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21)
溫歲歲因為被劉志高叫走的原因,球賽還沒看到一半就走了,等她從劉志高辦公室出來就聽到周圍有人說球場那邊有人打起來,她趕緊跑了過去,路上還看到劉志高氣沖沖地往球場那邊去了,她加快了速度趕過去。
她在遠處看見和梁張打着口水戰的江蔚,突然感受到了黑貓警長的主題曲唱着“眼睛瞪得像銅鈴”是什麽感覺。不等她說就聽見有人在喊“老劉來啦。”
霎時間,這個球場上的人四處逃竄。江蔚手比腦快,拉起自己前面的手就往外跑,穿過所有腳步聲、讨論聲、驚呼聲以及老劉大喊“站住”的聲音。
周予行由着江蔚拉着自己跑,知道江蔚聽見周圍的吵雜聲漸漸消失才松開了手,停下腳步。
腿部肌肉突然爆發的感覺實在太累了,江蔚慢慢走了幾步,癱坐在臺階上。
周予行看上去沒什麽大礙,喘了幾口氣便恢複如常,他看着江蔚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突然覺得很有趣:“你這是運動員的樣子嗎?幾步路跑成這樣子。”
“大哥,我是拖着你跑好嗎?火車頭才是動力裝置。”
等哪天我半身不遂你再說這話。周予行心想,但這麽說出來非得被江蔚打死。
“那多謝女俠救命大恩。”
“你現在知道慫了?剛才不挺硬氣的嗎,一拳打下去我看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不能保送我就自己考呗。”
“真是,得瑟。”江蔚不偏不倚地評價。
兩人的視線交彙到了一起,相視一笑。
江蔚笑得爽朗,輕盈的笑聲在樓梯間盤旋,不像以往那些沉甸甸的微笑。
“周予行你幫我個忙呗。”江蔚收斂了幾分笑意,換成一個狡黠的笑容問。
周予行抱着雙臂靠在牆上,擡了擡頭示意江蔚繼續講,他認真地聽着江蔚說話。
“假如,我說假如老劉嚴查這件事,我被請家長了,你能不能讓你爸順便幫我來一趟。”
江蔚一直很清楚寄人籬下的游戲必須遵守的規則就是聽話、不惹事,住在叔叔家不同于住在爺爺奶奶或者外婆家,雖然嬸嬸對她很好,但是她們之間終究沒有最特殊的血緣關系。
嬸嬸會對她說她沒有麻煩到他們,卻又擔心她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嬸嬸會祈禱江蔚平安平淡地過這一生,但會希望江芮自由快樂地生活,她們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卻不可明說的鴻溝。
江蔚小時候偶爾會覺得自己像皮球一樣被踢到這裏幾年,又被踢到那裏幾年,直到搬進了叔叔家,才算是安定了下來。這樣的生活讓她格外會看人眼色,做事也會思前想後格外謹慎。
所以她并不喜歡當萬衆矚目的一個,她努力默默無聞地當班裏的小透明,即使初中的時候優異的成績讓這個願望有點難,但是她也盡力讓自己成為初中同學口中提起只有“每次都進級前三的那個”這一個形容。
但如今看來,她的願望要破滅了,一旦靠近萬衆矚目的光芒就算是透明的玻璃也會由于光線折射而引起注意。
江蔚現在很懊悔自己一股子腦熱喊那幾嗓子,明明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怎麽就選了最笨最直接的辦法?
周予行知道江蔚的顧慮,開個玩笑說:“那肯定行,我爸就是你爸呀。”
江蔚踢一腳周予行的鞋子說:“少占便宜,我認了幹爸幹媽,可沒有幹哥。”剛剛的請求本就是自己開玩笑的她也就沒再接着往下說。
可周予行還是寬慰幾句:“放心吧,老劉他不會抓人的。”
事實也确實如此,運動會的時候學生大多軍心渙散了,該放松的時間也就不需要像平時一樣緊抓紀律,只要沒發生什麽大事劉志高也不會真的嚴查。
兩人歇了一會兒就走回大本營去,江蔚和周予行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是靠得很近,尤其是周予行這號人物可謂是“遠近聞名”。
路過江蔚班裏的時候,班長一見人就跑過來說:“江蔚,劉主任叫你去一趟教導處找他。”
他本想說叫“老劉”,但是看見班主任在不遠處立馬改了口:“對了,還有你,劉主任叫你一起去。”班長認識這位學神就順便說一聲。
江蔚皺起眉盯了一眼周予行,周予行在短短三秒裏讀到太多了。
比如“我遭殃了都怪你”、“你不是信誓旦旦說老劉不抓人嘛”、“你準備好把你爸叫來領人吧。”……
“我知道了,謝謝班長。”
周予行也跟着江蔚道了一聲謝。
班長并不知道剛才在籃球場發生的事情,他只知道劉志高分管奧數集訓班,同時叫了江蔚和周予行那也可能只是奧數比賽的事情。
但是他馬上感嘆那兩人的對視啊,可謂是默契十足了。怪不得那些女生都在說周予行的高嶺之花人設是他們帶着濾鏡加上的假人設,班長猜測高嶺之花是因為妹控而被拉下神壇的。
江蔚握着辦公室的門把手猶豫萬分,仿佛只要下一秒要被打開的是潘朵拉魔盒,災難、疾病、痛苦會飛逝而出。
“放心吧,沒事的。”周予行小聲寬解江蔚的緊張和擔心,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老劉找他們是因為別的事那就最好,如果是問責,他也會把事攬過來,這件事沒有鬧大,只要打打太極糊弄過去,老劉也不會追究什麽。
江蔚還在猶豫,周予行說時遲那時快,已經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劉主任,我們來啦。”
裏面響起一聲“進來。”
周予行輕松一笑,按下門把手,默念了句什麽。
江蔚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瞪着眼睛不可思議地剜周予行一眼,她看見他在說“沒事的,信我。”江蔚深吸一口氣,跟在周予行後面走進辦公室。
有少年爽朗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
“主任,你找我們。”
劉志高蓋上不鏽鋼保溫杯,盯着電腦屏幕說:“來得正好,過來過來。”
劉志高對他們招手,示意他們走到自己的電腦前,江蔚見此一幕瞬間安心,看這舉動就知道叫他們來不是因為球場的事。
想到這,兩人相視一眼,周予行得意一笑,仿佛在向江蔚炫耀自己料事如神。
劉志高的電腦屏幕在播放前幾天學校附近的一段監控錄像,江蔚馬上認出來正是他們遇上的欺淩事件。
那天他們報了警并錄了口供之後就各自回家了,後面案件如何處理他們完全不知道。
劉志高告訴他們這是警察局傳送過來的監控錄像,說是施暴者已經找到了,而現在需要學校幫忙找到受害者。
保衛處的老師聯系了各個班的班主任來認人,可是那孩子實在難找,被打時全程被圍着看不清臉,等到那些施暴者離開了,只剩下他背對着監控蜷伏在地上,他保持同一個防守動作很久直到确定安全了才緩緩扶着地站起來,他帽衫的帽子全程戴着看不到全臉或者更大範圍的側臉,剩下的幾十秒監控錄像裏只能看到他拖着書包一步一步挪出監控的視線範圍。
雖然和這位同學素不相識,但是同為同齡人,同為一所學校裏學習的人,江蔚和周予行毫無意外地感覺到無比痛心和憤怒。
“只能看到這了。”劉志高按下暫停鍵說:“你們路過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他長什麽樣?”
“沒有,我們看到的和監控拍到的差不多,他被圍住了。”江蔚回答,她當時雖然又驚又怕,但是确實往那邊瞟了好幾眼。
周予行憑自己記憶說:“他走之前把書裝好的時候可以看到包裏的書。”他指着屏幕說:“老師你往回倒幾秒。”
劉志高年紀不小了,對于電腦什麽的不太熟練。聽見周予行的話後,正摸着鼠标在找屏幕上光标。
江蔚眼疾手快,順手按了兩下鍵盤的左箭頭健。
“主任,調進度可以按這。”
錄像又回到了施暴者離開的畫面。
空格鍵被按下的響聲格外清脆,是周予行捕捉到了那個書的鏡頭,他的手指頭懸空指着屏幕的一小塊藍色說:“就是這,這個封面應該就是高三物理總複習的練習冊。”
劉志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是理科班的,之前有幾個班主任也認出來校服是高三的,現在又縮小範圍了。”
“還看到什麽嗎?”劉志高問,他認為學生會比老師更容易辨認學生,因此向學生尋求幫助會比班主任找人快。
心細如江蔚,她又發現了一條線索:“主任你看他走路的姿勢,他的後腳跟是不着地的,可以再縮小一點範圍。”
雖然仍是大海撈針,但是随着範圍一點點縮小,難度也降低了。
劉志高小松了一口氣,連說“好好好。”
周予行贊同江蔚道:“對,人的姿勢會比樣貌更容易辨認。”
這也就是近視的人看不清遠處的人但也能把人認出的原因。
“還有嗎?”劉志高還在期待更多線索被挖出來,但是錄像來來回回地播放了七八遍,江蔚和周予行再也沒發現什麽了,劉志高只好叫兩人先行離開,臨別之際還不忘提醒一句“記得周末的奧數測試,別玩瘋了。”
“放心吧,小場面。”
“我們知道的。”
江蔚和周予行點頭回應。
劉志高趕緊把新線索發給高三級的理科班主任,希望能早點找到人。他雖名聲在外,是學生口中出了名的嚴格到近乎苛刻,但是實際上他對學生的呵護和關心不比嚴格少一分一毫。
當初劉志高聽說了集雅有幾個學生報警舉報學校附近發生的欺淩事件,心裏給這幾個學生捏了把汗,心裏既擔心又自豪,後來又有人告訴他被欺負的孩子也是集雅的,他飯吃到一半立馬放下碗筷,說要去教育教育那些欺負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