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我都快累死了,搞了半天居然走了回頭路?!”夏歌哀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顧自己美少年的形象全無,“這霧太濃了,根本都沒有辦法呼吸,如果連半只妖怪都沒見到,自己就先憋死了,那也太難看了吧?”
不能呼吸的霧……
“這霧來得蹊跷,想必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的。既然我們走不出去,不如想想怎麽破解。”袁珩緊鎖着眉頭,道:“不能呼吸……這種窒息感,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熟悉?”
夏歌道:“你是說,霧裏面有東西?難道這不是霧,而是霾?”
袁珩道:“不,我覺得它不是霧也不是霾,倒像是……絕望。”
“絕望?”夏歌一呆:“霧怎麽會絕望?”
“不錯,你不覺得這種壓抑與窒息,和人絕望的時候,感覺非常像麽?”
夏歌吶吶地道:“可是這也太奇怪了,情緒無形無質的,怎麽會變成霧呢?”
袁珩道:“你別忘了,忘世之妖最擅長的是什麽,是幻術!這些霧應該也是我們的幻覺,實際上是法術操縱了我們的五識,讓我們感受到絕望,從而産生窒息之感。你曾經感受過絕望麽?”
夏歌愣了愣,遲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那這幻術要如何破除?”
袁珩道:“我們要破除的不是幻術,而是絕望。”
人在什麽時候才會絕望?
那就是沒有希望的時候。
“希望……”
“不錯,只要我們心中希望,就不會被這幻術影響,不會陷入絕望的境地!”
袁珩的目光堅定起來,一步一步地向濃霧中走去,随着他的行進,那些霧氣果然漸漸變得稀薄,終于緩緩消散開來。
夏歌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間竟恍惚覺得流光傾瀉在他身上,愣了愣,才急忙追了上去。
濃霧散去,他們發現自己仍然處于山谷之中,兩人松了口氣,袁珩試着聯系袁廷相,卻發現似乎所有的聯絡都已經被切斷,只能繼續往前走,忽然聽到轟轟隆隆的聲音,他擡頭一看,臉色登時大變。
不遠處,滾滾的洪水如脫缰的野馬般奔湧過來,波浪滔天、咆哮如雷,這時想爬上山去已經來不及了,便聽夏歌喊道:“你會水嗎?”
“不會!”
袁珩十分後悔當年沒學游泳,環顧四周,卻連個可以攀爬的大樹都沒有,眼看着洪水已來到眼前,他還沒來得及站穩,便腳下一滑跌入水中,險些被水沖走,幸虧夏歌将他一把抓住,一邊艱難地向岸邊劃去。
袁珩在水中沉浮,一不留神喝了一口水,忙不疊地吐出來,“呸、呸,好鹹!難道這發的不是洪水,是海水嗎?”
“不可能吧,這裏又不是海邊,哪來的海水?”夏歌有些驚訝,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如果說,霧是代表絕望,那這鹹的水……會不會是代表眼淚?”
袁珩被水沖得七暈八素的,腦子也慢了不少,聽他這麽一說,覺得很有可能,便贊道:“不錯,舉一反三,有前途!”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岸邊,袁珩抓住一棵大樹吊了上去,夏歌手一滑險些又落入水中,卻被袁珩一把拉住,扯了上來。兩人爬上山頂,發現周圍已經全是一片汪洋,只有這一點山峰獨立,暫時安全,但洪水漲得很快,只怕在山頂上也呆不了多久。
袁珩沉吟道:“如果說,破除絕望的武器是希望,那麽破除眼淚的武器又是什麽?眼淚代表悲傷,難道是歡樂?”
“那也未必。”夏歌忽然笑了,“如果你感覺到悲傷的話,一般會做些什麽?”
袁珩道:“找點開心的事做做啊,或者轉移下注意力之類的。”
“嗯,一般人都會這麽做的,不過我倒覺得,這樣見效太慢了。”夏歌站起來,看着洪水已經離山頂不過丈許,“破除悲傷最有效的方式,是憤怒!”
“憤怒?”袁珩愣了一下,夏歌笑道:“不錯,你會罵街麽,只要你讓他們憤怒了,悲傷自然就消失了!”
罵街這種事,袁珩還真是沒做過,不由得苦笑道:“這個……我還真不會……”
夏歌攤手,“那就麻煩了,我也不會。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你不是和忘世有很深的梁子麽,應該比較容易罵出來,趕緊醞釀醞釀吧。罵得越狠越好,越毒效果越明顯。”
袁珩撓頭不已,忽然感覺到腳下一涼,低頭一看,洪水已經漫到山頂了,不由得脫口而出:“我□□大爺的,老子快被淹死了都沒哭,你們還哭個屁呀!那麽多貓尿,你要流給誰看,怎麽不去灌溉撒哈拉啊!”
夏歌:“……”
袁珩開了個頭,下面就順溜多了,一口氣地罵了下去,先問候了妖怪們的祖宗十八代,也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祖宗十八代,一直問候到了忘世之主。
原本波浪滔天的洪水愈發洶湧起來,夏歌呆呆地道:“好像已經把他們激怒了,可是水怎麽沒退,難道我弄錯了……”
話音未落,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紅色,接着便覺得灼熱難耐,驚道:“火!水變成火了!”
只見原本的汪洋大海變成了火海,他們身下的樹很快便被點着,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袁珩長笑道:“水退了就行,火有什麽可怕的,看着!”
他手一招,一艘小舟憑空出現,袁珩拉着夏歌跳上船,從火焰之上飛掠而過。
夏歌叫道:“你既然有寶貝,怎麽剛剛漲水的時候不拿出來?”
袁珩一邊将小舟開得飛快,一邊道:“你傻呀,那水跟着我們漲,我們跑多高它升多高,早晚要把船拍到水底,那還不是一個死?但是火就不一樣了,這寶貝不怕火燒!”
火焰在身邊跳動,夏歌只覺越來越熱,忍不住叫道:“大哥,你的寶貝不怕火,可是我們怕呀!再這麽下去,我就要被烤熟啦!”
袁珩甩出一把寒冰符,道:“我開船,你來催動符咒,就涼快了!”
說話間,系着沈邑絲巾的司南忽然轉動起來,小舟一個轉向,往左邊疾馳而去,夏歌猝不及防,差點摔倒:“怎麽突然變向了?”
袁珩面色大變,激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道:“這是……難道我找到她了……”
夏歌道:“誰啊?”
袁珩将小舟的速度催到極致,叫道:“沈邑!我終于找到沈邑了!”
小舟不停地變換方向,似乎前面的目标也在高速移動中,不多時出了火海,夏歌往下一看,看到了一個形似囚籠的宮殿。宮殿之前,修道者們正與大群裝束奇特的人拼鬥,冰霜刺骨、火焰聊天,各種法術亂飛,場面十分混亂,忙叫道:“他們在下面,快,我們快下去幫忙!”
袁珩看了看戰局,“這些不過是蝦兵蟹将,師父他們足可應付得了,擒賊先擒王,忘世之主肯定與沈邑在一起,我先去拖住他們,免得給他跑了。不過,那裏比較危險,你還是先下去,跟大家一起吧。”夏歌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抓起來扔給了袁廷相,人還沒來得及站直,袁珩和小舟已經不見了蹤影。
夏歌氣得跳腳,趕緊向袁廷相說明情況,然後一轉身便追着袁珩的方向跑過去。那老道士剛喚了他一聲,夏歌已經跑遠了。
袁廷相叫道:“小珩已經找到忘世之主,他先趕過去,大家速戰速決!”
衆人應了,攻勢愈發猛烈起來。不料此時卻聽得忽然唿哨一聲,所有的忘世之妖都停下了手,開始整齊地往後撤,剎那間如潮水般退去,即使被砍被殺也不出手,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本着棒打落水狗的原則,袁廷相當先沖入大殿,見殿中許多男男女女倒了一地,不消說,定是這些妖物下的手,不由得大聲咒罵了起來。他檢查了一番,發現這些人只是昏迷,并沒有丢掉性命,于是留下老道士等幾人照料,其餘人繼續往裏面追去。
袁珩駕着小舟,很快來到一片廣闊的平原,不遠處有一個頗具規模的村落。阡陌縱橫、雞犬相聞,看起來似乎就像是個普通的村莊,但是非常安靜,不見半個人影。接着,小舟越過平原,進入一片幽深的山谷,山谷的盡頭是一片密林,穿過霧瘴之後,眼前的一切讓袁珩驚住了。
竹林的深處,沈憂似乎正在施法,綠色的流光不停地變幻着,将他面前的人籠罩在內。袁珩沖進去,只見一人閉着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裏,已經沒有聲息了,正是他遍尋不見的沈邑!
“沈邑!沈邑!……小邑!!!”袁珩一探她的鼻息,只覺觸手冰冷,原來沈邑已然氣絕。
他的心仿佛落入了冰窟窿裏,裏裏外外的涼透了,伸手想将她扶起,卻被法術重重地彈開,沈憂喝道:“別碰小邑!”
袁珩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沈憂,“是你殺了小邑?你居然殺了她?!”
沈憂沒有回頭看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發動治愈之術,袁珩怒道:“她已經死了,你現在就算救上一千遍一萬遍,又有什麽用?!我……我殺了你!”
急怒之下,袁珩拔出長劍,當頭向沈憂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