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23)
等兩人磨蹭地走下來,陳致禮和白皓早等到不耐煩了。
迎面而來的就是陳致禮毫不客氣的問候:“大姐你們真夠磨蹭的,門衛都來催兩回。”
周予行從書包的側邊袋掏出那瓶牛奶扔給陳致禮,“給你了。”
陳致禮得意洋洋地問:“你也知道你們慢吶,可是賠償也太少了點。”
周予行悠然道“堵嘴的,聒噪。”
江蔚笑得如沐春風,眼神裏卻帶着嗤笑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你屁話太多。”
“門衛真的來催了,快走吧。”白皓收了笑聲,提醒道。
陳致禮一見臺階就趕緊下,“我聽白告的。”
——
到家後江蔚打開電腦,如約收到童童發過來的照片。
江蔚點開文件夾,查看童童轉發的十幾張周予行的照片,還有幾張是童童拍到幾張自己的照片。
周予行參加的項目除了跳高,還有二百米和接力,江蔚都去看了,唯獨跳高這一項和江蔚的一千五百米長跑沖了,看不成,所幸童童的相機記錄了下來。
童童拍下的十幾張照片幾乎記錄周予行奪冠一跳的全程,飛速滾動的鼠标滾輪把這幾張照片連成了定格動畫,電腦屏幕裏的周予行仿佛在眼前動了起來。
即使錯過他的比賽,但是這些照片讓江蔚宛若回到了跳高的賽場上,目睹周予行的沖刺、起跳、騰空一躍。
繼續滾動鼠标,照片已經滑到了江蔚自己的照片,江蔚手指一動,照片又返回了周予行的照片。
她不禁感嘆單反相機拍照實在是太清晰了。
随着不斷放大的照片,江蔚可以看清周予行手上的青筋和腿部的肌肉線條,再往上面拉動,14寸電腦屏幕中央出現了周予行的眼睛。
這雙眼睛有些不一樣,和下午的時候看到的不一樣。
下午看到的眼睛猶如春風拂水,而眼前這有如雄鷹撲食般盯着遠處的一米八高杆。
他竟然能躍過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高度,真是了不起。江蔚想。
按理說跳高成績是受到三個因素影響,一是起跳結束瞬間身體重心離地面的高度,設為H1、二是以身體重心實際騰起的高度,設為H2、三是身體重心最高點與橫杆的距離,設為H3。
那麽跳高成績h=H1+H2-H3,為了進一步得到答案,江蔚手指輕輕一動想要去尋找周予行各個階段的身體重心,照片轉到了那張被朱穗稱為絕色的照片。
江蔚仔細端詳幾遍,試圖尋找身體重心,但是觀察角度很快變成了她對照片的主觀評價。
對比起來吧,江蔚認為稱得上絕色的是周予行準備沖刺時鎖定跳高杆的那一張照片。雖然沒有陽光的偏愛,但是在暗處待發,即将奮飛沖向光明的雄鷹本身就是光芒。
直到二嬸在樓下喊江蔚下去喝糖水,江蔚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已經在這張照片上停留了很久,而對跳高成績的探究也早就抛擲腦後。
江蔚迅速把照片複制到新建的文件夾打包發給了周予行。
江蔚的電腦是她媽媽留下來的舊電腦,系統有些老舊,傳輸文件十分慢。等到周予行收到照片已經是江蔚喝完糖水,寫完作業,準備洗澡入睡的時間。
——
第二天,李依茸果然守在江蔚班門口,在她旁邊還站着另一個見了蘑菇頭的女生,她是李依茸的同桌,昨天就是她慫恿李依茸來找江蔚的。
江蔚遠遠瞧見了,故意走得很慢,在肚子裏把回絕她的話打幾遍腹稿,并未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兩個女孩興奮地交談着,似乎是在提前勝利。
畢竟江蔚的好脾氣人盡皆知,找她幫忙想必是有求必應的,總比自己冒着栽跟頭的風險找周予行好。
蘑菇頭發現了遠處的江蔚,在李依茸耳邊說了句什麽,只見李依茸興高采烈地向江蔚打招呼。
江蔚朝她們點點頭,說了聲“早啊,我先放好書包在跟你……們說。”
終于等到江蔚出來了,早在這之前兩個女孩已經高興地推搡很久。
李依茸把準備好的筆記本遞到江蔚面前,“你寫在這裏。”
面對被遞到手邊的筆記本,眼看自己下一秒就要順手接過來寫下一串號碼,她愣了幾秒,低頭盯着本子說話,仿佛這樣會讓她更有拒絕的勇氣:“他的意思是同學之間留有私人空間比較好。”
江蔚把筆記本輕輕往外推,補充道“這個你拿回去吧。”
蘑菇頭看傻了眼,她當初慫恿李依茸就是因為聽說江蔚這人性格好到沒脾氣,對誰都是笑眯眯的樣子,妥妥的讨好型人格。
可現如今,李依茸居然被拒絕了,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尴尬,連忙退了幾步。
李依茸簡直暴跳如雷,怒吼道:“你不想給就直說,還找借口來騙人,騙子!”
什麽?難道當時回複的不是先問周予行同不同意給嗎?她現在是發什麽瘋。
江蔚被吼懵了,如果不是經驗豐富,她現在一定已經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樣子。就在着一瞬間,江蔚無比贊同周予行的話,如果當時直截了當地拒絕就不會發生今天這裏尴尬的一切。
周圍路過的同學不明所以,但是毫無意外地紛紛把目光投過來,十分關心這一熱鬧事,聽到動靜并且了解事情原委的朱穗、佟譽等人也站了起來趴在窗口當吃瓜群衆。
李依茸發現了周圍的視線,收低了聲音,“不就是認識周予行而已,你神氣什麽,不給就不給反正全世界又不止你有。”
江蔚不知道自己震驚的情緒中哪裏透露出“神氣”了。她覺得眼前這妹子的腦回路好像有點清奇。
江蔚的臉蛋沉靜如舊,只有那雙漆黑的眸子靈動地眨了眨,她似乎終于想到了什麽。
只見她微擡下巴,“我不知道你怎麽從我臉上看出神氣,但是現在你最好去找個鏡子。尊重別人和尊重自己都很重要。”
她後面隐藏了半句——用不着為了個不認識的人在這被別人圍觀吧。
江蔚松開抱着自己手臂的手,悠然道:“回去準備上課了。”說罷便轉身回了自己教室。
李依茸狠狠瞪了一眼蘑菇頭,沒有多說什麽也回了自己班,蘑菇頭一直怪不好意思的,灰溜溜跟在後面回去了。
其實丢臉的氣在狠瞪了蘑菇頭一眼之後就消的差不多了,她認識的那些長相優越的男生一大筐一大筐的,少了一個周予行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令她後知後覺,越想越氣的是江蔚臉上看似柔和實則淩厲,沉靜而堅毅的神色,在她姣好的面容之下、在她溫和的性格背後像是藏着堅韌無比的內核。
這,竟讓她對江蔚有些欽佩。
江蔚回到班裏看到屁股急忙歸為的朱穗和佟譽,完美評價道:“你們今天的幸運數字是8麽?”
江蔚拉了一把椅子,讓自己做得更舒服,聽見坐在旁邊的可愛小呆萌說,“不是啊,我今天出門的時候看到的是2。”
朱穗早就發現了江蔚話裏有話,現在再聽佟譽的話簡直要笑瘋了,“我的天吶,佟譽你确實挺二的。”
此話一出,佟譽才反應過來,手指着江蔚和朱穗委屈地說:“你們,過分。江蔚,你還是我認識的你嗎?快把之前的同桌還給我。”
“我怎麽了?”江蔚随意一問。
本來和江蔚統一戰線的朱穗突然倒戈,“校運會以來你好像被奪舍一樣,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是就是不一樣了。”
奪,奪舍?沒有這麽嚴重吧。
江蔚承認自己在想通某些事情時候,之前一些郁結于心的障礙全都沒了,身心都是愉悅輕松暢快的。
“比如呢?”江蔚也十分好奇。
這件事朱穗最有話語權,“就像之前在籃球場,哇哦,你的氣勢好剛好飒,我好喜歡。在奪舍之前,別說喊那幾嗓子了,估計你看見這事就掉頭走了。”
對于這件事,江蔚只能說這是她十分後悔的一時沖動。
“還有還有,就像我剛跟你同桌的時候,雖然你都是笑眯眯的,但是總給人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而現在你整個人看上去開朗了不少。”
“喲,某人的本性暴露了呀。”突然插話的是白皓,他剛從後門走進教室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調侃一句。
江蔚本來還在靜靜回味思考朱穗和佟譽的話,好好的氛圍突然被這個破白皓破壞了,她忍不住飛一記眼刀,“壞人死于話多,閉嘴。”
佟譽發現今天白皓來得很早,他要在籃球隊訓練,一般都是在早自習之後才回來的。
“皓哥,今天這麽早。”
白皓身上有一股痞痞的匪氣,卻因為生活環境原因更像是俠氣,再加上白皓為人仗義,經常給班裏的同學出頭,班裏人都很尊敬他稱呼一聲“皓哥”。
如果不是因為他成績好,為人穩重,一定會是這個班最大的刺頭。
白皓嘆了口氣,說道:“後天測試,現在不惡補一下,老劉可要追殺我了。”
其實現在白皓在奧數集訓班的成績比較靠後了,如果沒有改變淘汰制早就被淘汰出去了,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要走體育特長這一條路,重心都放在練好籃球這一項上,至于留在奧數集訓班,無非是因為周予行、陳致禮和江蔚還在那裏。
他這人是最重感情的,別人是萬萬不可能想到威武的皓哥在他的發小當中其實是充當情感潤滑劑、和事佬的角色。
“他早想殺了你了,你自己數數逃了幾次課了。”江蔚是指奧數集訓班的課。
白皓分得清孰輕孰重,盡管走體育特長,文化課也是萬萬不敢放松的。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說:“要殺要剮,老劉盡管來吧!”
不過确實如白皓所料,不日之後老劉果然約談了皓哥。