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21
公之相一臉歉意地将探靈從溝裏拉出來,還不忘說個不停:“疏忽了,疏忽了,下次訓好了才上路。”
探靈看着兩只土狗入了神,也扯出一抹笑,說:“沒事沒事,這是一場不太一樣的體驗,很特別,我會一直記得的。”
探靈的話,讓公之相破防了,解釋着:“這兩只土狗是我在路上撿來的,沒人要,餓得不行,吃了我好幾兩錢。不拉一下我,我覺得虧了。一拉,我覺得更虧了。”
探靈摸摸兩只土狗,說:“嗯,所以,你要繼續帶着它們嗎?”
公之相只是将一只土狗的繩子送到探靈面前,這方式太過于明确了,直接回答了探靈的問題,還說:“這只比較溫順,送你當個伴了。”
一見,探靈猶豫了一下,在公之相再三再四的提醒下,她牽過繩子,算是領養這只土狗了。
沒了馬車,這兩只狗拉的又不好,翻溝裏是經常的事情,兩人只好牽着它們走,也算是它們拉了一把了。
出了城,公之相問她:“你知道相山在哪嗎?”
探靈思考一番,印象裏的相山,是一個偏遠之地,人很少,但靈氣十足,很适合修煉。
想了那麽久,公之相以為她能說出具體的方位來,可惜得到的卻是探靈的搖頭,還附上一句:“忘了。只記得是個有山有水有道觀的地方。”
公之相:“……”
公之相随便指着一出問:“你看哪個地方沒山沒水?就差個道觀了是吧?”
探靈也無奈一聲笑,說 :“不知是時間過去得太久,還是人有問題,很多事情都只記得一半一半的。只記得相山,卻不知道相山具體在哪,也是只有我能這樣了。”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兩人又找了一個比較寬敞安全的地方住下,還是堆起火來,還不忘說一句:“希望這次沒人故意将這堆火擊飛。”
火燒山,那可就不好了。
公之相卻說:“不會了吧。要是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我想你會能完美阻止的。我看好你。”
探靈看向公之相,笑了一下,然後摸摸他送給自己的土狗,很好奇地問:“這麽溫順又好看的狗,為什麽不要了啊,怪可惜的。”
公之相卻說出了讓探靈沉默的話,他是這麽說的:“其實很多時候,人們放棄了一個人,或者是一件事,一個寵物,是沒有那麽多理由和借口的。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就像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很簡單,很幹脆,很果斷,也很傷人。”
探靈:“……”
探靈看向他,見他臉上有些失落,有點不太好的情緒,便問:“看來你很有故事了。”
一聽,公之相都忍不住自嘲一笑,卻還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你要聽嗎?聽我的故事,我一個人的故事。”
探靈一頓,又扯出一抹笑,點頭,說:“好啊,是我有幸。”
探靈的朗爽,倒是讓公之相一愣一怔,然後才緩過神來,故作咳嗽兩聲,緩緩情緒,理理思路,看向探靈,似乎是鼓起勇氣了才說的:“我喜歡一個人。”
他說得很輕,也很重,說的每一個字,探靈都能察覺到其中含雜的愛意。
“我有一個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但她就是不喜歡我。哪怕我曾出現在她眼前無數次,甚至是出現的每一次都能跟她對上眼,可她就是從未記得過我,沒有任何理由。”
探靈:“……”
公之相頓頓,又繼續說:“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姑娘很執着,很熱血,卻又很慈悲。她是一個很有目标,很有理想,很有個性的女孩子。想要得到什麽,就專心一致地去追求什麽,其他的都無法惹得她三心二意瞥入眼中一秒。而我在她眼裏,就是從不會瞥去看一眼的其他。”
說到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後來,我得空了,就經常去見她,果不其然,又比我見到她的上一次更厲害了許多。這個時候,其實我還沒有喜歡上她,只是關注了她。我仰慕她。”
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當初的一面,讓自己記住了她,第二面、第三面,讓自己關注了她。第四面,第五面,讓自己仰慕了她。
一旦仰慕了,就再也收不住了。
“最開始的仰慕,竟然變成了最為洶湧的愛意,一發不可收拾。說了,不可能。不說,心兒又會撕裂。可惜,後來,在我的有生之年裏,我都沒有再見過她了。”
探靈聽完他的故事,也替他感到惋惜,說:“那真是可惜了。”
公之相也點頭,說:“我也覺得太可惜了。如果我當時大膽一點,敢于将這份愛說出來,至少讓她知道……算了吧,她知道了,更是不可行的事情。那是再大的膽子,再硬再堅韌的紅線都無法将兩人捆綁在一起的難事,就不必勉強了。”
探靈不知其中的難題,只是會鼓勵他:“你不試試,怎麽就知道不可行呢?”
公之相堅定地搖頭了,說:“我活着的時候,我就知道沒機會,沒可能。更何況我死後呢?”
上天似乎真的給他和那個女孩子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他活着時,身份不對,兩人完全不可能。他死後,身份可能了,但他已經死了。
主打陰差陽錯,愛而不得。
但上天還是眷顧了他的,他死後,他們重逢了。
奈何,公之相覺得很遺憾,沒想到二度重逢時,他是鬼,她是人,他看見她,可她看不見他。
他想抱她,抱了,不知她是否能感知得到。
“我敢說,我和她的重逢,是這世上最凄美的重逢,沒有之一。”
公之相或許還想說下去,探靈也很想再聽下去,奈何身邊的兩只狗叫個不停,叫得越來越兇,無法無天。
最終,兩人暫時停住了這個話題,先把火給撲滅了,又用水給澆上,保證它吹不燃的情況下,任由兩只狗帶着走。
探靈還很疑惑:“這附近是有什麽意外發生嗎?這兩只狗叫得這麽兇。”
公之相也說:“跟上看看才說吧。”
走了一會,狗也不叫了,人也累壞了,探靈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坐熱呢,就聽見了一男一女的急促催聲:“趕緊的,趕緊的,快點,快點啊。”
兩人藏在黑暗處,對視一眼,然後默默地将狗拴在原地,才跟上那對男女身後。
他們懷中似乎抱着什麽東西,走得很快,男的還嫌棄女的走得慢,直接上手拽她走,嘴裏說着:“快點走,孩兒神都等不急了。”
只見那女的雙腳打架,然後跌倒在地,懷中發出了一聲聲孩兒哭泣。
探靈:“賣小孩?”
公之相不确定,只是說:“再觀察一會。”
探靈:“嗯。”
只見男的一把怒火地拉起女的,一拉,女的才剛站穩,就被男的用力“啪”的一巴掌扇在臉上,響徹雲霄。
女的立即捂住自己的臉,頓時抽噎,懷中的孩子還哭個不停,男的也數落不停:“都叫你小心一點了,你還這麽馬馬虎虎的。等下孩兒神不滿意了怎麽辦?!!你還想不想要過上富裕的生活了?!!真的是,辦什麽都慢死了。這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種笨女人?!!!”
女人一聽,立即也就怒了,直接一把掌又扇了過去,大吵一架:“你以為你是誰?一個臭男人也敢對我大罵大打的?還罵我是笨女人,你以為這天底下只有笨女人嗎?我告訴你,這天底下蠢男人多的是,你就是最蠢的那一個,無人能敵。”
女人突然間的反擊,讓男人一愣,回過神來,直接用手指着女人,一臉怒氣沖沖地說:“好啊,好啊,你是有了孩兒神的保佑了是吧?這麽猖狂了,我要打到你屈服為止?!!”
女人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後退幾步,用手伸進了懷中的孩子,掐着孩子,威脅他:“來啊,你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直接讓你的富貴之路,跟你一樣絕子絕孫!也不知道你們從哪聽來的謠言,或者是什麽惡習俗,生的第一個孩子非要拿過來祭祀什麽孩兒神,然後就會得到孩兒神的庇佑,成為大富大貴之人的謬論。我告訴你,我早就受不了你們這種習俗了,這種謠言了。你明明長眼睛,卻還是被蒙蔽了雙眼,都不知道去看看,用來祭祀的孩子家庭,家裏有誰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了。”
女人的一番壯舉,讓男人也不敢亂動了,直接勸她:“好,我不打你了。你把孩子給我,我要把他祭祀給孩兒神,說不定他就成為新的孩兒神,然後就能保佑我們家大富大貴!”
女人猶豫了一下,直接往後走,往後跑,直接說:“我後悔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免費的錢財可以拿,這世上更沒有突如其來,不受任何災難禍事就随意換來的大富大貴。這是錯的,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要白白犧牲孩子一個美好的夜晚。”
雖然說,一個夜晚後就可以接回來,但她總覺得這種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也沒有眼見的那麽好,她真的後悔了。
可男的還沒後悔,反而是魔怔了,直接大步上前,搶了孩子,又跑回去,說:“這大富大貴的日子,我是要定了!!!”
女人一腳踹他:“你真是愚蠢,無能!沒有能讓孩子過上大富大貴的生活,卻還要犧牲孩子還給你過上大富大貴的生活,你惡不惡心?”
兩人在搶奪孩子的過程中,孩子哭聲不停,探靈正想要出手時,少年先行一步,搶走了兩人的孩子,說:“兩位,這世上沒有什麽是靠不勞而獲得來的財富。孩子的生命還很長,不應該這麽對待他才是。”
誰知,男人卻說:“哼,這個孩子本來就要送給孩兒神了,現如今被外人抱了去,自然也就失去了價值,還麻煩你直接替我丢進妻兒囚裏算了。”
突然間,女人一巴掌扇過去,扇得男人嘴出血:“你真他媽的不是人啊?!!!!”
三人争吵不休,只有探靈和公之相察覺到另一邊來了很多人,見狀,兩人偷偷混入其中,竟然無人發現異端。
但若了解此群人的情況,也理解為何無人發現異端了,畢竟都出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又怎會有心去關注旁小事?
只聽見一個瘦弱的婦女對具有威嚴性的老人說:“村長,王祥在外面偷了人,還趁機與那女人偷走了我三月不足的孩子。嘴裏總說要将我的孩子祭祀給什麽孩兒神,從而換來大富大貴的謬論。村長德高望重,人人敬仰,還請村長為小婦維持正道。”
村長摸摸胡須,也說:“按照我們大村的習俗,不管男女,只要劈了腿,吃了人的,都統統扔進妻兒囚裏,無一例外。只要你說的全部屬實,今晚就可以立即執行!”
聞言,探靈和公之相都一驚,竟然還有這麽個的大村習俗。
等衆人到時,還聽見他們三人在吵架,吵得不可開交,婦人指着說:“村長,就是他們兩個人。”
村長看向三人,質問:“那白衣少年就是他們口中所言的孩兒神嗎?看來,這一切都可以定奪了啊。”
此時,王祥和女人見村長和自家夫人,還帶了這麽多人來,這下子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祥咬牙切齒地說:“都怪你,要不是你,這當交易早就完成了。”
女人又一巴掌打下去:“臭不了臉的東西,要不是看你有點破小錢,你以為老子願意跟你鬼混到一塊去?!!”
村長立即叫人綁住了他們二人,直言:“按照大村的習俗規定,凡是偷了人,吃了人,對不起另一半的人,導致家離子散,破壞家庭美滿之人,一并丢進妻兒囚裏去。”
王祥想要反抗,卻被少年一抓送到了村長面前,至于那個女人苦苦哀求,也無法動搖這個判定的結果。
探靈在後頭偷偷問公之相:“公之相,你聽說過這個妻兒囚嗎?”
公之相搖頭,但是卻跟她說起一個類似的事情:“聽聞三百年前,有一個無德之人死後下葬,葬在了這附近的一個地方。剛下葬之時被雷直接沖着棺材劈了十幾下,然後形成了一個大天坑,深不見底。後來,大家都默認這是老天對缺德之人的懲罰,世人們就直接将缺德之人綁住扔進這大天坑裏,任由其自生自滅。想來,這個大天坑就是被他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妻兒囚了。”
公之相說的對,這個妻兒囚的由來便是如此。
等衆人抵達時,探靈也趁機往那深不見底,一片漆黑的大天坑往下望。
突然間,一只手伸來,輕輕拍了拍探靈的肩膀後,死死捏住她的肩膀 ,讓探靈臉色一白,又聽見他說:“如果我就這樣将你推下去……”
回頭看,入眼的是瞎公子那張充滿詭異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