邊寫下了一段話:

“任何偉大的革命在成功之前必有無數将會永垂史冊的偉大嘗試。”

停筆之時,下課鈴從教室外傳到江蔚耳朵。

下課了。

但是江蔚的歷史課還沒有下課,歷史老師的規矩是上課睡覺的,下了課必須去辦公室找他喝茶,然後領幾頁背書任務回來。

江蔚來到辦公室,歷史老師已經叫上班主任在旁邊候着了,她一進門見到這一幕,在心裏已經做好被男女混批的準備。

果不其然,兩位用心良苦的老師語重心長地勸這一“好苗子”浪子回頭,生怕江蔚就此一蹶不振,江蔚低着頭聽,偶爾回應幾句“嗯嗯”、“我知道的”、“我明白”,像只乖兔子。

江蔚的學習态度一直是沒有問題的,班主任立馬抓住了一個重點,她問:“江蔚啊,是不是去奧數訓練班學習壓力太大了,要是應付不過來的話老師可以幫你跟劉老師說,咱就不去那個班了,你看行吧。”

江蔚一聽此話,脫口而出一句“不行!”,反應之強烈讓兩位老師愣了一愣——這是兔子急了?要咬人?

江蔚連忙解釋:“我就是最近有點懶,我可以應付的。”

班主任沒想到江蔚這孩子還挺實誠的,也就沒有繼續教訓下去,說了一句“你清楚自己的問題就好,好好改正,認真上課。”也就作罷。

歷史老師見人班主任都不過多管教了,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就打發江蔚回去。

班主任這絮絮叨叨的毛病還是老樣子,不過江蔚這回還得感謝她,不是她唠叨太久,歷史老師也不會忘了給江蔚布置處罰任務這回事兒。江蔚心中竊喜,腳下加快了幾步,想着趕緊離開辦公室。

走到下一層,江蔚遇到了周予行,但是在周予行臉上看不出一絲驚訝,想必是在這兒等她的。

“在這幹嘛?”此時已是上課時間,江蔚壓低了聲音問他。

周予行示意她不要說話,跟着他走。江蔚心裏滿是疑惑,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也跟着他走了。

經過自習課上的走廊,腳步要輕、要緩、要徐徐走去。

這般便不會有人懷疑,這是兩個逃課的學生。

教學樓的天臺不對外開放,常年用一把古老的銅鎖鎖着,從上面的厚厚的一層灰塵江蔚猜測這裏許久沒有人上來的。

“你來這裏幹嘛,這裏有鎖打不開的。”

此時,周予行正在一堆教學雜物裏翻找什麽

“你等會兒,馬上找到鑰匙了。”

“鑰匙?哪來的鑰匙。”江蔚滿頭霧水,她探出身子,想去看周予行能否找到他所說的鑰匙:“需要幫忙嗎?”

“不用,這裏都是灰塵,你在那裏等我就好。”

在一張缺了一條腿的辦公桌的倒數第二個抽屜裏,周予行拿到了一盒回形針,他像獻寶一樣送了兩根到江蔚眼前。

“這不就是鑰匙嗎?拿着。”

周予行周圍堆滿了廢試卷或者老版教材,都壘得高高的,他不敢動靜太大,生怕響聲會引來老師,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再抽身。

周予行離開書堆以後的一切行動看起來有如行雲流水,無論是撬鎖,還是拉開生鏽的門栓。

“行啊周予行,瞧你這輕車熟路的,看來是個慣犯。”江蔚故意調侃道。

周予行輕手輕腳地關上天臺門,樂呵地反擊:“對啊,不過你也上這賊船了,大不了大家一起翻船呗。”

江蔚見他又習慣性地往褲子上面擦手,立馬拉住周予行的外套袖子。

“多大了,還整天在褲子上擦手,用紙巾擦擦。”江蔚說完,就從自己校褲的袋子裏掏出一包紙巾給周予行。

“謝啦。”

兩人直接在天臺的地面上坐下,周予行說:“這地怎麽樣,夠清靜吧。”

江蔚點點頭表示同意,等着周予行繼續說下去。

教學樓的天臺常年鎖着,連帶着上天臺的樓梯也常年沒有人來,周予行起初是圖這片樓梯少人清靜,常常到這裏來寫題,後來在一次全校大掃除的時候被劉志高碰見了。

“周予行,你在這幹嘛?”劉志高是上來提前開門,好讓學生來清掃天臺的。

在認真推算的周予行被劉志高一聲吼打斷了思路。

“別吵吵,快算好了。”

周予行也沒想到劉志高真等他算出結果了才繼續說話,等他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旁邊的皮鞋上時,終于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

“劉主任好,劉主任再見!”周予行不敢擡頭,朝劉志高禮貌地行一個禮就落荒而逃。

“你小子,給我站住。”

劉志高把他叫住了,周予行見老劉背過手打量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免不了自己一頓訓。

“禁止上天臺,我有沒有說過?周予行,我估摸着你記憶力不差的呀。”

周予行認錯。

“主任,這裏不是安靜嗎,适合寫題。”周予行試圖解釋,但是在老劉的重壓之下一切解釋都無異于以卵擊石,他只好乖乖認錯:“對不起主任,我不會再來天臺樓梯了。”

是的,不會再來樓梯了,但是會去天臺。

因為在他下樓的時候,他又往回走了幾步,偷看到老劉是用回形針開的鎖,想必他老人家早把這鑰匙弄丢了。後來,周予行就學他用回形針開門,偷偷上去天臺寫題或者放風。

江蔚聽完周予行的事跡作出如下評價。

“你膽子也太大了,明知故犯被老劉知道了你就完了。”

“對啊,而且一逮就逮倆,到時候處罰就有人陪咯。”

江蔚的歷史書被她卷成了圓筒玩兒,厚厚的圓筒狠狠地推了一下周予行:“滾犢子,趕緊呸呸呸,我才不會被抓。”

她想了想又說:“除非,你這家夥帶我上來是故意讓我吃一記處分的。”

周予行一把抓住她的書,江蔚感受到來自書本另一段的力度,眼睛也跟着看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對視沒有持續很久,在江蔚眼裏,這和小時候任何一次的看對方的眼睛都一樣。江蔚的目光很快又落到自己的掌心上,她嘆了一口氣,目光又向天空移動,所有動作經受身旁人的眼底。

周予行的心裏有一支炭筆在勾勒女孩的頸部線條,這支炭筆有些難以自已。他在腦子裏默念起“整體觀察整體畫,步步整體第一條;下筆之前多思考,經營位置不可少;描畫輪廓重動态,生命之花畫面開;比例定好看構造,重心穩妥不要倒……”如此幾遍,冷靜下來了。

“又被抓去背書?”

江蔚無奈又茫然地瞥一眼周予行,“不是,歷史課睡覺被抓。”

這讓周予行有些疑惑,她昨天不應該睡得很好嗎?

“你昨天應該睡得很好才對的,醉了都能失眠?”

說起昨天吃碗酒釀就能把自己吃醉的事,江蔚就不想再說下去,這也,太丢人了吧。

“還是說,壓力有點大?或者又熬夜做題了?”

江蔚依舊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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